第60章 不出所料

「好了,都趕緊澆地吧。上午澆地,下午要是閑著沒事,別就知道在家打老婆孩子玩,去村子西邊的煤餅作坊幹活,一個下午掙的不多,兩斤米,大米小米隨你選。不願意要米,那就給銅板,銅板還不願意要,幹完活就趕緊滾蛋,本老爺不嫌幹活不要錢的傻子多。」

現場又是一陣笑聲,一些婦人笑的同時,眼睛就沒離開過短毛神醫。

「走了走了,去張鐵頭那報名去!」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眾人轟然而動,水都不擔了。

孫國楨看著奇怪,跟在大家後面,不緊不慢的往前走時,陳燮來到跟前,拱手致意:「這位大老爺請了,在下陳燮,字思華,添為本地莊主。」

孫國楨笑著拱手回禮:「你倒是好眼力,說起來本官吃過你的葯,治好了傷風。」

陳燮很明顯的一怔,旋即長揖:「見過撫台大人!」孫國楨一愣道:「怎麼,思華有官在身?還是捐了功名?」

這話不是亂說的,尋常百姓見了縣官,都得喊一聲大老爺,還得跪著喊。見官不跪,那得有功名,或者有職務在身。你要是個武職,那就更對不住了,而三品的武官,見了四品文官,潛規則就是要跪著見禮。

這些規矩,陳燮是懂的,但是他沒有給人下跪的習慣。孫國楨這麼問,陳燮笑的有點勉強道:「在下倒是捐了個團練大使的差事,登州王大人委的。」

孫國楨一聽這個,忍不住笑了笑,也沒有真的不滿的意思,陳燮不是尋常人,神醫嘛,對他自然不能以尋常之百姓。

「這個王大人倒是好算計,區區一個團練大使,縣令就能委任。不用一分錢糧,還能賣些銀子。」孫國楨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卻道:「原來如此,團練大使不算官,思華非常人也,不必拘泥常理。走,帶本官去看看,什麼小推車這麼受歡迎。」

陳燮說的小推車其實是獨輪車的高級版,一行人還沒走太遠,就看見一對夫妻在拉水。女的背個娃娃在身前,車子前面拉著一根繩子,後面的男子在推車。車上載著八個鋁製的水桶,桶內放了些樹葉,避免搖晃洒水。

孫國楨道:「就是這個小車么?本官倒是好奇,這水桶怎麼如此奇怪?」

陳燮心說當然奇怪了,這是我從現代社會帶來的鋁桶。你看了不奇怪才是怪事了。

「車還是原來的獨輪車,不過做了些小小的改進。」陳燮自動過濾了鋁桶的問題,上前攔住翠花嫂夫妻倆,翠花嫂的男人叫張二柱,一個憨厚的農村漢子。

「歇一會,城裡來的大老爺要看看這車。」夫妻倆趕緊下跪行禮,孫國楨注意到這車子後面有兩個支柱,停下之後柱子和輪子保持平穩不倒。

道理很簡單,三點決定一個平面。孫國楨不懂這個,陳燮也不會去解釋。

「起來吧!」孫國楨沒怎麼搭理夫妻倆,上前去圍著車子轉著看了一會才道:「車輪加了鐵皮包裹,其餘的好像沒什麼不同。」

陳燮笑了笑,上前一步道:「大人請看這裡,車軸以精鋼打造而成,中間嵌有軸承,只需每日往軸承上點些油脂,便可節省不少力氣。大人再看這,這是為了方便運水,特意做的木頭架子,水桶置於中間,不虞顛覆。」

孫國楨不懂這個,但是手下的護衛有懂的,回頭看看眾人道:「來一個人,上去推一把看看與尋常推車有何不同。」

一名衛士上前道:「我來!」說著兩手抓住車把,往上使勁,很輕鬆的就給提起來了,再往前使勁,發現一個人不太費勁就能推動時,不禁驚呼:「輕,確實很輕。明明一個人就能推著走,為何要兩人?」

這個問題有點白痴,張二柱夫妻倆都看看陳燮,陳老爺上前淡淡道:「推一趟確實輕鬆,推一個上午呢?早晨天沒亮就起來,夫妻倆推水到晌午,澆完地都快午後了。」

孫國楨見衛士面露尷尬,畢竟是他身邊的人,不露聲色的上前一步,笑道:「好!好!好!有此車,加以深井出水,旱情不足為慮。」

小車繼續上路,一行人往前,這時候孫國楨腦袋裡想的東西很多。那種桶就算了,軸承、開關、軟水管,這些東西都是從哪來的?都說陳思華自美洲而回,難不成這些都是美洲之物?

走到村口,遠遠可見一戶人家,門前有數十村民圍攏,想來是那些去領小車的百姓。

「思華,本官問你,要那麼些煤炭欲做何為?」孫國楨忍不住問,陳燮笑道:「大人很快就能看見了,屆時自然知曉。」

孫國楨很快就看見了一個棚子,三面以磚石為牆,一面空著,期間有百姓忙碌不休,近前一觀,有人在以泥、煤、水攪拌不休,期間加入木屑少許,完後倒入一個模子,木板壓平之後,翻轉模子,壓制而成的煤餅多有小孔。

陳燮上前道:「這叫蜂窩煤。」說著又一指一具煤爐道:「大人請看,蜂窩煤在此爐中燃燒,其火綿延不絕。農戶之家以稼桿為薪,城中百姓則無此便利。此爐小巧輕便,以鐵皮敲打煙囪,燒煤之毒不留室內。……」

沒一會孫國楨就沒了興趣,他現在關心的是旱情,燒什麼不是重點。缺乏興趣,自然不肯多留,陳燮想做什麼買賣,一點都不關心。

「思華,時值青黃不接,天旱無雨。本官欲解百姓之困,奈何府庫空空,只能指望登州士紳慷慨解囊。本官以為,此等大善之舉,思華必當仁不讓也。」孫國楨一點都不客氣,直接提出讓陳燮捐錢糧的事情。

「燮必不落人後!」陳燮給了一個含糊的答案,什麼叫不落人後?別人捐多少,我就捐多少。指望我多出一點錢糧,這好像說不過去吧?

這個答案,也在孫國楨預料之中了,但是能有這句話,就很給巡撫面子了。陳燮不是本地積年的大戶,他一個海外歸來的,能有多少家當?再說了,看看張家莊,人家能把這裡的問題都解決了,還想怎麼地?

「如士紳大戶皆如此,登萊治下何瞅天旱?」孫國楨也只能發出這樣的感慨,對未來的募捐錢糧活動,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匆匆離開張家莊,除了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地主老財,什麼都沒看到。哦,還是個神醫。怎麼解決登萊兩地的旱情,還得看各地的官府的辦事能力。不管怎麼說,陳燮給孫國楨留下的印象不錯,至少是願意為本地相親謀利的一個地主。現在陳燮,還不算士紳。

孫國楨連午飯都沒吃就走了,這個出乎陳燮的預料,目送他匆匆離開,心裡不免有點無奈。巡撫大人來此,是為了找一個解決旱情的手段,可惜他看見的事情,並不適合在登萊巡撫治下的州縣推行。陳燮拿錢糧幫助相親渡過災年,那是自覺自覺的事情。別的地主豪紳,能這麼幹麼?很明顯,不能!

孫國楨的煩惱,就不是陳燮該關心的事情了。陳燮在張家莊做的事情,不過是要刷聲望。這年月,一個人的好名聲很重要,等到陳燮成為了登州治下善名最響的地主時,想做點啥事情都很便利。

從現代回來之後,陳燮一頭撲在張家莊的基地建設上頭。學堂的建設速度之慢,超出了陳燮的估計。畢竟不是現代社會,有那麼多機械可以提高效率。這裡就是靠人來干,有水泥也只能提高一點點效率。

按照文八斤的預計,學堂怎麼也得七月才能交付。這個事情只能先放一放,陳燮轉過頭一邊督促張鐵頭,一邊讓人修水池,忙活了半個月,獨輪車升級強化版出爐了,水池也修好了。這個水池可不是什麼小事,歷史上的崇禎朝,前後十七年,旱情根本就沒斷過。而且是一年比一年嚴重,所以馬虎不得。至於獨輪車的重要程度,主要體現在將來的戰爭中。目前不過是給張鐵匠一個擴大經營的機會,獨輪車、煤爐,就這兩樣買賣,張鐵匠就已經緊急招募逃亡匠戶三十餘人。這買賣裡頭有神醫老爺的四成股份,所以在張家莊安置這些人也沒啥難度,就是搭幾個棚子的事情。

有一口飽飯吃,想要多少人都不怕招不到,這就是明朝的現狀。

現在的張鐵頭,實際上是個小型資本家了。靠陳燮的扶持,年後一段時間,事業急劇膨脹。同樣膨脹的還有文八斤等有技術有能力的人,他們也是因為陳燮的緣故,身家急劇膨脹。

登州道王廷試廣邀大戶豪紳聚會於府衙,不出所料,陳燮也收到了帖子。快馬揚鞭,連夜進了登州城,見到張瑤,商談此事。

張瑤不以為然道:「此事尋常爾,各地官府素來如此,稍有災情,便大張旗鼓報於朝廷。對上所要錢糧,對下要求募捐,一番搜刮,最後沒幾粒糧食落盡災民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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