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在得知衛明被罷免的消息之後，連他的煙草都顧不上了，趕往京城。本來有很多話想要和朱由校說的，甚至想要當面質問朱由校。但是等到看到朱由校疲憊不堪，憔悴的不成樣子的時候，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給朱由校跟前的茶杯里續上了茶水，乖乖的坐在了旁邊。
「那些事兒你都知道了？」半晌之後朱由校才從案上起身，揉了揉發紅的雙眼，說道。
「是的。」朱由檢低著頭，不忍心看自己的兄長那副模樣。
「你就沒有什麼疑問的？畢竟要是真的論起和衛明的關係，你和他要比我和他近很多。」朱由校說道。
「來之前有，但是現在卻沒有了。」朱由檢說道。
「哦，這倒是奇了，怎麼來之前有還來之後沒有了？由檢啊，你這些年確實成長了不少啊。」朱由校笑著說道。
「來之前我想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衛明那人我要比你清楚，什麼事兒都能夠乾的出來。我以為怕是他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讓你生氣了。可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我也打聽過了，這次衛明回來是攜大勝而歸，走的也是德勝門。論到功績，即便是封公也不為過。但是你非但沒有給他加官進爵，卻是將他下野，還扣留了海坤，這就不合情理了。事出無常必有妖，哥，我現在就想要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現在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還要這樣為案牘勞行，到底圖什麼？」朱由檢焦急的坐直了身子皺著眉頭問道。
「呵呵，我想要做什麼？咳咳……」朱由校猛烈的咳嗽了兩聲，朱由檢驚恐的看著朱由校捂在嘴上的手絹，上邊早已經有血跡透了出來。自己走之前皇兄還好好的，怎麼現在竟然這樣了？到底是怎麼了？
「皇兄……」
「你不要說了。」朱由校擺擺手，阻止了朱由檢繼續說下去，穩定了一下心神，將翻騰的血氣壓了下去，才慢悠悠的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要不是想當年跟著衛明在遼東鍛煉了一段兒時間的話，或許我都活不到現在。但是，鍛煉也只能是讓我能多活一些時日，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我還能夠活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但是絕對不會長。我也曾努力過，戒酒，劫色，努力鍛煉身體，但是到了現在，還是這個樣子。衛明以前就和我說過，咱們大明王朝最大的敵人不是後金，也不是蒙古，不是倭國，更不是西方的那些小跳蚤，而是勛貴。皇族才是咱們最大的隱患。每年光是花在皇族身上的錢有多少？每年新增的皇族有多少人？就算是按照咱們現在國庫收入的增長速度，總有一天，大明王朝也是會被拖垮的。有時候我甚至會埋怨老祖宗。他們為什麼要被封王？又為什麼要獲得那麼多的供奉？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嗎？難道老祖宗只想要大明王朝延續一兩百年嗎？走到咱們這一步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還不讓增加稅收，百姓們是好過了，勛貴們也好過了，合著就我這個皇帝不好過是吧！我不好過，我的兒子能夠好過嗎？所以，不行，我一定要在我死之前做一些什麼。」
「所以你才會出那些新的規定？哥，我不得不說，你有些操之過急了。已經執行了兩百多年的制度，不是一朝一夕說改就能夠改的。只有循序漸進，用溫水煮青蛙的方法才可以。而如果操之過急的話，很有可能會重演當年的慘劇。」朱由檢說道。
「重演就重演，有什麼關係？後金那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加了大麻的香煙我叫人拿那些死囚實驗過，很不錯。長久下去的話，就算是讓他們把他們的爹娘殺了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只要衛明的那個計畫能夠很好的實施下去，後金便不是問題。既然這個方法好用，那麼用在蒙古又有何不可？只要照搬照抄過去，蒙古也就算是解決了。這兩個都解決了，那麼咱們北邊還有什麼禍患？外患沒有了，那麼就要解決內憂了。衛明和孫承宗這兩年別的事兒沒有干，倒是煉了不少的好兵。而我也沒有閑的，京城二十四衛練得雖然比不上關寧鐵騎，但是也絕對可以以之一戰。那些沒有兵又沒有權的王爺，能夠拉起來幾個人？如果前幾年的話，年年乾旱，百姓疾苦，我還不敢這樣。但是自從衛明弄出來土豆紅薯，這些問題一下子都解決了。只要百姓們不鬧騰，王爺們便鬧騰不起來。他們鬧騰不起來，就只有乖乖的去執行我的命令。只要那條政策推行下去，那我大明朝便可以安枕無憂了。到時候，衛明也就可以回朝了。而估計那個時候，我也早已經歸天了。到時候有你和衛明輔助我那孩兒，相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大明朝也就終於可以走上正軌了。」朱由校說了這麼多的話，好像很累的樣子，靠在了龍椅上，無力的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哥，這才是你將衛明下野的真正原因？」朱由檢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說道。
「呵呵，要不然呢？現在如果我連衛明都信不過的話，那還能夠信得過誰？這麼和你說吧，說誰造反我都相信，但是說衛明造反，我還真的不信。他啊，做什麼事兒都嫌麻煩，要不是被逼的沒有辦法的話，他絕對會老婆孩子熱炕頭過一輩子。他沒有什麼野心，不管是對待權力還是對待財力，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慾望。而這個人啊，又有不小的本事，總是會有一些奇思妙想。有時候聽聽他的話，確實沒有什麼錯。」朱由校說道。
「那這麼說來，你對這事兒也沒有多大的信心？」朱由檢說道。如果朱由校有信心的話，那完全可以大張旗鼓的去做，而不是將衛明給藏起來，然後自己去面對這些林林總總亂七八糟的事情。這是朱由校在給自己鋪設後路啊！
「當然啦，由檢，你要記住，天下間的事情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智者，在什麼時候都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你和衛明都是我的後路。即便到時候我真的失敗了，那你便聯繫衛明和孫承宗，讓他們帶兵勤王，將我推下台，而那個時候，我的孩子估計也當不上皇帝了，那就由你來當吧。」朱由校虛弱的說道。聲音很低，聽到朱由檢的耳朵里卻如同炸雷一般響。
「不敢！」朱由檢趕緊跪了下來。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朱由校的試探。現在朱由校在朱由檢眼中很不正常。他能夠將衛明下野，也就能夠讓自己成為獄中之囚。
「不敢？有什麼不敢的？要不是我比你早出生幾年，或許你就是皇帝了。只要是咱們兄弟，誰當皇帝還不一樣？」朱由校說的輕鬆，朱由檢聽的冷汗顫顫，甚至都開始顫抖了，頭杵在地上，汗如雨下。
「皇兄，臣弟絕對沒有僭越之心，還請皇兄明察！」朱由檢哆哆嗦嗦的說道。
「行了行了，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想來我還能夠堅持幾年，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有的話就問。」朱由校說道。
「沒有了。」朱由檢都不敢抬起頭來看朱由校，聲如蚊蠅一般說道。
「沒有了？沒有就好。去吧，回去辦你的事兒吧。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你還是不要再來京城了。鴉片一事，事關重大，你可要辦好了，千萬不要出現差錯。皇兄到底能不能夠成功，可要看你的了。」朱由校站起身來，走到了朱由檢身邊，拍了拍朱由檢的肩膀，推開御書房的門，走了出去。當門外的陽光灑在了朱由檢的身上的時候，朱由檢才感覺到，自己仍然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