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狂生溫體仁

民有罪,官何以脫身,這句話說的很好。話雖然好,但是也只是代表眼前這個狂生有幾分學問,還有想要為百姓做一些事兒。至於能力方面,衛明並不看好。寒冬臘月的,建房子根本就是扯淡。即便建起來了,既慢又沒有什麼安全保障。而在這個時候,溫體仁倒是把自己弄的一身泥濘,真不知道該說他傻還是在作秀。

「衛侯恕罪,這廝新上任不久,對官場上的事情還不甚了解,請衛侯恕罪。」南京的高官們為這狂生求情,看來這貨做人還沒有做絕,還是有人支持他的。不過想想也是,如果沒有人支持的話,怎麼能夠成為正三品的應天府尹呢?正三品的應天府尹啊,尚書之下,侍郎之上,官職著實不低。可是這個不低的官職之下怎麼就出來這麼個貨?

「你認為你做的很有理是吧?」衛明下馬走到溫體仁身邊轉悠了兩圈說道。

「衛侯,下官不認為民生不重。」狂生拱手施禮說道。臉上一定而懺愧的表情都沒有。

「好,很好,來,告訴我,你是誰,也讓我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狂生。」衛一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把椅子給衛明搬了過來,衛明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工地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站在周圍的廢墟上,對著溫體仁指指點點。而那些做工的人也都停了下來,上邊不發話,他們也不好繼續幹下去。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這是來了個大官兒啊!能夠讓那些在南直隸作威作福的大佬們都這樣恭敬的人,只有那些京城裡邊真正的達官貴人了。現在人家對建房子有意見,你再往上放磚,這不是沒事兒找抽嗎?

「下官溫體仁。」溫體仁稍稍低著頭說道。

「溫體仁啊,恩,我知道了。咱們說說你乾的這活兒啊。大災至今已經過去多久了?」衛明摸著下巴,眯著眼睛說道。

「已兩月有餘,近三月。」溫體仁老實回答道。這事兒沒有好隱瞞的。大災大難,史書上都會有記載,不是一兩個人說了就可以改變的。

「那期間是否發生過餘震?」

「發生過,有四五次的樣子。餘震的威力同樣不小,給搜救和重建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那你是從何時開始建造房屋的?」

「大災後的第五天,下官便調集物資開始重建。」溫體仁答的很自信,他認為這已經很快了。剛開始的三天要搜救那些有倖存活下來的百姓,並且要解決百姓們吃的問題。這樣一晃,四天便過去了。等到第五天,溫體仁便想要用原來房屋坍塌留下來還能夠運用的材料重新搭建房屋,以解決百姓們住的問題。不得不說溫體仁做的盡心儘力,在衛明看來卻是愚蠢之極。搖了搖頭,衛明說道:「那期間建起來多少房屋,發生事故死亡人數又是多少?」

聽到衛明的問話,溫體仁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雖然他已經很儘力了,應天府的百姓也很儘力的在幫助他,但是寒冬臘月,搭建屋子實在是太困難了。最讓人鬱悶的便是,搭建起來的上千頂屋子在一次餘震當中,過半坍塌。而住在裡邊的百姓死傷過千,這讓他一直很內疚。越是內疚,就越是想要早點兒建造起來更多更結實的屋子。但是越是著急工作效率就越慢。就因為這點兒事兒,溫體仁短短三個月的時間頭髮白了不少,身子也足足掉了十幾斤。現在臉色憔悴的嚇人,就好像隨時都會昏過去。

「既然不說話,那就是有了?」衛明瞅著溫體仁說道。

「是的,衛侯,期間發生過數次地震,至今為止,下官只建造起來數百房屋,僅僅容納數千人入住。而在餘震中,倒塌房屋足有數百座,傷亡,上千人。下官無能,請衛侯責罰。」說著,溫體仁跪了下來,將頭杵在地上。見他跪了下來,後邊的百姓也跟著跪了下來,紛紛給溫體仁求情。

「大人啊,溫大人可是好官兒啊!您可不要處罰他啊!他已經有三天都沒有合眼了,一直都是在工地的第一線,溫大人的付出我們都看到了。只是這賊老天著實可惡,才讓我們的努力付諸東流。大人,您就饒了溫大人吧!」

「是啊,大人,溫大人每天都和我們同吃同住,晚上常常睡不著覺,長長嘆息。要是真的有什麼辦法的話,溫大人也絕對不會這樣的。請大人明鑒!」

「大人……」

對於百姓們的話,衛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殺人的最高境界是什麼?那邊是你殺了人,人家還要誇你。就比如是一個庸醫,只會那麼幾幅藥劑。不管是什麼病,就那麼幾幅葯來回用。治好了,人家感恩戴德。治不好,哪怕是治死了,人家也不能說什麼。說不定還要好好的謝謝則庸醫呢。一個庸醫只能夠殺幾個人,而一個昏官的話,受災的,可是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啊!

「行了,鄉親們,肅靜,肅靜。聽我把話說完!」衛明連續喊了好幾聲才將百姓們的聲音給壓了下去,對著溫體仁說道:「溫府尹,我從來都不認為民生是一件小事兒。唐太宗當中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尚書,五子之歌》裡邊也提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民生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民生重於泰山。你知道這一點,我能夠看得出來。但是即便你知道這一點,但是你認為你真的做到了嗎?我來這應天府也轉悠了一會兒了,只看到寥寥數座帳篷。我就不相信南京守備就連點兒帳篷都沒有嗎?」

衛明站了起來,掃視了周圍一圈兒南京高官,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溫體仁的身上,冰冷的眼神將溫體仁看的有些發毛。

「衛侯明鑒,帳篷乃是軍用物資,豈能隨意動用?如果上邊怪罪下來,微臣擔當不起。」溫體仁將頭埋的低低的,說道。他也想過這個主意。但是卻被南京高官給駁斥了。現在不光是他,整個南京成的另外一個六部班子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要是衛明真的怪罪下來,稟明皇上,那整個南京的官員都得倒霉。溫體仁雖然有些傲氣,但是卻也不想把人給做絕了。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兒,他也明白,只有自己一個人,不管你有多麼大的才能,在官場都是混不開的。

「溫大人,溫府尹,是誰剛剛說的民生重要?百姓都沒有了你還要那麼多的兵幹什麼?兵沒有了,還要那些軍用物資做什麼?民心難道是靠裝可憐換來的嗎?朝廷,對百姓好,百姓自然知道,對朝廷存滿了感激和崇敬之心,這樣的朝廷,百姓們自然會支持。但是僅僅怕擔當責任就將百姓的生死置於不顧,置大明朝的國本於不顧。溫體仁,你該當何罪!」衛明豎起雙指指著溫體仁喝道。溫體仁現在算是抬不起頭來了。原本的百姓們看溫體仁的眼神也從原本的崇敬,到迷茫,到憤恨。有些年輕氣盛的小夥子都要跳起來揍溫體仁了,卻被身旁的父輩拉住,對其搖搖頭。百姓有百姓的難處,官員有官員的難處。百姓們奢望著官員們富貴榮華的生活,官員們也羨慕百姓的恬淡寧靜。生活的時間長了,人情世故自己明了。在這個世道,有人想要幫助你,想要讓你活下去,那這個人你就應該對他好。至少,這一點,溫體仁做到了。所以老一輩的人仍然認為,即便溫體仁有什麼私信,也不失為一個好官。至少在大災的時候,每天都讓百姓們有個盼頭,有口熱米粥喝,這就足夠了。

「衛侯,下官知罪!」溫體仁抬起頭來,眼中盈滿眼淚。這麼堅強的一個漢子,三個月來與百姓們同吃同住,再苦再累都沒有叫過。在百姓們面前,他仍然想要保持著一張笑臉,讓百姓們認為,面前的困難並不可怕,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而現在,溫體仁卻是痛哭流涕,哭的像個月子里的娃,讓人看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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