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回了西省。
本來回西省之前,他還想再和衛辛見上一面,希望和衛辛單獨相處,也好寬慰衛辛,卻突髮狀況,只好提前離京。
西省地電重組,進入了第二階段——國家電網對重組之後的西省地電再次提出兼并!
原以為重組之後的西省地電,至少可以讓國家電網短期內難以接受,以夏想推測,國家電網對西省地電雖然垂涎已久,但重組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難題,相信國家電網兼并的腳步會放緩。
卻沒想到,國家電網胃口還真是好,難道已經想好了如何消化重組後的西省地電?西省地電的重組是夏想下的一步長遠妙棋,是特洛伊木馬,他其實很期待國家電網早日重提兼并一事。
國家電網比他預期中提前了至少半年就再提兼并一事,個中原由,怕是有政治原因,夏想必須回去親自處理此事。時機太敏感了,在關於適度腐敗的論戰剛剛開始之際,國家電網就有了大動作,怕是有內在的關聯。
上飛機前,夏想和衛辛通了一個電話。
其實平常夏想和衛辛通話不多,多半是網上聯繫,衛辛微帶沙啞的嗓音傳來,聽得夏想心中莫名一跳。
「喂,怎麼了?」就如鄰家小妹一樣的輕聲細語,衛辛從來就是一副不徐不疾的樣子。
「就是打個電話說和你說一聲,我過不去了,省里有事,現在在機場了。」
「嗯,沒關係。」衛辛沒有抱怨,只有隨遇而安的淡然心境,「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就足夠了。」
「你也別太累了,不必非要生意做多大,也不必非要想賺到多少錢,你也不是愛亂花錢的人……」
「我知道。」衛辛說道,「其實我並沒有多大的奢望,就是想為父母賺一些養老錢罷了。不過現在生意走向了正軌,養老錢是夠了,就想再多賺一些,希望在某一行業有一定的影響力,在你需要的時候,可以盡一份心出一分力。」
「下一步,你可以向文化產業轉移重點,未來幾十年,文化產業是拉動中國經濟的火車頭。」夏想倒不是指望衛辛能和李沁一樣,可以在經濟上助他一臂之力,他只是希望衛辛能按照她心中的規劃來設計未來,讓自己活得充實而幸福。
「別說,你和凡丫頭的想法一樣。凡丫頭對我說,投資文化產業既可以賺錢,又可以利國利民,她還說,如果有一天她能在全國各地建立連鎖的書店或是圖書館該有多好,到時她要當最大的店長或是館長……」
宋一凡的想法很有趣,也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夏想沒想到輕盈不染世事的凡丫頭,也有憂國憂民的一面,倒是讓他不免感慨。
「現在時機還不太成熟,國民對讀書的渴望還很低,再等等,也許過上十年八年,國民整體素質就會邁上一個新的台階了。不過從現在開始,就可以著手準備了。我提個小小的建議,你當最大的店長,小凡當最大的館長,你們就是中國最美麗的兩個散花的仙女——從天上向人間散落知識之花。」
飛機飛上了雲端,俯視大地,夏想的心胸開闊了許多。如果白雲之上也有神仙的話,坐在雲上笑看世間的風雲,是不是就和間間凡人搬一把藤椅,一邊喝茶一邊笑看螞蟻的忙碌一樣。
在螞蟻眼中,人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在百姓眼中,高官就是執掌他們命運的神仙。夏想望向遠處無邊的雲海,心中激蕩的是不變的情懷——他不是神仙,也不想執掌萬民命運,他只想盡他的微薄之力,將一些本該屬於百姓的東西還給他們。
僅此而已。
一落地,前來接機的是馬昱。
馬昱升任了省委常委、副省長——毫無疑問,他以後將是夏想在西省遺留的勢力之一,也是根基——本不用親自出動前來接機,只讓政府秘書長前來即可,他卻偏要親自前來,一是為了表達他對夏想的敬重之心,二是也有工作要第一時間彙報。
「夏省長,國家電網提出的兼并條件很苛刻,可以說,完全就是不平等條約。」馬昱並不十分清楚西省地電重組是夏想的長遠大計,但他知道夏省長密切關注西省地電,必有深意,就必須要事無巨細地彙報。
夏想「哦」了一聲,對於國家電網會提出苛刻的條件,他早有心理準備,也習慣了國家電網的貪婪和胃口。
「既然是國家電網主動提出兼并,條件就得西省地電提,主動權也得掌握在西省地電手中,不怕國家電網的條件苛刻,就怕他們不提條件,條件越苛刻,證明他們越迫切,同時,越心虛。」夏想淡定得很,「那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半年不行就拖一年,反正快開十八大了,誰顧得上國家電網兼并的小事?」
馬昱明白了夏想的指示精神,點頭說道:「就按省長的指示精神辦。」
回到省委,一切平靜,西省一切都已經步入了軌道,舊勢力大勢已去,還在陸續被清洗之中,新勢力走向了前台,隨著夏想的威望越來越高,西省的各項成果就越來越豐碩。
夏想沒回辦公室,先和雷治學見了一面。
「雷書記,鞏固成果,加大力度,繼續深化改革的目標不能動搖。」夏想堅定地說道,「下午省政府常務會議的議題是——盡量杜絕經濟轉型過程中的腐敗問題,加強對投資項目的監管力度。」
雷治學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想一眼,夏想明是向他彙報工作,其實劍光所指之處,正是近期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關於允許輕度腐敗的話題,在眼下各省都沒有對輕度腐敗的話題表態的前提之下,西省第一個站出來對允許輕度腐敗說不,政治意味就十分強烈了。
雷治學謹慎地說道:「腐敗問題是大問題,但也不是一蹴而就就可以徹底解決的問題,政府常務會議就腐敗問題拿來討論也不無不可,但還是不要大張旗鼓了,免得引發外界的關注。」
雷治學是保守還是有所暗示,夏想不去猜測,他只是堅定地說道:「西省的問題幾十年無法得到解決,就是腐敗所致。現在必須就腐敗問題再三強調,否則,很容易前功盡棄,雷書記,西省現在取得的成績來之不易,不能大意呀。」
「《世界時報》的文章我也看了……」雷治學終於還是提到了《世界時報》,「青年報的文章,我也看到了。有爭論是好事,估計接下來還會就這個話題有大範圍的討論,但各省媒體暫時還不會加入討論,各省主要領導也不會表態,西省不適合當出頭鳥。」
既然擺到了明面上,夏想索性也說開了:「雷書記,恕我直言,我個人認為,《世界時報》的文章似乎是泛指,其實本意是指向西省的能源型經濟轉型,同時,也是對嶺南的政治改革的試點點評,大,誤國誤民,小,對西省和嶺南含沙射影。」
西省的能源型經濟轉型獲得了成功,嶺南的政治改革試點,也初見成效,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自夏想走後新任的嶺南省委副書記沒有兼任紀委書記,卻兼任了政法委書記。
以往政法委書記兼任省公安廳長的慣例被打破!
而繼省委調整之後不久,嶺南20多個地市的政法委書記全部不再兼任公安局長,公安局長基本都改由副市長兼任,從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政法系統和公安系統的重疊而導致權力過度集中。
權力的過度集中就會產生絕對的腐敗,歷來公安系統是腐敗的重災區——大多都不對外報道,以免引發公眾對公安系統公正性的懷疑,就連夏想在西省推動的大規模的公安系統換血,也沒有公開——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局長分離之後,可以有效地形成制約機制。
也是中央下定決心懲治公安系統腐敗的第一步,專政力量不純潔,政治體制改革就不可能順利進行。
改革,必然要觸動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允許輕度腐敗的論點也許只是投石問路之舉,也許是另一種形式唱紅歌的徵兆,夏想雖然只是省長,但既然古秋實先讓他寫文以抒懷,現在他就要再以實際上行動回應誤國誤民的錯誤言論。
一言以興邦,一言以喪邦,國之大事,不得不察。
夏想走後,雷治學想了很久,夏想所說的也不無道理,在西省轟轟烈烈開展腐敗並且有意根除官商勾結的土壤時,突然就出現了允許適度腐敗的言論,不正是朝西省的頭上澆冷水?
但論點到底是誰在放風?是平民一系,還是保守一系?肯定不是團系和家族勢力。
又一想,不管了,既然沒人暗示他什麼,他就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反正夏想想要折騰什麼,他攔也攔不住。
之後,夏想召開政府常務會議,拋出了盡量杜絕經濟轉型過程中的腐敗問題、加強對投資項目的監管力度的議題,由此,西省成為國內第一個正面回應《世界時報》文章論點的省份。
和夏想設想的一樣,在青年報的反駁文章出台之後,在他在西省正面回擊之後,第二輪的論戰如期來臨,讓他關於是誰借論戰投石問路的猜測,也落到了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