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0章 西省困局

雷治學之所以心中篤定,是基於兩個原因。

一是他聽雷小明說到了江安打算利用陳艷對付夏想。

以陳艷的級別和夏想正面對抗,肯定不足以抗衡夏想的強大,但不要忘了陳艷級別雖低,卻有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她是晉陽人,在晉陽本地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還有一點,陳艷是一個女人,並且天生擁有女人最強大最無可抵擋的武器——漂亮。漂亮的陳艷作風大膽,敢作敢為,如果她發作起來,相信夏想也難以抵擋。

夏想畢竟年輕,而且還算英俊,千萬不要在前進的道路上栽在女人手裡才好,雷治學心中還假惺惺地替夏想擔憂。

對於雷小明和江安的走近,雷治學也暗暗擔憂,幾次告誡雷小明遠離江安,不要跟江安學壞了。雷小明嘴上答應得挺好,一轉身就和江安花天酒地去了。江安號稱五礦公子,其實雷治學寧願稱他為五毒公子——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公子!

不過雷小明一直背著他和江安暗中來往,他心裡有數,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雷治學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完全斷絕雷小明和江安之間的往來,還是有一點私心在內,江安,有重大的利用價值!

不僅僅因為江剛是西省首富,也因為在雷小明的敘述中,江安和陳艷之間的交易讓雷治學大為心動。

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策,他實在不想和夏想正面交手,並不是他怕夏想,而是要保持大度和寬厚的形象,就不能以大欺小以老壓小,讓中央認為他欺負夏想。

其實雷治學骨子裡不願意承認的一點是,他和夏想正面交手的話,勝,不但勝之不武——畢竟他是古秋實的競爭對手,卻欺負低一代的夏想,實在很沒意思——敗,更是輸不起!

如果他敗給了夏想,以後還有何顏面和古秋實平起平坐?再萬一被夏想打得一敗塗地,甚至有可能被古秋實抓住他的漏洞讓他失去入局的機會,豈非因小失大?

古秋實現在已經入局了,十八大後,有望主政京城——據說總書記正在努力運作,有意讓古秋實入主下江,要將下江打造成團系基地——已經比他搶先了一步,他現在落後了許多,正在大步追趕古秋實的腳步,哪裡有功夫和夏想一較高下?

贏了夏想,會被人嘲笑他以大欺小。輸給夏想,更會被人譏笑水平太次,雷治學在對待夏想的問題就十分頭疼。

但又不能容忍夏想一到西省就開始蠶食他的勢力!

張維照和張平少在常委會上充當了夏想的先鋒軍的事變,讓雷治學還是心頭火起,任誰轉身發現原先最信任的人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背叛他,誰都會難以接受現實。

但難以接受也得接受,現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哪怕他是省委書記也無能為力!

如果雷小明和江安交好,就能從江安之處隨時掌握江安和陳艷聯合對付夏想的手法和最新進展,他就可以完全做到置身事外並且掌握先機,更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在暗中推動一下,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以上,是雷治學對夏想成功策反張維照和張平少之後,在繼續推動陳艷事件發酵的不利因素之下,依然篤定的第一個原因。

第二個原因,就是他再次向中央打聽了消息,得到的答覆是陳艷事件並沒有驚動主要中央領導。

既然沒有中央領導過問,雷治學就更是心中有數了,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難入中央領導之眼。而且,中央領導現在正致力於解決某件大事,哪裡會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陳艷放在眼中?

夏想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基於以上兩個原因,雷治學初嘗敗績之後,迅速調整了心理,決定對夏想的進攻採取外松內緊的策略,表面上,以太極推拿手法應對夏想咄咄逼人的攻勢,暗地裡,加強收權,鞏固陣營,避免再讓夏想策反一個嫡系。

同時,在他的授意下,歐克人和陳皓對各地市一二把手又進行了一次系統的排查,以免夏想在省委站穩腳跟之後,進一步贏得下面地市的響應。如果夏想能掌控過半的常委會,再有一半地市積極響應他的執政思路的話,就意味著夏想在西省獲得了初步的成功!

不但不能讓夏想和他平起平坐——更遑論將他打敗了——也不能讓夏想在西省大放光彩,省長的光彩越盛,省委書記越面上無光,儘管雷治學也清楚,常委上會的一幕是西省政局的分水嶺,意味著西省由以前的雷派一家獨大,開始迎來了兩派共存的局面,不管承認不承認,願意不願意,一個必須面對的事實是,夏派將會強勢崛起!

想想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省委書記和常務副省長聯手,省長和省委副書記聯合,兩兩相對,西省的局勢,越來越複雜了。

雷治學剛剛聽說了夏想順勢拿走了王向前分管的環保口,對於夏想處處針對王向前的收權舉動,他可以理解,但不會高興。

「夏想同志不事先向省委說一聲就調整了副省長分工,確實有點說不過去,回頭我會和他強調一下組織性紀律性。」雷治學安慰了王向前一句,強調說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陳艷事件不會鬧大,省委會盡量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

原則上調整副省長分工是省長的分內事,但在黨領導一切的原則下,省委書記也有過問省政府內部事務的權力。夏想應該事先向雷治學請示,但偏偏夏想提也沒提,雷治學就心裡不大痛快。

上次夏想和雷治學碰頭之後商議的結果就是,由組織部出面調查事實真相,上報省委之後,再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但基調已經定下,就是陳艷必須清理出幹部隊伍,退還所領的工資。

但有一點夏想和雷治學沒有達成共識,夏想建議現在就對陳艷採取必要的措施,雷治學卻沒有同意,堅稱等組織部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後,再對陳艷採取措施。

夏想也就沒再堅持。

如果換了別人,雷治學早就不留情面地呵斥了,但偏偏是夏想,他難免顧忌夏想身後的勢力,不敢對夏想太過嚴厲了。

只是夏想的攻勢太過凌厲了一些,讓他也有點吃不消。再聯想到之前夏想和雷小明、江安之前的過節,雷治學也不敢肯定夏想咄咄逼人的背後,是不是有公報私仇的私心在內。

「雷書記,西省平靜多年了,夏省長一來,就想大刀闊斧地推動改革,太激進了。西省需要一個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不能亂,穩定壓倒一切。」儘管是二人之間的私下談話,王向前也不敢太指責夏想的不是,官本位的思想還是讓他有所顧忌,夏想畢竟是省長!

「說得是。」雷治學輕輕拿起了一本書,「先看看再說,夏想同志也不是沒有大局觀,再者他剛來西省,許多情況還不太了解,只是憑一腔熱情工作,等他真正了解了西省的現狀,他也許就會認清現實了。」

雷治學的言外之意就是等夏想碰壁了,夏想就會回頭了。

等王向前轉身離去之後,雷治學拿起一本名叫《問鼎》的書,有心無心地翻看了幾眼,又放到一邊,心思又回到了他和夏想此消彼長的對峙之上。一二把手之間有矛盾是正常現象,沒矛盾才不正常,如果他身後有一個事事跟隨的省長,他也不會覺得多好。事事緊隨一把手的二把手,要麼是無能之輩,沒有主見,要麼就是牆頭草,轉眼就會跟在別人身後亦步亦趨。

夏想雖然一上任就氣勢凜人,雷治學卻一點也不擔心,至少有三方勢力不會讓夏想如願,更不會讓夏想安定。

其一,江安。

江安不是一個人,是西省龐大的煤老闆的富二代的代表。江安的父親江剛號稱西省首富,和西省無數煤老闆交情莫逆。煤老闆們聯合起來,是一股異常龐大的勢力。

其二,陳艷。

陳艷這個女人,極不尋常,據說臣服在她的裙下的高官權貴和富商,不計其數。曾經當年某省有一名高官的共用情婦,因為周旋在數名高官和富商之間而轟動一時,她和陳艷相比,用雷治學的眼光判斷,相去甚遠!

其三,西省根深蒂固的既得利益集團。

夏想先以治理排污開始,等於是上來就觸動了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的底線,必定舉步維艱。西省之所以貧窮,根本原因還是既得利益集團太強大太抱團,不會分一杯殘茶剩飯給底層百姓。當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官商勾結。

官商勾結,不是一個煤老闆勾結一名副市長那麼簡單,而是勾結了公安、工商、稅務以及市委市政府,形成了一張周密並且無懈可擊的大網,誰觸動其中一個環節的利益,就會引發整個利益集團的反彈,就連他身為省委書記也不敢輕易觸動,夏想才是省長,就想收網撈魚?

小心魚死網破。

雷治學自得地一笑,不用他出手,三股勢力輪番上陣,夏想不死也得脫層皮,除非……夏想認輸,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同流合污。

雷治學倒要看看,夏想先在哪股勢力面前,先敗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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