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東方曉有一種暈眩感。
頭有點暈眩,眼睛有點脹疼,不是因為難受,而是因為激動和興奮。
陳艷事件,在她的有意宣傳下,經夏想巧手的推動下,終於上升到了真刀實槍的較量階段!
東方曉的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由對夏想的期望到失望,再到張維照點燃戰火的一瞬間,她對夏想的崇拜之意頓時上升到了無與倫比的高度。
好一個深藏不露的夏省長!
好一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命中要害的夏省長!
此時的她完全明白過來,夏想不但是有備而來,而且還準備得十分充分。
包括東方曉在內的所有省委常委——應該說除了夏想之外——都很清楚陳艷事件當年的幕後推手究竟是誰,正是現在的省委第四號人物王向前。
可以說,陳艷能夠擔任副區長,正是當時的晉陽市委書記王向前的一手推動。其後,陳艷能夠當選市政協副主席,也是在時任常委副省長的王向前的親自過問之下,才得以順利上任。
陳艷事件如果追根溯源調查真正的幕後推手的話,王向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人。
……
正是因此,正是張維照的指向非常明確,王向前才怒不可遏之下,拍案而起:「張維照同志,你是什麼意思?你含沙射影,到底是受指使要將陳艷事件的髒水潑到我的身上?」
張維照被王向前指了鼻子,卻還能笑得了出來:「向前同志不要激動,我哪裡含沙射影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難道你想說,當年是你提拔了陳艷?」他也不知是裝糊塗還是故意氣人,還真低頭想了一想,忽然一拍腦袋,「哎呀,我才想起來,當時的晉陽市委書記還真是你。」
「噗」的一聲,正要喝茶的木成傑再也忍不住,一口茶都噴了出來,噴得滿桌子都是。他見眾人都向他投來不滿的目光,忙不迭點頭拱手,然後自己動手擦了起來。
主要也是張維照的表演太維妙維肖了,簡直就是氣死人不管償命的高超。
夏想用一根手指輕輕地一敲桌子:「向前同志,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印象深刻。動不動就插話,動不動就拍桌子,你眼中還有沒有組織性和紀律性?」
夏想一句話一劍穿心,讓王向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要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沒辦法,夏想直接以上壓下,官大一級壓死人,誰讓他剛才氣勢太盛了?
「張維照故意影射我,請雷治學同志和夏想同志為我作主。」王向前在張維照綿里藏針的逼迫之下,在夏想咄咄逼人的氣勢之下,只能退後一步。
雷治學就不得不表態了:「維照同志的說法,有沒有事實根據?沒有事實根據的事情不要亂講,影響到了別的同志的聲譽就不好了。」
「維照同志的發言,基本屬實,當時的區委書記現任晉陽副市長陳京,他親口向我證實了這件事情。」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張平少意外殺出,加入了戰團!
張平少是晉陽市委書記,他的話,等於敲實了當年王向前違規提拔陳艷的事實!
王向前的臉色就一變再變,震驚之中有難以置信,目光不停地落在夏想、張維照和張平少身上。
雷治學表面平靜,內心的震駭之意也是如驚濤駭浪,如果不是他涵養好,見過大場面,剛才張維照發言時,也險些失控!
沒想到,一直緊跟他的腳步的張維照在夏想上任三天之後,就立刻倒戈相向全面倒向了夏想,夏想在背後對張維照許下了什麼大話?
雷治學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後怕,一想起幾年來張維照對他恭恭敬敬無令不從,轉眼間卻形同陌路,和夏想穿了一條褲子,這種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幾乎令人抓狂。
好在,雷治學忍住了。
不過如果讓雷治學知道,幾年來張維照實際上一直潛伏在他的身邊,對他從未有過一天的真心,而且,張維照本是盧淵源的人,他說不定會氣得吐血。
幾年來他精心清洗邢端台、盧淵源和曹永國遺留的勢力,卻沒想到,身邊就有一個最大的隱患始終潛伏在側,比起電視上所演的什麼潛伏可謂精彩多了。戰爭年代的潛伏哪有和平年代的潛伏更出人意料更驚心動魄?
不止雷治學震驚,東方曉更是不敢相信活生生發生在眼前的一幕!
張維照的臨陣反戈就已經讓她一時頭暈目眩,實在想不通一向對雷治學言聽計從的張維照怎麼就會突然倒向了夏想?
論級別,雷治學是一把手。論資歷,雷治學比夏想早到西省數年,而且雷治學再有數年就有望入局了,明顯比夏想提前一屆,再加上張維照和雷治學之間幾年的默契和交情,夏想是怎麼說服了張維照讓他不惜撕破臉皮反手一擊?
毫無疑問,張維照從今日起,從他當面指責王向前始,他和雷治學已經徹底決裂,並且和王向前勢不兩立,再無和解的可能。
夏想真有水平,上任三天就策反了省委三號人物,讓一直籠罩在雷治學一人陰影之下的西省省委,從只有一個雷派轉眼就變成了一個雷派一個夏派。
夏想借陳艷事件,借張維照的出手,再有張平少的側面助威,強勢崛起,第一戰就一劍命中,打開了西省密不透風的大門。
表面上陳艷事件劍指王向前,實際上損失最大的是雷治學。
不提張維照轉身倒向了夏想,就連張平少附和張維照,不留情面借陳艷事件攻擊王向前,也表明了一點,張平少也全面倒向了夏想!
怎麼會?
怎麼可能?!
在夏想未上任西省之前,張維照和張平少號稱西省的二張,對雷治學一向言聽計從,甚至被人稱為雷治學的哼哈二將,結果二人同時反戈一擊,相信雷治學不氣得吐血,也會頭疼三天。
張平少發言之後,常委會上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氣氛一時怪異,瀰漫著針鋒相對的硝煙氣息。
雷治學上任西省以來,常委會第一次出現失控的跡象,夏想之威,一戰而立!
在省委副書記和晉陽市委書記的兩重指責之下,事實勝於雄辯,雷治學為難了。事情如果真要深挖下去,牽連到王向前身上就麻煩了,事情可大可小,大,或許會讓王向前前途盡毀,小,只要中央領導不追究,王向前或許會全身而退。
但現在怎麼收場才好?
雷治學現在算是真正明白了夏想的陰險用心,借陳艷事件為導火索,一下點燃了一連串的炸彈,如果真要以用人失察追究所有和陳艷事件有關的官員的話,不一定會落馬多少人!
而且說不定還會全是他的人!
雷治學眯起了眼睛,向夏想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只可惜,夏想假裝沒有看到他不滿的目光。
儘管常委會上大部分人還沒有表態,雷治學知道不能冒險了,天知道夏想策反了幾人,萬一接下去一面倒地全部力挺夏想,事情就真的無法收場了,主意既定,他就微微俯身,向夏想悄聲說了幾句什麼。
夏想聽了,微微點頭,也小聲回應了幾句。
得到了夏想的同意,雷治學就宣布了決定:「經過和夏想同志的協商,陳艷事件等合適的機會再議,散會。」
雖然散會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雷治學輸了一局,而且還輸得極慘。最主要的是,如果作為雷治學在省政府班子之中最得力的助力被牽連進陳艷事件,雷治學極有可能失去對政府班子的掌控。
夏省長的出手,真是犀利並且一舉命中雷治學的軟肋。
人群散去,王向前依然坐在椅子上不動一動,今天的常委會是他的滑鐵盧,他雖然還不算慘敗,實際上名聲已經嚴重受損,從某種意義上說,夏想借陳艷事件為由打擊他的威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馮健超落在了最後,等所有人都走完之後,他才來到王向前面前,輕輕地說了一句:「向前同志,準備一下,馬上就要召開政府常務會議了,議題是開展違法排污企業排查整治專項行動……」
話一說完,馮健超就轉身走人了,留給王向前一個耐人尋味的背影。
開展違法排污企業排查整治專項行動?王向前一下警醒,是了,夏想要拿重點染污企業開刀了,而主抓污染和環境工作,正是他的分內之事。
王向前心中一沉,夏省長要在省政府班子之中,收權了!
……
會後,夏想隨雷治學來到省委書記辦公室,陳皓搶先一步打開房門,一臉微笑地恭迎雷治學和夏想入內。
夏想特意沖陳皓點了點頭,還主動伸手和陳皓握手:「陳皓……不錯,好名字。」至於具體好到哪裡,他不明說,似乎只是隨口一說,又似乎是另有暗示。
落座之後,雷治學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夏想同志,陳艷事件怎麼處理,你有沒有具體想法?」
「有……倒是有了,只不過還不太成熟。」夏想賣了個關子,故意不說得清楚,「中央現在三令五申要嚴把幹部選拔關,陳艷事件,怕是要引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