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董文武已經酒醒離去了,臨走之前,再三向蕭伍表示歉意,請蕭伍務必轉告他對夏書記的感謝。
董文武緊緊握住蕭伍的手,連說可惜了,認識蕭伍太晚了。如果早點認識蕭伍,蕭伍還沒有退伍的話,現在一定也是中校了。再如果蕭伍在他手下當兵,他說什麼也要扶蕭伍到少將。
蕭伍也被董文武的直爽感染了,本來還對哦呢陳出去行動而他留下守候董文武,心中憋屈,現在也不覺得遺憾了,還和董文武相談甚歡。
董文武一走,夏想就回來了。夏想才進門,哦呢陳也回來了。
房間里,就熱鬧了。
蕭伍先是轉告了董文武的話,夏想微笑著點頭。蕭伍一說完,哦呢陳就迫不及待地彙報起來:「報告領導,一切進展順利。」
非官場中人哦呢陳在夏想身邊久了,說話時不由自主也有了官味。
夏想很是高興,絲毫沒有受到東方曉搖擺並且向雷治學通報他暗中前來晉陽的事情的影響,心情依然舒暢。倒不是他並不在意東方曉的站隊,而是他認為即使東方曉暫時搖擺,最終還會在審時度勢之後,再重新向他倒向。
夏想的預料完全正確,才和幾人說了幾句話,雷治學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夏書記,我是雷治學。」雷治學的聲音聽上去很輕鬆隨意,就如聊家常一樣,「還在京城?我正好明天有事進京,一起吃頓飯?」
夏想無聲地笑了,雷治學也有意思,怕是不好意思直接問他是否人在晉陽,卻以提出在京城見面為由來試探,他就說道:「真不湊巧,雷書記,我現在不在京城。」
「真不巧,那就算了。」雷治學似乎很是遺憾地說了一句,又說,「不要跑遠了,過兩天就到正式上任的日子了。」
夏想沒接雷治學的話,反而岔開了話題:「雷書記,東方部長為人很是不錯,我還有沒到任,就充分感受到了西省省委的熱情,讓我對即將在西省的工作,充滿了期待……」
夏想此話一出,雷治學似乎喝水被嗆了一下一樣,頓時停頓了片刻說不出話來。
夏想可不能讓領導過於尷尬了,就呵呵一笑,亦真亦假地補充了一句:「我回燕市,過兩天就返回京城,肯定不會誤了正事,請雷書記放心。」
放心?雷治學哪裡會放心得下,放下電話,他的臉色瞬間就陰了下來。
「東方曉……」雷治學搖了搖頭,無所謂地說道,「陳皓,東方曉還真是一個有趣的女人。」
特意強調了女人,深知雷治學脾氣的陳皓就清楚,東方曉在雷書記心目中,形象大減,想想東方曉剛剛還悄悄向雷書記彙報夏想暗中已經來到了晉陽,不想才得一分又失兩分,也真是遺憾。
陳皓是雷治學的秘書,和陳皓天的名字一字之差,卻差之千里,陳皓天已經是副國級領導了,他卻剛剛提了正處,離副廳還差了關鍵的一步。
不過陳皓胸有大志,立志以陳皓天為榜樣,期望他有生之年也能當上國家領導人。最不濟,也要當上省委書記才算不虛此生。
再者跟在雷書記身邊,也肯定會前途無量,畢竟雷書記可是國內最年輕的省委書記……之一。
如果沒有夏想,再沒有團中央第一書記水天,雷書記就是國內最年輕的正部級高官了,但先有水天打破紀錄,又有夏想再破紀錄,讓雷書記以前的光彩黯淡了許多,再加上陣營不同,夏想此來西省又必定要挑戰雷書記的權威,陳皓雖然還沒有和夏想見上一面,卻對夏想已經充滿了敵意。
「領導,東方部長也不容易……」陳皓清楚雷治學本來就對東方曉沒有好感,一直在省委之中壓製得東方曉抬不起頭來,他就順著雷治學的話向下說,「西省的宣傳工作本來就不好做,她一個女人,能將宣傳工作做到還算到位,也多虧了領導大局把握得好。」
雷治學忽然想起了什麼,象是在問陳皓,又是象在自言自語:「會不會是東方曉和夏想在演雙簧?」
陳皓也一下愣住了,他還真沒有想到這一點,雷治學一點,好象他恍然大悟也想通了一樣:「領導英明,東方曉說不定是故意透露夏想來晉陽的消息,意思就是表明她和夏想的關係很好。」
其實陳皓沒敢說出來的另一層含義是,東方曉是故意噁心雷治學,讓雷治學沒面子,夏想都來晉陽了,也不知會雷治學一聲,身為省委書記,多丟人。
雷治學卻能猜到陳皓想說的是什麼,臉色就又陰了一陰,沒再說話,只是拿起了《史記》,似乎很用心地讀起書來。
雷治學的讀書時間就是思索時間,也是他生氣之後慣常的做法,陳皓再熟悉不過了,悄然出去。
一個好秘書可以幫領導在關鍵時刻冷靜,一個不好的秘書在關鍵時候如果說上幾句不好聽的話,或許就會推動事情向反方向發展。領導也是人,也很容易受身邊人的影響。
……
夏想深諳其中道理,因此,對於陳皓的為人,他已經掌握了一手資料。
雷治學不會知道,東方曉不會知道,陳皓也不會知道,夏想在西省省委,已經有了內線!所以東方曉向雷治學彙報消息,以及東方曉為人的性格缺陷和行事特點,夏想了如指掌。
夏想不但在省委有了內線,不但研究了東方曉的為人,而且雷治學的秘書陳皓的詳細資料,他早就瞭然於胸。
對於陳皓的為人,唐天雲總結得很到位,有三點,一,對雷治學非常忠心。二,為人處世非常精明,作為省委第一秘書,傲慢之中也有一定的分寸,總之,事事拿捏得非常到位。三,胃口很大。
前兩點的總結,顯示出陳皓似乎無懈可擊,但第三點,就是一個很明顯的漏洞了。一個人如果既謹小慎微,又事事圓潤,確實讓人很難攻破。但如果一個人野心很大,胃口很好,就很容易被外界的誘惑影響了判斷,甚至是……立場!
東方曉其實失策了,她失策之處在於太急於求成了,也是她被雷治學壓製得過久過狠了,急不可耐地跑到京城,原以為夏想會和常見的官僚一樣對她拉攏並且許諾,不想夏想的態度外緊內緩,讓她微感失望。
失望之餘,就想先騎牆觀望一段時間,再決定最後的立場,以免落個兩頭不討好的下場。
如果讓東方曉知道夏想在省委之中早就有了內線,對她的性格和為人已經研究得十分透徹,並且還能隨時了解她的行蹤,她必定會後悔向雷治學彙報的舉動。
如果再讓她醒悟過來,夏想此來西省,表面上似乎是主抓經濟事務,不會和雷治學一較高下,實際上,夏想要調整的經濟結構和經濟轉型,觸動的是雷治學的根本利益,必定會上演一場持久並且猛烈的碰撞,她更會追悔莫及。
東方曉終究是一個女人,目光不夠遠大,領悟不夠深刻。換了葉天南,就不會出現搖擺的舉動。
還好,東方曉及時接到了葉天南的電話。
「東方部長,見到夏書記了?」葉天南對夏想的西省之行寄予厚望,不止是他想看到夏想在西省如何破局,總理更想。
總理最後一年的任期,希望見到兩件事情初見成果,一是政治體制改革,一是經濟結構轉型。前者落在陳皓天身上,後者的重任,則由夏想肩負。
「見到了。」東方曉現在還沒有看清下一步的形勢,心中因為對夏想的失望而頗感失落,對葉天南的來電也提不起精神,「恭喜葉書記高升一步。」
葉天南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聽東方曉懶洋洋的語氣以及立刻轉移了話題,他就知道東方曉出師不利,心中一沉,忙問:「和夏書記的會談,不太順利?」
「順利倒是順利,就是夏書記似乎更專註於經濟事務,對我的提議,興趣不大。而且聽夏書記的口吻,好象還要改變西省作為第一能源大省但卻貧窮落後的現狀,我認為,夏書記的經濟理想過熱了……」
葉天南一下頭大了,真是一個只知道政治鬥爭的笨女人,蠢到家了,他的聲音就提高了幾分:「東方部長,你怎麼就不轉個彎……」
轉個彎還是含蓄的說法,葉天南本想說怎麼就不開竅。
東方曉就不高興了:「葉書記,旁觀者未必清。」
真是女人的鼠腹雞腸……葉天南又暗罵了東方曉一句,腦中一下閃過一個念頭,忙問:「你是不是向雷治學通報了夏書記的行蹤?」
東方曉也愣了,葉天南猜得還真准,她忽然也想通了一個環節,葉天南能猜到,夏想為什麼就不能猜到?瞬間,她感覺頭皮一陣發麻,糟了,衝動之下,走錯了一步棋。
東方曉的片刻沉默讓葉天南知道他的擔憂成真,他差點氣得罵東方曉幾句,還好忍住了,急急說道:「東方部長,我建議,你最好立刻面見夏書記,向他當面說清情況,承認錯誤,否則,後果相當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