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有一個夢想,一個埋藏在心底從未示人的夢想。
夢想雖然深藏,卻無時無刻不提醒夏想——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口號,說來容易做到難,尤其是在現今物質豐富卻精神匱乏的年代,為官者有幾人能從初入官場到官居高位之後,依然堅持心中的理想不動搖不搖擺?
不提官場之中的誘惑太多,單是在面臨升遷的巨大抉擇之時,是放棄理想而升官發財,還是堅持理想而被排斥在核心之外?恐怕一百個人之中會有九十九人終將向升遷妥協。
夏想一種走來,心中的初心不變,只不過掩藏在內心深處的理想,隨著位置的走高也逐漸遠大了許多。但話又說回來,現在的夏想也不再是當初的夏想,畢竟位置不同了,一言一行決定了太多的事情,必須慎之又慎。
但即使如此,即使在面臨對手不遺餘力地傾扎之下,夏想痴心不改,熱血尚存!
夏想想要的是什麼?不是唯我獨尊的權力,不是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高人一等,而是期望有朝一日他執掌大權之後,重建社會信譽,描繪理想社會的藍圖。
夏想的理想很遠大,但其實也很卑微。遠大到或許不可能得到實現,卑微到在別的國家,早就已經實現了多年!
夏想想要的是什麼?是一個房價合理、收入分配合理、油價合理的社會,是一個沒有地溝油,沒有毒奶粉,沒有毒大米,沒有食品安全問題的一個不需要天天鼓吹和諧卻真正和諧的社會。
或許在別的國家,聽上去是笑話,但在國內,卻是無比艱難的歷程,想要實現,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血和淚自不用說,甚至還會付出生命。
但夏想從未有過一步的退縮,在他看似風光的背後,每走出一步,都要付出比別人多出數倍的代價。不管是懲治貪官、拿下惡霸,還是一步步在暗中為了終有一日有權力推行自己的理念所做的一切,隱忍的背後,隱藏了多少苦澀和酸楚,又曾向誰訴說?
沒有,夏想只是默默地埋在心底,不向宋朝度、曹永國透露,不向古秋實、吳老爺子透露,也不向曹殊黧、連若菡透露,或許在所有人眼中,他的理想很遠大卻很幼稚,社會怎麼可能沒有毒大米毒奶粉?不過是自己人殘害自己罷了,反正毒不到特權階層,隨便讓屁民自己折騰去,最終還不是折騰死了自己?
夏想卻不這麼想,他出身平民,一路高歌猛進,雖然在國內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眼中,他是絕對的高官,而且必定是未來的權貴,但他平民情懷不減,內心依然將自己當成一個可以在路邊吃油條可以扶老太太過馬路,也可以隨便到一家超市購物而不會被坑騙的普通人。
也是他一直以來出來很少講究排場,前無秘書拎包後無老闆買單,保持了曾經的本色的原因所在。
夏想就是夏想,儘管他也承認在他的骨子裡有太多理想主義的情懷,但他的理想主義和李丁山的理想主義大不相同。李丁山的理想主義純粹而不同流合污,夏想的理想主義儘管也不同流合污,也有時迫於現實的無奈,也有和光同塵的一面。
但誰又能說和光同塵不是以退為進的智慧?現在的李丁山雖然也是副省級高位,但他曾經在夏想眼中仰之彌高的政治優勢,如何已然蕩然無存,並且後繼乏力,舉目四望,除了夏想和宋朝度之外,李丁山幾乎孤立無援,就算他有天大的志向和崇高的目標,又如何得以實現?
而夏想的現狀和政治能量,雖說形容為呼風喚雨不免誇張,但各地風起雲湧的局勢,一場聲勢浩大的圍剿之戰的上演,正是夏想多年來苦心經營的成果。
夏想希望在他一步步實現心中美好藍圖的同時,再順手斬落幾名類似吳曉陽一樣的巨貪,是為國為民除一大害。小貪遺害一方,大貪禍國殃民。小貪不除,地方不寧。大貪不除,國家不興!
夏想曾經的夢想和壯志,在和吳曉陽的較量之中,終於借各地的風起雲湧,而露出冰山一角!
……
夏想一下愣住了,眼前不期而遇的一人,正是衙內。
衙內怎會在此?難道是關遠曲的刻意安排?夏想有意無意多看了關遠曲一眼,心中多了猜測。如果真是關遠曲的有意為之,事情就複雜了,就說明在關遠曲心中,衙內有足夠的分量。
如果衙內的分量在關遠曲心目之中有一席之地,豈非說明委員長對關遠曲擁有一定的影響力?果真如此的話,關遠曲在吳曉陽事件之上的立場就可堪玩味了。
「相逢不如偶遇,巧了。」衙內樂呵呵地來到近前,不失恭敬地問好,「關書記好,夏書記好。」
關遠曲伸手和衙內握手:「宗高怎麼也在?」
衙內倒也光棍,呵呵一笑:「不瞞關書記,我是打聽到關書記要和夏書記在這裡見面,就提前過來等候,就是想沾關書記的光,趁機和夏書記說幾句話。」
夏想釋然了,原來如此,他相信衙內說的是實話。衙內為人雖然無賴,但卻有敢於擔待的一面。
關遠曲笑了:「我和夏想有事要談,不一定談到什麼時候……既然你也有事要找他談,好,先給你十分鐘時間。」
夏想無奈一笑:「關校長似乎沒有徵求我的意見就將我出賣了,作為當事人,我有選擇權。」
關遠曲一拍額頭:「抱歉,忘了先徵求你的意見,不過我看宗高也挺有誠心,夏想你就給他幾分面子。」
夏想就明白了,就算此事不是關遠曲的有意安排,也是默認,或者說,也支持他和衙內之間坐下談談。
談就談,誰怕誰。
關遠曲先進了房間,夏想就隨衙內前行十幾米,向右一拐,來到一處雅緻安靜的所在。衙內一拍手,就有人上茶上果盤,等夏想一落座,衙內就開門見山了。
「夏書記,還是那句老話,希望戰火不要太旺了,合則兩利,分則兩傷。」衙內端起一杯茶,「以茶代酒,敬夏書記一杯。」
夏想卻沒有端茶,只是淡淡地看著衙內:「高總,據我所知,委員長在常委會上,在事實清楚的情況下,還是對嶺南事件投下了反對票……」
衙內一愣,隨即又無謂地笑了:「政治是政治,經濟是經濟,我從不過問政治上的事情,請夏書記理解。」
既不想放手既得利益,又想毫無付出就收穫一切,衙內的思維就是典型的官與民爭利的思維,權貴階層,認為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到手之後,永遠不會吐出去,但百姓的也是自己的,想要什麼,百姓就得無條件雙手奉送。
現在衙內想讓他無條件單方面停戰,付出的代價就是一杯淡茶,夏想就冷笑了。
「說得好,政治是政治,經濟是經濟,我只是嶺南省委副書記,不明白高總所說的戰火是什麼意思。」
衙內的臉色變了:「夏書記,嶺南、齊省、黑遼、吉江,還有西省和燕省,又是大風又是大雨,風雨交加,總要給人留條活路是不是?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的。」
「天要颳風下雨,是老天爺的權力,我可不象一些人一樣,可以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標榜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國為民。」夏想愈加對衙內的無賴嘴臉厭煩,連敷衍的心思也沒有了,站了起來,「對不起,我還有事,失陪了。」
「夏書記……」衙內急急地又說了一句,「沒得談了?」
「要談當然可以,但一定要有誠意才行。等什麼時候準備好了誠意,再聯繫我。不過作為朋友,我還是要善意地提醒一下,時間……不多了。」夏想轉身離去,毅然決然,沒有一絲遲疑,讓衙內呆立當場,又氣又怒。
夏想真是過分的囂張!
……
實際上,比起夏想當面的強勢,夏想在背後繼續推動的大計,才是最致命的出手。
山城被蜀省環繞,如果想要北上的話,必定要經過蜀省的高速公路,如果再繼續北上的話,一出蜀省,就是楚省了。
一輛民用卡車行駛在北上的楚省高速公路之上,藍色的普通卡車看上去和尋常運貨的卡車並無區別,後面用帆布蓋得嚴嚴實實,不清楚裡面運送的是什麼貨物。
卡車進到服務區進行休整時,一輛巡邏的警車正好路過,無巧不巧對山城牌照的卡車大感興趣,提出要進行檢查。司機倒很配合工作,說是替山城的一家公司運輸一批皮鞋到京城,手續齊全,肯定沒問題。
一邊說著沒問題,司機一邊打開了帆布,裡面擺放整整齊齊有上百個箱子。司機搬下一個箱子,累得差點沒直起腰,還不解地說道:「怎麼這麼沉?」
打開箱子一看,所有人都震驚了——箱子裡面是漆黑冷森的炸彈,足足有十幾枚之多!
而且還是作戰用的殺傷爆破彈。
司機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幾名巡警更是如臨大敵,一邊控制司機,一邊緊急呼叫救援。經初步估計,卡車的炸彈少說也有萬枚以上。
從山城向京城以運鞋的名義運送炸彈?事態嚴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