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嶺南發生了一件大事。
其實也不能算是多大的事情,只不過是一人取保候審了——康志。
如果康志是平頭百姓,他的取保候審確實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但他確實又是有一個高官叔叔的平頭百姓,又加上他的花客酒家被當成了羊城專項行動的典型,因此在被抓三天之後取保候審,就被當成是康孝一次勝利的反擊。
也證明了一點,康孝在嶺南經營多年,確實人脈深厚!
僅僅是康志取保候審還不足以讓人體會到康孝的樹大根深,在康志剛剛得意揚揚地走出市局的大門不久,沙大包在看守所心臟病突發猝死!
沙大包是在看完所的醫院裡,在嚴加監視之下,突然就病發身亡。死就死了,以他的惡行累累,死有餘辜,但家屬卻大鬧公安局,說是沙大包生前健康得很,根本就沒有心臟病史,突然猝死,肯定是被人陷害致死。
家屬組織了上百人到市局鬧事,讓向民新焦頭爛額,疲於應付。
市委書記林雙蓬、市長丁子民召開會議,要求市局查實沙大包之死的真相,並且加強公安幹警隊伍的管理。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牟源海親自打來電話,要求向民新務必儘快查明真相,給死者家屬一個交待。
向民新身上壓力倍增,反撲如期而至,讓他深切地體會到了對手力量的強大。但……他並沒有退縮,在一舉端掉沙大包的全部窩點時,他就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切猛烈反撲的心理準備,作為公安局長,作為百姓的安全衛士,他被壓抑得太久了,走到路上時刻擔心會被百姓指著脊梁骨罵他軟骨頭。
他不怕窮凶極惡的黑惡勢力,卻怕殺人不見血的政客。還好,現在有了夏想夏書記,向民新有理由相信,困難再大,也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向民新動手了——先是開除了幾個失職的公安幹警,又讓涉案人員全部停職,並藉機自下而上開展一次市局的整頓運動,排除異己,打壓幾個對他陽奉陰違的副局長。
向民新借力打力,有人利用沙大包之死給他添堵,他就借沙大包之死為自己製造聲勢,反正他問心無愧,沙大包之死和他沒有一分錢關係,真要查出是何人所為,相信上報到市委之後,再在省委的直接過問下,說不定還會讓某些人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沙大包事件,只是第一波,而且還只是小打小鬧,大戲……隨之而來。
兩天後,中央軍委兩名高層視察了羊城軍區。
吳曉陽和施啟順全程陪同,許冠華也全程作陪,只不過沒有吳曉陽和施啟順與軍委領導有說有笑,似乎很受冷落。
一直落在後面的許冠華,就被一直陪在領導左右的施啟順暗中嘲笑了一路。
隨後,軍委領導在羊城軍區全軍會議上發表講話,指出部隊團以上黨委機關要紮實開展「講政治、顧大局、守紀律」學習教育活動,強化政治意識、大局意識和號令意識。並特彆強調要「嚴守政治紀律,堅決維護黨中央的權威,確保部隊一切行動堅決聽從黨中央、中央軍委和高主席指揮」。
如果說以上講話是要求羊城軍區軍心穩定,以平穩的姿態來迎接黨的十八大,那麼隨後又特意補充的講話,就另有所指了。
「個別軍人和地方幹部來往過密,而且還有這樣那樣的利益糾葛,這很不好。要保持部隊的純潔性,要保證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要保證對上級命令的絕對服從,不要三心二意,更不要有不切實際的想法。軍人就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要正告個別心思不正的軍人,要踏踏實實做好本職工作,不要胡鬧,不要折騰……」
軍委領導講話的時候,施啟順故意不停地朝許冠華和木風張望幾眼,似乎唯恐別人不知道領導話中所指的個別人就是許冠華和木風。
施啟順的伎倆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本來許多人不明所以,不清楚領導到底是不點名批評誰,施啟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張望,讓許冠華和木風成為眾矢之的。
會後,木風氣得差點直接衝上前去,要和施啟順理論一番,卻被許冠華拉住了。
「木風,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你急躁的性格?做事情不要急!」
「我怎能不急?施啟順都騎到我脖子上了。」木風漲紅了臉,只差一點就急得團團轉了,「不能和施啟順正面衝突,難道就甘心吃了啞巴虧?太丟人,施啟順太陰險了。」
「你去找他理論,就更是不打自招了。他是故意氣我們,你越理他,就越證明你自己有問題了。」
許冠華這一句話很有殺傷力,木風一下冷靜了:「那怎麼辦?」
「聽聽夏書記的意見,夏書記不會放手不管。」
……
夏想確實不會放手不管,但現在他卻顧不上,因為他身上承受的壓力比許冠華和木風更大!
葉天南透露的消息,在軍委高層來羊城軍區之後,正式成真!
更不利的是,比葉天南透露的消息更多了一條——前國家領導人在向中組部反應的問題中,不但有對夏想身兼兩職容易引發絕對權力的擔憂,還有對夏想和曹永國之間一家人卻有兩名省部級高官的擔心,要求中組部在重大人事任命之上,要避免絕對權力以及一家人同時擔任重要職務的問題。
中組部可以拖延反對一系和平民一系對夏想一人身兼兩職的不滿,但無法敷衍前國家領導人的提議,在吳才洋的主持下,立刻召開了一次會議專門討論夏想的若干問題。
吳才洋也感覺到了壓力。
不但有前國家領導人對他帶來的壓力,還有前軍委領導通過渠道委婉傳來的關於夏想和羊城軍區個別軍人私交過密,值得警惕的說法帶來的壓力,儘管向他傳來消息的人是古秋實,古秋實的說法很委婉,並且儘可能過濾了其中的強硬的措辭,但吳才洋還是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威勢。
夏想只是在履行應盡的職責,招誰惹誰了?值得如此興師動眾打壓他?難道說夏想推動專項行動、拿掉幾個貪官、打擊黑惡勢力,也做得不對?也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
是,夏想是和軍方勢力來往密切,但哪裡規定黨政幹部不能和軍中高層有私交?況且夏想和許冠華、木風又是多年的私交好友,還不能有來往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至於夏想和曹永國……雖然吳才洋一想起曹永國就心中不太舒服,但也要為曹永國打抱不平。自始至終,在夏想的歷次升遷之上,曹永國並沒有干涉過一次。再者以他中組部部長挑剔的眼光來看,夏想的清廉和公正自不用說,曹永國也是一名少見的廉潔奉公的好官!
在曹永國歷任之上,沒有出現過任何腐敗問題,也沒有生活作風問題,大事上保持公正,小事上盡量追求和諧,幾乎就是當今官員的典範,怎麼也有人看他不順眼?
吳才洋雖然是家族勢力的出身,但對於平民出身一路過關斬將的省部級高官,他也真心敬佩。如果不是因為曹永國和夏想之間的關係讓他對曹永國微有私怨,從公平的角度講,曹永國是他視線之內最有品行的省部級高官之一。
儘管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曹永國性格過於溫和,能力一般。
夏想才在嶺南站穩腳跟,前腳去了軍委領導暗中敲打,後腳又有前國家領導人和前軍委領導施壓,在夏想剛剛成為家族勢力的核心人物之後,不留情面地要聯合對夏想大打出手,真當他這個中組部部長是擺設?
真當家族勢力少了一位老爺子,就不如以前氣勢如虹了?明明知道夏想是誰的人,還敢直接向中組部提建議,到底是劍指夏想,還是想借夏想來試探他的底線,或者乾脆說,是想暗中針對他的入常之事設局?
吳才洋憤怒了。
……
吳才洋憤怒了,夏想也憤怒了。
夏想的憤怒不是因為京城的波動——他相信京城的波動自有吳才洋應付,也有古秋實照應,再不濟有老爺子出面肯定可以擺平,他也事先向吳老爺子和老古通報了葉天南的告密,已經做到了未雨綢繆——也不是因為軍委領導在羊城軍區的含沙射影的指責,他並不在意對方虛張聲勢的舉動,他的憤怒是因為康志。
康志被取保候審也就算了,剛出來就和吳公子做了一件壞事——砸壞了他的沃爾沃S60汽車!
夏想的沃爾沃是自己的車,沒花公家一分錢,是古玉送他的生日禮物,特意讓人從京城一路開到羊城,錢不多,禮輕情義重。
砸壞了車,也徹底激怒了夏想,讓夏想勃然大怒。明明取保候審就已經是一次十分囂張地反擊,還不收斂幾分,一出來就砸了他的車,就是明白無誤地挑釁!夏想本來還想緩衝一下再讓對方長一個教訓,看來,不奮力一擊是不行了。
不過夏想還沒有來得及布局,就又出事了……葉天南出事了,被吳公子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