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1章 故人

在前往京城的飛機上,夏想專門帶上了報紙,將文章一連看了三遍。

一直以來,嶺南作為改革開放最前沿的省份,經濟總量一直是嶺南最耀眼的光環,現在的嶺南省,一年的國民生產總值,已經和無數中小國家相當,用富可敵國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在引領了國內各省經濟之首十幾年後,嶺南的經濟增長逐漸放緩,並且不再以經濟的高速增長為亮點,就如一個富人一樣,年年炫耀自己賺了多少錢,別人聽了乏味,自己說了也是無趣。

但在經濟飛速增長的背後,嶺南的文化發展和治安環境,卻呈現下滑的趨勢,和經濟的提升不成正比。由此,也成為了陳皓天落人口實並且可以被攻擊的漏洞。

有了漏洞就要修補,就象執政黨出現了貪污腐敗必須正視一樣,否則最終只能是大廈從內部轟然倒塌。陳皓天就很聰明地調整了嶺南省委班子,弱勢省長和強勢省委副書記的配備就證明了今後嶺南的主導方向是,經濟保守,政治鮮明。

也是為了配合他的入常大計,緩和來自內部治安問題的困擾以及外圍的聲勢浩大的攻擊。

專項行動和裸官不得擔任黨政一把手的旗幟鮮明的政治導向,是陳皓天應對外界壓力的一著妙棋。夏想雖然也清楚在此之前,陳皓天必定得到了中央的默許,甚至可以說,他的舉動是奉旨行事。

只是沒想到,中央的造勢來得如此之快,第二天就在國家日報上發動了輿論攻勢。

又或者可以理解為,在新聞媒體造勢之後,年後一上班,嶺南省委就正式宣布裸官的規定,等同於積極響應中央的號召。

夏想暗暗點頭每一步的背後都有精密的安排,到了陳皓天的級別,身為政治局委員,事事直通中央,一舉一動確實都大有深意,不能只放在嶺南一地來看。

必須承認,他此來嶺南,比起在齊省之時,眼界開闊了許多,陳皓天和米紀火來頭都大得嚇人,只要是他們的表態,基本上就相當於事先得到了總書記的認可。

不過有一點讓夏想不明白的是,迄今為止,陳皓天在針對外界的攻勢之上,布局很巧妙,回擊也很犀利,但針對嶺南內部反對或不和藹的聲音,似乎一直沒有什麼舉措出台。別的暫時不提,就以吳曉陽為例,如果不是他的到來,不是他強勢出手,恐怕陳皓天在面對吳曉陽的咄咄氣勢之時,還是會採取退讓的態度,陳皓天為何會有「外強中乾」的截然不同的表現?

難道說,嶺南內部有什麼讓陳皓天大為忌諱之處,讓他不敢以強勢手腕壓制,或是有什麼勢力讓陳皓天束手束腳?

莫非是季家?

想起老古代為傳達的話,夏想似乎明白了什麼。

嶺南季家是怎樣一個神秘而龐大的家族?夏想對季家越來越感興趣了,雖說他和林雙蓬也算認識了,但在林雙蓬身上絲毫看不到季家的世家風範和博大。當然,人不可貌相,林雙蓬只是季家的女婿,只算是外戚,和真正的季家的核心人物還有一定的差距。

「夏書記,要不要喝些什麼?」張力起身去招呼空姐索要飲品。

沒錯,夏想回京,和米紀火同乘一機,他沒帶秘書,米紀火卻帶了秘書張力。

張力並非是米紀火從京城帶到嶺南的秘書,而是嶺南省委的指定,米紀火性格隨和,也不挑剔,也可能是張力各方面能力都很不錯,米紀火對他十分信任。

張力個子不高,是土生土長的嶺南人,長相中等,說話辦事透露出一股特有的熱情,確實很容易讓人接納他。

「不用了,謝謝。」夏想擺擺手,謝絕了張力的好意,抬頭一看,米紀火微閉雙眼,似乎已經入睡。

米紀火回京過年還帶上張力,可見他對張力的信任度非同一般,以米紀火的性格,不會輕易深信一人,張力能在短短時間內取得米紀火的信任,說明也自有其過人之處。

收回心思和目光,夏想的視線又落在了報紙之上,關於改革的文章,有幾句話一直在夏想的腦海中翻來覆去……

「無論方案多麼周密、智慧多麼高超,改革總會引起一些非議:既得利益者會用優勢話語權阻礙改革,媒體公眾會帶著挑剔目光審視改革,一些人甚至還會以烏托邦思維苛求改革。對於改革者來說,認真聽取民意,又不為流言所動,既需要智慧和審慎,更要有勇氣與擔當……」

這段話,簡直就是為陳皓天即將提議的裸官的規定而做出的完美的註腳!

比起別處的打黑除惡,比起別處的唱紅和大興土木,陳皓天的專項行動和裸官政策,或許不如別處的動作耀眼和值得大書特書,在百姓眼中,似乎大而空了一些,但陳皓天的思路,符合中央全局觀的大方針,有大局觀,是一名政治局委員應有的氣度和魄力。

不是打黑除惡不好,那是省部級以下幹部的分內事,作為政治局委員,要從政治體制上站在國家的高度上看待問題,而不是局限於一市一省,要有開創精神,因此,陳皓天的所作所為,會更得中央賞識。

不多時,張力取來了飲品,米紀火一杯咖啡,他自己一杯清水,卻送給夏想一杯果汁。

「夏書記,您需要補充維生素,喝果汁最好了,我就自作主張要了一杯果汁……」張力笑容之中,有三分誠懇四分熱切,讓人想拒絕都不好意思。

夏想只好接過果汁:「張秘書,辛苦了。」

張力忙擺手說道:「能為夏書記服務,是我的榮幸。米省長常說,要我向夏書記學習。」

米紀火睜開了眼睛,喝了一口咖啡:「我想咖啡就來了咖啡,張力,你怎麼喝清水?」

「我不需要提神,也不需要補充營養,就是口渴了,清水最解渴。」張力的回答很巧妙,也很機智。

夏想眼前一亮,比起唐天雲的沉默寡言,張力雖然話多,卻多得恰到好處,一點兒也不讓人厭煩,還有幾分討喜,怪不得米紀火會帶他進京,說明米紀火依賴張力了。

當一名領導開始依賴一名秘書的時候,就是秘書大受利用之時。

……

落地之後,夏想和米紀火揮手再見,各上各的車。米紀火熱情邀請夏想去家中做客,夏想客氣地答應了,但去成去不成,心裡沒底。

接米紀火的人是誰,夏想沒注意,接他的人,是古玉。

此時的京城,依然是乾燥嚴寒的冬天,古玉穿了玉色棉衣,或許是在冷風中站的時間太長的緣故,臉凍得紅紅的,還真像一個大蘋果。夏想一出現,她就撲了過來,將雙手放進了夏想的衣兜取暖。

「凍死我了,呀,你怎麼不穿厚一點兒,不知道京城冷多了?真是的,一個大男人,什麼時候才會照顧自己?」不知幾何起,古玉不染塵埃的心靈也變得世情了,知道從裡到外關愛夏想了,一見夏想就婆媽了幾句,明是埋怨,實是關心。

上了車——理所當然夏想坐在了駕駛位,他的省委副書記身份在古玉面前顯然沒有什麼威懾力,該當司機還得當。

「猜猜今天誰去找爺爺了?」古玉心安理得地坐在副駕駛位,看夏想熟練地發動汽車,駛出停車場。

古玉的車是一輛寶馬X1,而且還是低配版本,夏想實在想不明白以古玉的淑女和秀雅,怎麼就買了一輛寶馬?再說買寶馬就寶馬好了,怎麼不買高端系列?

想不明白他也懶得去問,古玉有時就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誰呀?」夏想哪裡猜得到,太天馬行空了。

「你認識的,是你在燕省時就認識的一個人,後來他還到過嶺南……」古玉眨眨眼睛,有心考一考夏想。

錢錦松?夏想瞬間想到了一個名字。

不錯,錢錦松確實擔任過一段時間嶺南的常務副省長和省長,只不過時間都不長,大概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時間,也不知背後發生了什麼,錢錦松就被調離了嶺南,調任西南某省繼續擔任省長。

如果是前進一步,擔任省委書記也就算了,卻由嶺南省長轉任他省省長,明顯是發落了。

「錢錦松找古老有什麼事情?」夏想直覺感覺大有隱情。

「笨,他在等你。」古玉笑嘻嘻地剝了一粒糖喂夏想,「他和爺爺東扯西扯半天,最後問你是不是要過來,我說我要去接你,他才說出了來意,說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當面談談,還說,和嶺南的局勢有關。看他的架勢,不等到你就不會走。」

「你說也是怪了,他怎麼就不去吳家等你,偏偏來我家等你,你和爺爺的關係好象沒那麼多人知道,反倒是你和吳家的關係,人人皆知。」

古玉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只顧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之中,卻沒有注意到夏想的眉頭已經微微皺了起來。

夏想嘴裡含著糖,卻感覺不到甜味,因為似乎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他可能在嶺南將會面臨著一個重大的抉擇。

直覺告訴他,錢錦松要和他面談的事情,和陳皓天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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