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度來電。
宋朝度來電的時機很敏感,就讓夏想立刻猜到了什麼……
在陳皓天提出嶺南即將開展的工作部署時,夏想就敏銳地意識到,旋風會越刮越大。不但南疆風起,西南雲涌,就連東北,也是即將風火連城。
政治上的事情,從來都是初一十五。不是說不可以否認前任,但凡事不可太過,用打別人的臉的政治手段來為自己臉上貼金,手法就太過於激進了。
縱觀國內各省各市,新任一把手上任,誰會大張旗鼓地將前任的政策直接踩在腳下,也好彰顯自己的高人一等?要知道,你既然現在這麼做,就要做好你的後任步你的兵塵,也將你的所作所為貶低得一無是處後果。
如果國內一直是這樣的政治風氣,最倒霉的還是老百姓。每上任一屆新的省委書記或市委書記,就將前任的執政理念推翻,三年一小折騰,五年一大折騰,何時是個頭?
真正的務實的政治家,是將實事做到實處,並且不自我標榜。什麼時候見過宋朝度成為政治明星?什麼時候又見過古秋實起勁折騰?即使是關遠曲,一路走來,也一直是平穩有力的步伐,而不是高唱讚歌邁進入了接班人的序列。
夏想最欣賞的還是古秋實、宋朝度一類的實幹家,實幹興邦!對於陳皓天,他既無好感也無惡感,只是基於最基本的政治理念而輔助陳皓天,主要也是在他的認知之中,陳皓天的為人更溫和更平實,更得各方力量的認可。
雖然夏想和平民一系在齊省經歷一系列的風波之後,漸行漸遠,矛盾加深,但在陳皓天的問題之上,卻有共同的政治訴求,因為早在侯康去前去山城之前,只差一步就擔任了副總理,最後在平民一系的強力狙擊之下,才功虧一簣功敗垂成。
其實在夏想前來嶺南之前,還接到了葉天南的電話。
葉天南的來電很簡短,就是對夏想表示了祝賀,並且預祝夏想在嶺南一切順利,坐南疆而北望,從此天地更加寬廣。
葉天南有一句話說得很有含義:「夏書記,嶺南和齊省氣候大不相同。等你去了之後,適應了嶺南的氣候,說不定就會懷念在燕省時的崢嶸歲月,再回頭看看湘省,也許會有新的認識。」
在燕省時,是夏想和平民勢力之間關係最好的一段時間,尤其是下馬河的河水洶湧之時,夏想深深被平民勢力的魄力所感染……
葉天南的電話其實在向夏想暗示,是伸出了友好之手,想和夏想在嶺南重新握手,在針對陳皓天的入常大事之上,平民一系如果二選一的話,肯定會支持陳皓天。
陳皓天的工作部署——思想上,唱紅歌。政治上,打黑除惡——肯定是為了配合暗中的大計,當時夏想就由侯康去曾經在吉江省十幾年的從政經歷上猜到了什麼,而現任吉江省委書記正是宋朝度。
夏想之所以成為一個核心的支點,不僅僅因為他是家族勢力的代言人,也不僅僅因為他深得總書記的賞識,還因為他和宋朝度關係莫逆。
而宋朝度,很有可能成為陳皓天入常之中極為關鍵的一環。
即使如此,夏想也沒有想到宋朝度的動作會如此之快,在他初到羊城的第一天就打來電話。
夏想接聽了電話。
「宋書記,快過年了,過年時是回京城還是回燕市?」夏想上來就問生活而不談工作,顯然是有意為之。
宋朝度被夏想近似搶白式的開場白逗樂了:「怎麼了,想和我喝一杯?是呀,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一年。今年過年,肯定要在京城過了。」
「請宋書記喝酒沒有問題,只怕酒好喝,菜難吃。」夏想輕鬆一笑,就問,「宋書記來電,有什麼指示精神?」
「嶺南和吉江,現在的氣候可是差了幾十度,你可是地道的北方人,到了羊城,可不在被羊城溫熱的氣候迷惑了。」宋朝度的話,另有暗指。
「羊城現在的氣候是比較怡人,但到了夏天就難受了,還好是現在過來,有一個適應期。不過,氣候好適應,政治氣候變幻莫測,就不好適應了。」夏想就順著宋朝度的話向下說。
原以為宋朝度會切入正題了,不料宋朝度話題一轉,又提到了宋一凡:「小凡和衛辛在一起弄什麼公司,聽說還不錯?我見過衛辛一次,是一個可靠的女孩,小凡跟著她,我很放心。小凡現在年紀也大了,還一個人晃來晃去,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夏想,你要是有合適的年輕人,就替她留意一下。她不聽我的話,卻會聽從你的意見。」
夏想答應著,一想也是,當年蹦蹦跳跳的小丫頭宋一凡,現在真是一個大女孩了,也該嫁人了,再不嫁人,就真的成了大姑娘了。
要說他身邊,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宋一凡就如墜入凡間的精靈,一般的男人,還真配不上她。
以後再說好了,需要從長計議。
隨後,宋朝度又提到了過年期間的安排,大概年後他會到京城待上兩三天,希望到時和夏想見上一面,好好談談,也確實二人之間很久沒有在一起坐過了。
直到談話結束的時候,宋朝度才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對了,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說一聲,你方便的時候,可以代為轉告陳書記一聲……」
「鋼山市公安局長……被拿了。」
和初見宋朝度來電之時屏住呼吸一樣,宋朝度最後拋出的消息,再次讓夏想震驚莫名。
這麼說……轟轟烈烈的反擊,這就開始了?
果然快!
遠在吉江省的一個較大城市的鋼山市,本不出名,也不發達,似乎和嶺南與山城,風馬牛不相及,八杆子也打不著,但正如一句話所說的一樣,風起於青萍之末,蝴蝶的翅膀,也會掀起一場風暴。
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侯康去政治生涯之中最重要的一個地方就是吉江,他起於小斷市,盛于吉江省,並且在吉江奠定了威名拿夠了政績。
宋朝度擔任吉江省委書記以後,步子一直十分沉穩,既沒有推翻前任的路線,又沒有打黑除惡——實際上,和國內每個省份一樣,吉江整體的治安形勢比較嚴峻,想要打黑除惡,有的是由頭——宋朝度在暗中做了許多實事,只不過沒有大肆宣揚罷了。
宋朝度本來就是一個低調務實的人,讓他去組織力量來宣揚自己,他也不會去做。因為如果盛名之下其實難符,會在歷史上留下笑柄的。
表面上看,鋼山市公安局長被抓,還是和遙遠的山城、嶺南不沾邊,實際上,卻是一劍封喉的致命一擊!
侯康去在山城打黑除惡的得力幹將張定隊就是發跡於鋼山市,是在鋼山市公安局長任上被侯康去發現,隨後被侯康去調到身邊,一直追隨了十幾年之久。
不否認侯康去在吉江的政績,不高調打黑除惡,只是背後輕巧地拿下鋼山市現任公安局長,那麼當年張寶隊在鋼山擔任公安局長時的英雄事迹和發家史,都可以隨時拿來大作文章。
不動聲色間,宋朝度竟然已經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而且還是一大步,要不說,有理不在聲高,真正做事情的人,往往在沉默中一擊而中。
引信已經點燃,何時引爆,就看各方較量之時最鬆懈的一個點是什麼。
夏想一個人呆愣了半天,此時他才知道,果然幕後的種種比他想像中更激烈,更複雜,而嶺南內部的矛盾集中在何處,又有什麼樣的困難在等著他,他現在還是眼前一團迷霧,但外界的形勢卻越來越逼迫,越來越緊張,和在齊省之時的情形恰好相反。
又想了半天事情,總算稍微理順了一點思路,打開電腦,準備上網和付先先、嚴小時聊幾句,並且要向曹殊黧和連若菡報一下平安,電話卻又響了。
夏想真想關掉手機清靜一下,卻又不能,因為剛才打來電話的是省委書記,現在打來電話的,卻是政治局委員。
「古書記好。」夏想先問了好。
「夏想,今天到羊城了?不錯,不錯,總算邁出關鍵的一步了。」古秋實先說了幾句家常話,話題一轉,說到了一個令夏想震驚的消息,「有件事情先和你通個氣,有中央領導認為省委副書記兼任紀委書記,不符合紀委獨立的大方向,提議調整一下你的職務,不再兼任紀委書記……」
下手真快,他才來羊城一天,還沒有開始動手,就有人想剪掉他的一隻翅膀了,夠狠!
夏想心中一陣冷笑,誠然,他以省委副書記的身份兼任省紀委書記,也算是特例,因為上任嶺南省紀委書記提升到副書記之後,因為紀委書記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接任,就兩職為一身,在和他互調之後,他就順勢得了便宜,就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就算從他手中拿走省紀委書記的職務是理所當然之舉,夏想也不會讓對方輕易得逞。在他放手紀委書記職務之前,先拿出當年人在湘省時的氣勢,出手斬落幾個貪官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