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齊省人大會議剛開始的時候,夏想就已經不是齊省的一員了,所以如果非要較真的話,整個人大會議期間和其後發生的種種,真的和夏想沒有任何關係。
孫習民的辭職,李榮升的上任,何江海的挖牆角,還有齊省本土勢力在程在順的鼓動之下,經過一次意義重大的選舉之後,埋下了分裂和瓦解的隱患,等等。
甚至包括厚厚的兩疊材料在其中所起到的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夏想也可以完全矢口否認,不會承認任何指責,當然,也不會有人指責他什麼,因為知道他在其中有推手的人不會說,不知道的人,都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兩疊材料,一疊是根據宮小菁提供的各種材料匯總而成,另一疊,則是朱振波的傑作。宮小菁已經遠赴國外,一切平安,她遺留的寶貴的政治資產,卻落到了夏想手中,匯總成冊,被當成了關鍵時刻決戰之時的殺手鐧!
而朱振波雖然已經身死,但他當年擔任公安局副局長之時,精心搜集的齊省本土勢力或大或小的官員的幸福生活的材料,在他被市紀委雙規期間,在他將材料通過網路轉移到國外之後,被夏想利用正面的籠絡和側面的技術手段,也全部據為己有。
兩個無足輕重早就被人遺忘的小人物,他們在暗中所做的事情,或許是受人指使或許是為了自保,但卻沒有想到,落到夏想手中,竟然成為撬動齊省本土勢力之間聯合的最強有力的秘密武器。
如果朱振波同志泉下有知,或許也會欣慰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廢,至少在夏想的手中,終於發揮了應有的作用,儘管或許他並不願意看到齊省本土勢力之間的自相殘殺。
本來之前,夏想並沒有想對齊省本土勢力出手,本著和平共處的五項基本原則,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但在人大會議召開之後,在孫習民提出辭職之時,他改變了主意,不僅僅是因為機會來了,還因為齊省本土勢力在狂熱分子的鼓動之下,敢和中央叫板,就過了界越了線。
再加上他此去嶺南,必然要和嶺南的本土勢力或正面衝突或側面合作,所以就非常有必要巧手推動齊省本土勢力之間的決裂,再者他正好已經不再是齊省一員,有了置身事外的煙霧彈,再心慈面軟就不是政治家所為了。
……
飛機上,夏想和謝信才並肩而坐,小聲說話。
說來夏想和謝信才已經是老朋友了,有吳才洋的一層關係在,又有在齊省剛剛經歷的選舉風波為基礎,他現在和謝信才之間的關係更進一層,說話也比以前隨意了許多。
主要是謝信才將齊省的選舉結果上報中央之後,得到了中央的表揚,心情大好,就知道他來齊省正好遇到的選舉風波,用夏想的話來形容還真的很對,真是恰逢其時。
「夏書記,齊省的事情算是告一個段落了,祝你的嶺南之行,扶搖之上!」謝信才現在對夏想越來越大有好感。
「謝謝謝部長的吉言。」夏想客氣了一句,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問道,「謝部長今年56歲了?」
謝信才一愣:「對,我屬雞,比你整整大了20歲。」
夏想點頭,不理會謝信才眼中的疑問,笑道:「謝部長一直在京城,有沒有想過到地方上做做具體工作?」
謝信才搖頭一笑:「談何容易!京官都想外放,但地方上哪有那麼多好位置?我也是和你熟了,才敢多說幾句,要不,我還怕你到吳部長面前告我一狀,說我不安心在中組部的工作,呵呵。」
謝信才有過地方上的從政經歷,不過很短暫,大部分時間他一直在部委之中,擔任中組部副部長也有好幾年了,而且年紀也不大,如果出京的話,肯定要謀一個好位置才行,畢竟中組部副部長之位,可是位高權重。
但也誠如他所言,地方上的好位置十分有限,他步出京城,肯定不想還在副部級別上打轉,但一步邁入正部,除非省長之位。省長之位,向來都是留給各大勢力的嫡系和重點培養對象,以謝信才的資歷,還差了幾分。
所以如果地方上有一個級別合適的副部級的好位置,哪怕多干一屆,熬些資歷,再伺機升至正部,相信謝信才也願意。總好過在京城部委繼續擔任副部長,或是調任到其他不重要的部委擔任部長,然後就平穩退休了。
夏想笑笑,沒再接謝信才的話。
夏想意外發問,又突然結束對話的反常舉動,讓謝信才心思大動,心想難道夏書記有什麼內幕消息不成?別看他是中組部副部長,但他更清楚,他和吳才洋關係是不錯,卻還是比不上夏書記和吳部長之間的關係密切,更比不上夏書記深受各方勢力的重用。
謝信才還忘了一點,他還不如夏想目光長遠,也不如夏想對局勢的推測和把握準確。他還在想,夏書記的話,到底具體落在哪裡,難道是嶺南?
側身一看,夏想已經閉目養神了。
其實謝信才並不知道的是,夏想此時在地理位置上雖然正在迅速地遠離齊省,已經和齊省隔了遙遠的距離,人也飛到了嶺南省的上空,即將上任為嶺南省委副書記,其實夏想的心思,現在還落在齊省。
嶺南事未至,齊省事未了,齊省最後一個階段的收尾行動,此時應該開始了第一階段的推進。
……
人大會議事了,李榮升走馬上任,賈立方替代夏想擔任省委副書記,齊省省委班子雖然只調換了兩人,但因為兩人都是關鍵位置,相當於是一次不小的換血了。
夏想剛走,邱仁禮就主持召開了一次常委會,對此次選舉之中出現的意外和突髮狀況,先是做了自我批評,隨後又十分嚴厲地提出,提名事件的背後,是個別人為了一己之私,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故意製造事端,鼓動人大代表公然和中央意圖作對的一次嚴重的政治事件。省委一定會嚴查幕後黑手,還齊省一個政治清明的氣象。
秦侃告病沒有參加會議。
下午,齊省新一屆人大也舉行了第一次全體會議,會議增選楊介印、華自語為齊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眾所周知,楊介印和華自語是程在順的老對頭,多年來一直不和,二人當選為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讓程在順對省人大的掌控力度,進一步減弱。
是為進一步削減齊省本土勢力的影響和團結而採取的第一步措施。
隨後,李榮升上任之後,立刻召開了省政府常務會議,會上,先是照例講了一通套話,又展望和部署了省政府下一步的工作,提出根據黨中央、國務院的相關政策,齊省的經濟結構要進行進一步調整……
似乎是大而空的一些套話,但明眼人都看了出來,如果省人大增選兩名副主任算是秋後算帳第一刀,那麼李榮升借經濟結構調整架空秦侃的做法,就是第二刀。
第三刀則由一個出人意料的人砍出——周於淵。
周於淵現在已經是省委常委、副省長,位列省政府第三號人物,他是誰的嫡系人人心裡有數,但他又是齊省土生土長的本土勢力,因此,他砍出的一刀,更是引人注目,更耐人尋味,標誌著齊省本土勢力之間正式決裂的開始!
周於淵向省政府提議成立老幹部離退休生活顧問團,作為老幹部活動中心的補充,主要負責老幹部生活之外的意識形態的工作,比如思想交流,比如傳達中央的指示精神,比如及時向老幹部解釋省委省政府的新動向新舉措,是寬泛意義上的對老幹部晚年生活的關心。
周於淵的提議很有針對性,其實就是加強對離退休老幹部的思想控制,做好引導工作,讓老幹部們在思想上繼續團結在省委周圍。如果說他的提議只讓秦侃感覺如芒在背的話,那麼隨後周於淵提名的顧問團的首任負責人,就讓秦侃立刻感覺頭皮發麻,如坐針氈,就知道,周於淵此舉,是要將齊省本土勢力的團結完全打破。
齊省本土勢力所渴望的是齊人治人,周於淵的策略也是齊人治齊,前者是指治理,後者是指整治。
因為……周於淵提名的人是——何江海!
此時,秦侃才恍然大悟,才明白怪不得夏想如臂使指,翻雲覆雨間,就破壞了他和程在順精心籌劃的大計,原來除了正面力量之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叛徒何江海在背後為夏想鞍前馬後,做盡壞事。
一個周於淵,一個何江海,兩個齊省土生土長的齊省幹部,胳膊向外拐,幫助夏想整治自己人,真是吃裡爬外的敗類!秦侃氣得七竅生煙,恨得牙根直癢,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因為他知道他已經完全失勢了。
打葉天南電話打不通,向國務院彙報工作,永遠只是等候通知,他的眼前除了灰暗就是灰暗。
和秦侃幾近絕望相比,程在順的處境更加艱難,因為他被何江海逼上了絕路。
……後夏想時代的齊省,在夏想在嶺南落地的一刻,正上演一場轟轟烈烈的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