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時分,秦侃和李榮升同時抵達魯市。
李榮升和秦侃同行不同車,一進省委大院,李榮升招呼也不打,就轉身去找謝信才了。秦侃也不以為意,搖頭一笑,直接回辦公室。
他信心滿滿,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對李榮升的氣憤,毫不在意。
當然,秦侃也不是事事順利,陸家城被意外閑置,就讓他痛失右臂,十分惱火併且痛恨夏想。
不用想,肯定是夏想的手筆,因為除了夏想之外,誰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神來之筆,更不可能知道陸家城隱瞞年齡的事實,所以,陸家城的去職——雖然只是暫時停職——是他的一大損失。
好在他基本上已經全部準備就緒,用到陸家城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了,丟掉一大助力雖然痛惜,也不至於讓他傷筋動骨。
只是讓秦侃不明白的是,如果說真是夏想擺布了陸家城,那麼是否說明,夏想已經知道了陸家城和他之間的關係?
先不管夏想是如何得知他和陸家城之間的私人情誼,既然夏想能摸到陸家城和他的聯繫,豈非說明,周睿也有暴露的可能?
應該多加一點小心了,秦侃剛走到辦公室,周睿就敲門進來了。
省紀委書記的秘書前來常務副省長的辦公室,多少有點反常,好在周睿每次前來,都能找到充足而且光明正大的理由,不但讓周鴻基不起疑心,也讓偶而注意到的其他人,也都認為周書記的秘書來找秦省長,是真正為了公事。
周睿第一時間露面,就讓秦侃心頭一跳,因為最近明顯感覺到了壓力,高速公路車禍事件,明面似乎是一報還一報,不細想還真以為是何江海的報復,其實秦侃事後一想也大概猜到了什麼,事件的背後,隱藏至深的恐怕還是夏想的影子。
如果再算是陸家城事件的話,夏想一出手,就讓他接連失利,好手腕,好高明。
連敲帶打,就是為了讓他收手?秦侃心中一陣冷笑,夏想也好,邱仁禮也好,甚至孫習民和周鴻基也好,都上當了,都被他的手腕迷了雙眼,以為他頻繁挑起事端,就是為了如何如何,其實他不是要如何如何。
放眼整個齊省,沒有一人可以看出他表面上的花拳繡腿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深心。何江海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孫習民被他逼迫得焦頭爛額,周鴻基被他擺弄得灰頭土臉,就連夏想,也被他的不按常理的出招迷惑了雙眼,最終被他引入了歧途。
秦侃幾乎要放聲大笑了,夏想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都說他慧眼看紅塵,做官如有神,在他看來,不過爾爾,和他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手。
夏想還以為隨著齊省提前換屆,齊省就會塵埃落定,其實夏想哪裡知道,提前換屆,更是正中他的下懷!
整個齊省最後只能有一個勝利者,就是他秦侃!
所有的人,包括孫習民,包括周鴻基,包括何江海,甚至包括一直居中協調並自以為得計的夏想,都不過是他前進道路上的台階而已,正是踩著他們的肩膀和錯誤前進,才成就了他的英明和偉大。
秦侃志滿意得,一見周睿就說:「周秘書,有什麼好事?」
周睿關了門,一臉緊張:「秦省長,我想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最近總覺得有人查我,就連吳天笑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對了。」
「你是疑心生暗鬼,周睿,別胡思亂想了,別人也是人,不是神,你背地裡做些什麼,沒人知道。」秦侃一邊安慰周睿,一邊拿出了一份資料,遞了過去,「最後確定一下,要保證上面的人都不出問題才行。」
周睿見秦侃對他現在的處境漠不關心,心裡不快,卻又不好再多說,心裡還嘀咕,明明你也出了車禍,明明陸家城也被擠兌了,明明最近幾件事情都不順,還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是真有底氣,還是裝腔作勢?不過雖然他鄙視秦侃的作派,但對秦侃的手腕,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周睿接過資料,眼睛掃了掃上面的名字,說道:「沒問題了,都聯絡過幾次了,他們保證不會出差錯。」又想起了什麼,他還是不放心地又說,「萬一夏書記懷疑到了我的身上,要在背後查我,怎麼辦?」
秦侃微微不耐煩地說道:「周睿,做事情就不要瞻前顧後,前怕狼後怕虎,最後還得被狼咬被虎吃掉,不如前打狼後打虎,肯定會有一條活路,對不?」
周睿點點頭,雖然心中還是疑慮揮之不去,也只好如此了,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正要開口,見秦侃已經臉露不耐之色,只好悻悻地閉了嘴,告辭而去。
秦侃如果知道他聽了周睿的疑問之後,有可能拿住夏想的短處,他肯定會追悔莫及,但每個人都有無法超越的缺點。
周睿其實想說的是,他從莉園主人之處得知,莉園當晚住下了一對姐妹花。還有一個更驚人的消息是,陪同姐妹花吃飯的男人很象是夏想。
周睿很想請示一下秦侃,是不是著手調查一下。另外他還聽說,夏書記今天陪同兩位美女去郊外休閑莊園遊山玩水去了,是不是也派人跟蹤明察暗訪一下……但秦侃明顯已經無心於一些邊角料的小事,已經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接下來的換屆大計之中,他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
想想也是,估計也確實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也幸虧周睿沒有說出口,否則他得罪了金銀茉莉和宋一凡,最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不過也慶幸他沒有說出口,否則,秦侃還真有可能在事後拿夏想的生活作風說事。
但一切都因為周睿不夠勇氣和秦侃不夠耐心,就此悄然揭過,才避免了另一場事端的發生。但有沒有另一場事端已經並不重要了,因為秦侃精心的布局,就要上演最後的碰撞了。
在最後碰撞之前,秦侃還有一件事情要辦,就是要和李丁山見上一面。
秦侃也清楚,李丁山突然出人意料地轉任品都市委書記,而李榮升轉任副省長,是中央的一招妙棋,是否有針對他的布局的圍剿不得而知,他也並不在意,因為他的大計已定,再加上事事周全,一次意外的調整,打亂不了他的精心部署。
之所以要見李丁山一面,是要賣李丁山一個順水人情,等李丁山接任品都市委書記之後,迅速而果斷地控制了疫情,也是李丁山唾手可得的政績。
秦侃還暗暗感嘆自己的好心,念在和李丁山交情一場,當初還因為達才集團的問題而聯手合作,政府班子里,他和李丁山來往最為密切,對李丁山,他多少也有點感情。
不想不等他讓秘書去請李丁山,李丁山不請自來,竟然直接上門了。
顯然,李丁山此來既不是為了敘舊,也不是為了共進午餐,而是來找事。
「秦省長,品都的局勢已經很讓省委操心了,你怎麼能亂講話?」李丁山十分義憤。
秦侃剛剛生起的對李丁山的一點念舊之心,一下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他臉色微微一變:「丁山,我哪裡亂講話了,你說話要講事實講道理。你冷靜一下,不要激進。」
「我沒激進。」李丁山按捺不住心頭怒火,「我在品都呆的時間比你長,對品都疫情的了解不比你少,也多次和榮升同志研究過疫情發生的原因,完全沒有你說的什麼境外勢力的推波助瀾。你這不是解決問題,是製造麻煩。」
秦侃眼見勝利在望,本想站在勝利者的高度之上,俯視並且同情一下李丁山,以憐憫的姿態,替李丁山指明一條出路,不料李丁山不但不識趣,還敢指責他,他的好心情就全沒有了,也就收起了笑容:「李省長,我既然敢當眾說出,就肯定有真憑實據,是在掌握了一定的證據之下。你也知道我的為人,從來不會信口開河。你不相信我也就算了,作為曾經的朋友,我不徵求你的支持,但請你不要懷疑我的人品!」
應該說,秦侃的話,還保持了三分理智,但李丁山也不知怎麼就火氣大得不得了,又怒不可遏地來了一句:「行了,秦侃,別裝了,我知道你的用心,不過是想讓品都大亂,也好顯出你的本事。我希望你收回所說的話,還品都一片清明。」
秦侃也怒了。
以前覺得李丁山脾氣直,是好事,因為李丁山可以直接頂撞孫習民。現在看來,脾氣直真不是好事,因為李丁山現在頂撞的是他。
此一時彼一時,秦侃現在也反感了李丁山的為人:「李丁山同志,對於你的無理取鬧,我既往不咎,請你現在離開我的辦公室,我要工作了。」
李丁山也不答話,只是一言不發地看了秦侃片刻,轉身離去。
秦侃盯著李丁山的背影,心中冷笑,等著,李丁山,等你上任品都市委書記之後,有你的好果子吃。跟我耍橫,也不掂量一下你的分量,你以為你是夏想?
其實秦侃不知道,潛意識裡,他還是當夏想為最大的威脅。
秦侃更不知道的是,李丁山一出他的辦公室的門,就立刻變了一副淡定從容的表情,甚至還微微一笑,回到辦公室就打出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