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不是京城人,但在他心目之中,人在京城,卻沒有一點身在異地他鄉的覺悟。不僅僅因為京城和燕市相比,除了更繁華更大一些之外,實在區別不大。
如果非要找出不同之處,就是京城的外國人明顯比向南300公里的燕市多了不少。不過先別得意外國人來京城全是因為京城的繁華而來,其中不乏有各種政治目的的敵對分子。
當然,夏想同志遇到的熟人並非外國人,因為他沒有什麼外國朋友,更不是什麼敵對分子,因為夏想並不認為「凡是敵人都擁護的,我們都要反對」是真理。
盛夏的京城的夜晚,紙醉金迷,繁華似錦,雖然衛辛租住的地方並非市中心,雖然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但依然是越夜越迷惑,夜不歸宿的汽車,不知歸路的男人女人,還有帶著孩子的單身女人……
對,當夏想站在路邊準備打車的時候——吳天笑去了齊省駐京辦,如果讓他知道了夏大書記還真沒有省委副書記的覺悟,真的站在路邊打車的話,也不知會作何感想——眼睛的餘光一掃,無意中發現馬路對面有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正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從一家什麼會所出來,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準備上車。
一個漂亮得讓人目眩的女人,在沉醉的夜晚,帶著一個小男孩獨行,雖說京城是首善之地,但在夏想看來,還是有令人犯罪的誘惑。他就不免有氣要生,在愣了片刻之後,沒有上已經停在身前的計程車,而是快步穿過馬路,來到對面。
正要衝向前去,攔住漂亮女人和男孩的去路,從大義的角度出發,好好批評教育他們幾句,讓他們深刻地認識作為沒有多少防範能力的婦女兒童,在迷醉的夜晚,最好少出來拋頭露面,不料在離漂亮女人還有十幾米的地方,卻被人叫住了。
「夏……想?」一個驚喜的聲音在夏想身後響起,「還真是你?真是意外。」
夏想只好停身,回頭,一臉親切的笑容:「齊阿姨,您好,原來是您……」
「怎麼能不是我?」齊阿姨的身旁,站著一個水靈靈白嫩嫩打扮得如玉女一樣的小女孩,正睜著一雙大眼好奇地看著夏想。
不等齊阿姨再說話,小女孩終於忍不住心中的不解,開口問道:「叔叔你好奇怪,你為什麼要和夏東長得這麼象?你是他什麼人?」
夏想啞然失笑,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別人說他長得象夏東,而不是說夏東長得象他,童言無忌,他笑道:「因為我是夏東的爸爸,夏東當然要長得象我了。」
「不對。」小女孩堅持自己的看法,「應該說,你長得象夏東,而不是夏東長得象你。因為你已經定型了,夏東還沒有長大,他長大後,會比你更帥。」
夏想忍俊不禁,和小女孩實在溝通不了,她的思維完全不是大人的思維,只好由她:「好,好,你說得對。」
齊阿姨笑得更開心了:「小靈平常見到生人,很少主動說話,也怪了,她一見你就說了這麼多話。」
夏想無奈一摸鼻子:「我是沾了夏東的光……」
「爸爸!」夏東從後面撲了過來,跑到夏想面前,一下拉住了夏想的手,「真是你呀,爸爸,媽媽說你來了,我還以為她騙我。」
曹殊黧在夏東身邊,淺笑,淡然而立,一言不發地看著夏想,眼神之中有驚喜,有愛意,也有俏皮。
夏想拉住夏東的手,感覺到小傢伙的手又胖了一點,就說:「夏東,以後要注意一下,別長胖了。胖了,就不帥了。」
「胖了才帥,我喜歡東東胖。」小靈一把從夏想手中搶過夏東,「東東胖了,肉肉的才可愛。」
得,夏東還挺受歡迎,才這麼小就有人搶了,夏想無奈一笑,又沖齊阿姨說道:「聽殊黧說,齊阿姨想見我?」
夏想本來答應曹殊黧要和齊阿姨見上一面,但算來算去還真是抽不出時間,只好作罷。不料真是巧,陰錯陽差之下,他被宋一凡趕出了衛辛的家門,流落街頭之時,正好和齊阿姨不期而遇,真是該見的人,不用費事就一定能見到。
不該見的人,費盡千辛萬苦也未必見到,最後說不定還會落一個荒唐的下場。
夏想在京城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算是悟到了一個道理,所求不得是人類的共性,願望很美好,現實很冰冷。
還好,夏想和以前相比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但好就好在,往往在一件不如意的事情的背後,會有額外的好事來補償,正所謂有一失,必有一得。
「是呀,我就是想見見你,和你說說話。」齊阿姨抬頭看了看錶,「才10點多,大熱天的,誰也不會早早就睡,夏想,再說一會兒話,你沒有意見吧?」
「長者呼,應無緩。」夏想恭敬地答道,他對齊阿姨的溫雅和和愛,很有好感,再說也知道齊阿姨非常喜歡夏東,不提她是總書記夫人的身份,只當她是一個長輩,也理應尊敬。
「怪不得夏東很討人喜歡,殊黧溫嫻,夏想純良,夏東不乖巧聽話才怪了。」齊阿姨喜笑顏開。
小靈高興了,拉著夏東的手說:「太好了,我們又能多玩了一會兒。」
夏想搖頭笑笑,回頭對曹殊黧說:「你和夏東住在哪裡?」
話一出口,夏想才知道自己不好的地方,竟然不關心母子的生活問題,實在是太不應該了,雖然曹殊黧在京城有朋友,連若菡也留了房子給她,不過畢竟離得遠。
「齊阿姨安排的地方。」曹殊黧笑眯眯地看了齊阿姨一眼,「齊阿姨太熱情了,我本來不好意思麻煩她的。」
「怎麼能叫麻煩?」齊阿姨一邊說,一邊小聲吩咐了身邊的人幾句,就有人立刻回到會所裡面,顯然要添酒回燈重開宴了,「高興還來不及,有殊黧和夏東陪我,我每天都能多笑一會兒。」
不得不說,齊阿姨在夏想眼中,親切如鄰家長輩。
進入會所之後,裡面安靜而極具格調,顯然不是尋常人等可以進入的地方。
齊阿姨在前,夏想和曹殊黧在後,夏東則和小靈在最後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蹦蹦跳跳,開心得不得了。
小孩時期,都是得少為足,能有一塊糖,能和小朋友多玩一會兒,就是最大的快樂了。
走了不幾步,夏想忽然感覺左手一痛,就知道是曹殊黧偷偷擰了他一下,他也不以為意,嘿嘿一笑,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齊阿姨,然後又一臉嚴肅,言外之意就是,有齊阿姨在,嚴肅點。
曹殊黧忍不住笑了。
不多時,來到一間十分溫馨的房間,裡面已經擺好了茶水和各種小吃,房間的布局和家的感覺差不多,溫度也調得十分適宜,最主要的是非常安靜,以夏想的專業眼光來看,牆壁之上有高檔的隔音材料。
坐下之後,齊阿姨也不繞彎,直接提到了正題:「夏想,我呢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本來已經和殊黧也說過了,但畢竟你才是一家之主,大事,還得你拿主意才行,要不,殊黧和我說了就算,是對你的不尊重。」
齊阿姨依然是快人快語的性格,夏想就說:「齊阿姨您儘管說,我聽著呢,不過我們家一般大事我做主,小事殊黧做主,但話又說回來,家裡一直沒發生過什麼大事。」
齊阿姨呵呵地笑了:「我的思想比較傳統,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家裡的事情,最後還得一家之主拍板說了才算,所以我才會想和你見個面,鄭重其事地談一談。」
齊阿姨越說越嚴肅認真,弄得夏想也緊張了,他原以為不會有什麼大事,齊阿姨想見他,無非家長里短的事情,頂多就是夏東和小靈之間如何如何了,小孩子過家家,他怎麼會在意?
齊阿姨剛剛還滿面春風,現在忽然就一臉凝重,也讓夏想心裡七上八下,怎麼也想不出來他和齊阿姨之間有什麼大事可談。齊阿姨雖然是總書記夫人,但據夏想了解和接觸之後得出結論,齊阿姨很少提及政治問題。
她在不陪同總書記的時候,就是一個親切的沒有一絲官僚氣息的長輩形象。
「齊阿姨有什麼事情要託付我,請講,我一定會做好。」夏想也擺出了端正和認真的態度。
齊阿姨又笑了,擺了擺手:「我告訴你,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就是我想讓夏東住到家裡,也好和小靈有個照應。」
「啊?」夏想一下愣住,哭笑不得,鬧了半天,擺出了天大的陣勢,就為了一個夏東的住宿問題?他還以為有多大的事情要他拿主意,還真是白緊張了半天。
夏想倒也乾脆,因為轉念一想也很受用,齊阿姨如此鄭重其事地向他提出,是對他的尊重和重視。
……直到送走了齊阿姨,夏想左邊曹殊黧,右邊夏東,在京城之地,意外和家人團聚,倒也是一次難忘的經歷。
原以為夏想的荒唐一夜就此揭過,不料,接下來他接到了一個電話,又繼續延續了今晚的荒亂,讓他真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