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走後,周鴻基和衙內相對而坐,又說了一會兒話。
「夏想真的答應了?」衙內坐在椅子上,覺得硌得慌,又站了起來,他雖然假裝身受重傷,其實也確實受了一點兒傷,雖然不如對外公布得那麼重,現在也不好受。
肋骨斷了一兩根倒是輕的,畢竟他平常注重鍛練,體格好,恢複得也快,但當時也確實震得內臟受了點輕傷,也昏迷了一段時間,比對外所說的昏迷了一天一夜少多了,雖然現在還感覺隱隱作痛,但願別影響了某方面的機能才好。
真要是損害了他的性福,他非得將何江海趕盡殺絕不可。
當衙內聽說整個事件的幕後黑手不是夏想,竟然是何江海時,當時的心情不是憤怒,而是哭笑不得。他痛恨了夏想半天,沒想到卻恨錯了人,就有一種用力一腳踹去卻踹了一空,差點閃了腰的感覺。
只是……怎麼可能是何江海?
衙內怎麼也猜不透何江海怎麼會膽大包天非要置他於死地,但猜透猜不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經真實地發生了,而他還躺在醫生之中。
於是,生平從未吃過如此大虧的衙內暴怒了,決定在醫院一病到底,何江海什麼時候完蛋,他什麼時候才出院,並且商定對外公布的傷勢要嚴重一些,就是為了給各方施加壓力。
也確實,衙內的策略奏效了,並不清楚衙內傷得究竟有多重的平民勢力一方慌了神,在得知陰錯陽差之下險些將衙內在魯市市區直接用一車渣土活埋,知道問題有多嚴重了,再不做出巨大讓步,就是死結了。
幕後種種,就此開始了輪番較量和對話,最後結果如何,從何江海提出的三點條件之中,已經可以看出端倪了。
再從周鴻基為夏想擺出三個空話連篇的所謂條件之後,反對一派想完全藉助衙內事件,空手拿下齊省大好江山的意圖昭然若揭。雖然說胃口有點大,但也必須承認,衙內很聰明地借傷勢造了勢,為身後的人準備好了充分的出手的理由。
還是夏想的那一句判斷——衙內不從政,真是可惜了。
只可惜在夏想看來,衙內也好,反對一派也好,都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就是太將自己當一回事兒了!
誠然,每個人都有同樣的毛病,就是自以為是,一切以自我為中心,認為天大地大唯我最大。但凡事要有一個度,處處以自我為中心,絲毫不照顧別人情緒和感受的人,別說當不好領導,就連朋友也沒有幾個。
人與人的交往,或許可以跨越階層,可以跨越種族,但絕對跨越不了一個平等對視的界限。所以,現在許多上位者領導,在公眾面前,都要盡量表現出平易近人的一面,而在幕後,也都會擺出有事好商量的姿態。
人確實是以利益為中心的動物,但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感情豐富,是因為有感受,有信念,有自尊。一個上位者想要別人追隨,不僅僅是權力在握就一切無虞,還要有人格魅力,還要有讓人信服的品行。
衙內確實是受傷了,但衙內受傷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非要認為衙內一受傷,所有人都要為之讓路的想法不但可笑,而且粗暴。
就和國人都溺愛自己的孩子,認為自己的孩子就是全世界一樣,但說句不好聽的實話,你的全世界不是別人的全世界!
所以,反對一派借衙內受傷,自認站在了道德和公義甚至一切的至高點,就未免太高抬自己了。
只想用一點點達才集團的股份差價就想收買了夏想?夏想表面上不說,內心卻是恥笑不止!
不僅僅是因為衙內以為有錢就可以擺平一切的高姿態,還因為衙內的死不悔改的劣根性——就在夏想結束衙內會面之後,他又接到了京城方面的電話,衙內一方對肖佳產業的吞併計畫,又加大了力度。
夏想此時內心就變成了冷笑!
其實夏想不知道的是,在周鴻基看來,在衙內看來,都認為給他開出的條件已經足夠優厚了,甚至還認為,打垮何江海對他十分有利,就算沒有優厚條件,夏想也會主動配合才對。
要不說,太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和所有人都很難達成共識,恐怕也是平民一派寧肯讓利於夏想,寧肯和反對一派在何江海事件上不惜一戰,也不再退讓,就說明了反對一派借題發揮得過頭了,拿衙內受傷當成了無堅不摧的砝碼了。
「綜合我對夏想為人的了解,再加上你剛才的厚禮,夏想不答應就是不識時務了。」周鴻基也對夏想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也不怪他,在他看來,世間之人無非兩種,一為權力金錢,一為名聲美女,四者之一的金錢,夏想會不取?
不取,就是聖人了。
夏想不是聖人,但夏想還真不稀罕衙內的一點錢!
衙內站在周鴻基面前,見周鴻基依然端坐不動,而不是十分有禮貌地陪他一起站立,就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後來一想在齊省有求於周鴻基的地方甚多,也就默認了周鴻基的失禮。
說來孫習民雖然是省長,但在衙內眼中,來到齊省之後,一直過於平庸,年紀大了,沒有朝氣也就算了,連銳氣都沒有,就太讓人失望了。基本上齊省的開拓重任,全部落在周鴻基肩上了。
一邊捶腰,衙內一邊冷冷地說道:「何江海想全身退下,以為主動提出辭職就萬事大吉了?不能太便宜他了,要不是他死了兒子,說不定現在他也出了車禍了。」
見衙內臉上流露出陰鬱之色,周鴻基心中跳動,心想眼前的衙內才是真實的衙內,想當年,衙內也是一個狠角色,不過近年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又因為生意越做越大,城府越來越深了,很少耍狠了。
「中紀委已經開始暗中調查何江海的問題了,趙牡丹、朱振波是最大的突破口,只要夏想配合工作,市局和市紀委撬開兩人的嘴巴的話,何江海必倒無疑。」周鴻基對下一步一舉讓何江海身敗名裂信心十足,似乎夏想此時已經動手布置了下一步了一樣。
也不能怪周鴻基這一次出現嚴重的判斷失誤,也是他地方從政經歷畢竟不足,還有一點,他優點很多,缺點也不少,最主要的是,應對最複雜的情況之時,還是缺乏撥雲見日的一雙慧眼。
「回頭和孫省長說說,如果夏想牽線成功,成達才肯出面的話,到時他也最好能和成達才一起坐坐。省長出面,成達才更要賣幾分面子。」衙內現在最念念不忘的事情有兩件,一是何江海怎麼死,二是達才集團怎麼被他一口一口吞下,至於京城吞併肖佳的產業大計,在他看來過是手到擒來的小事,不值牽掛。
然而衙內不知道的是,京城的吞併計畫,讓他差點摔一個大大的跟頭!
周鴻基並不說話,只是默然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麼,多說了一句:「我總覺得,我們的條件好象有點不夠優厚,我懷疑,另一方會開出更優厚的條件,萬一夏想臨時變卦,我們在齊省的工作,就會十分艱難。」
「怎麼會?」衙內哈哈一笑,「先不說夏想剛和平民一方打了一場鹽仗,就是我剛剛提到的一份大禮,夏想肯定心動。鴻基,我用30億收購達才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實際上按照達才集團的市值計算,30億應該是百分之六,也就是說,如果夏想運作一下,套現了中間百分之一的差價的話,他可以凈賺5個億。」
周鴻基表面上點頭表示贊同,其實內心卻很是不以為然,因為他清楚,帳不能這麼算。先不說達才集團是否認可市值500億的說法,不同的評估機構給出了評定結果大相徑庭,萬一成達才自認達才集團市場超過600億呢?
再有成達才是否肯出售達才集團的股份給衙內還未可知。
衙內太想當然並且一廂情願了。
周鴻基卻不好說什麼,因為夏想雖然沒有一口答應,卻也沒有回絕,就讓他多少有點心裡沒底。夏想不是沒譜的人,但在何江海事件上,他總覺得夏想有點左右不定。
其實他也清楚,自己一方提出的三個條件實在是空話大話,誠意不足,也只有衙內的30億還是一點實打實的東西,但卻也是為吞併達才集團而埋下的伏筆。雖說政治之上處處都是算計和利益,但是不是自己一方在何江海事件之中,算計得過於精明了?
但願不要出什麼差錯才好,周鴻基心裡很清楚夏想的能量。
……其實周鴻基不知道的是,他自認清楚夏想的能量,其實還是低估了夏想的影響力!
不止是他,衙內和衙內的身後人,都對夏想判斷失誤,並且導致了齊省局勢偏離了所有人的預期。
再說夏想告別衙內和周鴻基之後,並未回住處,因為半路上接到了付先先和嚴小時的電話,說是有事情發生,要他趕緊過來。
夏想並不以為意,因為在他看來,付先先和嚴小時湊在一起,一般人欺負不了她們——他確實是猜對了,沒人欺負她們,是她們要替他欺負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