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並不完全知道周鴻基所擔心的意外,因為他也猜不到衙內會何時出手,會怎樣出手。
不過從另一角度來說,夏想並不擔心衙內的出手,因為他早有心理準備,知道衙內必然出手。
齊省的局勢,在經歷了一段時間不大不小的動蕩之後,表面上暫時回歸了平靜,其實暗流還在涌動,別的不說,遠的不說,就說吳天笑,就是一個不安定因素。
上次魯市書記辦公會上,市紀委書記和改利突如其來的順水推舟,借朱振波這事,將了陸華城一軍,背後,就是吳天笑的手筆。
以及李童的臨門一腳,在朱振波事件上的推波助瀾,都有吳天笑的影子在內。
因為,朱振波的一些骯髒事情的暴露,都是吳天笑會同王澤人一起在背後搗鼓出來的。
王澤人一開始還不肯拿朱振波說事,因為國內某地市剛剛發生了一件刑警隊長舉報分管刑偵的副局長的事件,事發後,刑警隊長被副局長迫害,被迫亡命天涯,王澤人可不想因此丟官,甚至還有可能……丟命!
但吳天笑就是吳天笑,他敢主動攬事,敢在夏想面前徵求夏想同意而有意在齊省的風雲大變之中,搏擊風浪,也確實有兩把刀,否則,他也不會大下籌碼。
官場之上的利益糾葛既繽紛複雜,又十分雜亂,稍有不慎,輸掉的不僅僅是前途,還有可能是身家性命。吳天笑不是賭徒,他不想輸掉前途,更不想丟掉性命,所以就必須得贏。
想贏,除了智慧超人之外,還必須膽大心細,更要精心計算,想到每一個有可能失敗的環節。
王澤人就是吳天笑要過的第一個坎,如果他連王澤人也擺不平,以後的事情,他就不用費力了。
王澤人或許破案有一套,但在與人交往比心計鬥心眼上,他比吳天笑差了很遠,還好,吳天笑並沒有害他之心,只是拉他下水,和他一起賭上一把罷了。
具體的經過如何,暗中又施展了什麼手段,就不是夏想所要操心的問題了,別說吳天笑沒有彙報,就算吳天笑想說,夏想也不想聽,以他現在的級別,不會再關注一些細節和邊角料的問題,他只需要知道關鍵的進程和結果就行。
第一個關鍵的進程就是,魯市的書記辦公會達成了共識,由市紀委牽頭、市公安局具體配合,開始著手調查市公安局副局長朱振波陷害外地客商一案,並且在會後立刻對朱振波採取了強制措施。
之所以動作如此迅速,讓朱振波和何江海來不及反應,還要得益於吳天笑背後的推動以及王澤人手中掌握的大量證據。
因為朱振波的做法太無恥了,讓王澤人也氣不過,只是奈何朱振波勢大,他敢怒不敢言。
外地客商來自湘省,在朱振波還在擔任刑警大隊隊長時,就被朱振波索賄不成,然後栽贓入獄,事情已經過去三年多了,外地客商曾經興盛一時的幾千萬的生意全部泡湯,賠得傾家蕩產不說,連人現在也走不出看守所,真是有冤無處申!
當年在西省也發生過同樣的案件,時任刑警隊長的某副局長對外地客商屈打成招,以經濟罪提交到了法院,最後刑警隊長還升官發財兩不誤,後來卻因為一次重大的安全事故被連累下台,失勢之後才被人揭發了當年的惡行。
而在齊省,朱振波的所作所為也是一樣無恥而囂張,卻一直無人揭發,讓外地客商蒙冤至今!
不過朱振波被採取措施之後,態度十分強硬,不肯配合紀委的調查工作,企圖等何江海撈他出去,就讓夏想也十分震怒。
夏想在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後,立刻上報了邱仁禮,邱仁禮也大為震驚,當即指示要嚴加懲處,絕不手軟。正是因為邱仁禮的批示,才讓市紀委頂住了袁旭強和何江海的壓力,繼續深挖朱振波案件。
而陸華城被形勢所逼,當面說出的話也無法收回,只好積極配合市紀委的調查,但隨著調查的深入,他也意識到了朱振波問題的嚴重性,甚至有可能連累到他的名聲,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何江海的警告和面子都不在他考慮之內了,什麼都比不了自己的前途重要。
與省委暫時僵持的局勢相比,魯市在圍繞朱振波的問題上,正在醞釀形成一場巨大的衝擊波,究竟威力有多大,會有多大的影響,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夏想人在京城,心在齊省,思在魯市,在前往和宋朝度會面的途中,還想了半天魯市的局面正在朝哪一步發展,因為他剛剛接到了吳天笑的電話。
吳天笑的電話,除了向夏想大概彙報了一下魯市有關朱振波案件的進展之外,還含蓄地提了一提秦侃最近的動向——其實秦侃的表現並不反常,只不過他接連幾次視察了魯市幾個重點的房地產項目,似乎是繼續向孫習民壓制房地產的政策叫板。
只不過秦侃的舉動並沒有什麼收效,頂多有一定的象徵意義罷了,似乎除此之外,秦侃也無計可施了。
對於秦侃在省委之中的立場,夏想還是不敢肯定他就是一定為了促進達才集團項目的落地,就一定是會和李丁山意見相近。
非要實話實說的話,夏想承認,至少目前為止……他看不透秦侃的為人。或者更確切地講,他並不清楚秦侃在齊省所圖的是什麼,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知道一個人想要的是什麼,就會抓住一個人的弱點,就有可能借勢借力,從而掌握他的動向。夏想決定,京城的事情了結之後,回到齊省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秦侃談一談。
到了約定的地點紫閣時,古秋實和宋朝度還沒有到,正是夏想想要的效果,如果讓兩位高級別的領導等他,就是他的失禮了。
紫閣是一處高檔的休閑會所,因整體顏色呈現紫色,裝修取材於古典園林而命名,寓意紫氣東來,亭台樓閣之意,不知何故,置身於紫閣的大廳之中,夏想莫名想起了王薔薇。
王薔薇本是郎市一枝花,和夏想也算不打不相識,在其後夏想在天澤的任上,她曾相助嚴小時的草原旅遊,也和夏想有過幾次接觸。
從天澤之後,夏想和王薔薇之間的來往就極少了,聽說她現在經常奔波於郎市和京城兩地之間,生意倒是越做越大,讓人佩服得很。
想了一會兒事情,就看到宋朝度先到了。
雖是私下會面,但官場規矩不可廢,宋朝度必須要比古秋實先到一步,以示尊重。
夏想和宋朝度握手寒喧,宋朝度倒是全然沒變,依然是不動聲色的表情和穩健的步伐。
趁古秋實未來,夏想就和宋朝度站在一個僻靜之處,說了幾句話。
「宋書記,昨晚機會很好,正好四個老人家聚在一起商量事件,吳老爺子就問了你一句,然後其他三個老人家都點了頭。」具體細節不必多說,夏想只需要告訴宋朝度一個結果即可,而且他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也不用向宋朝度邀功,宋朝度自有分寸。
果然,饒是宋朝度已經是堂堂的封疆大吏,在聽到夏想的話後,也是怦然動容,面露喜色,連連點頭:「夏想,有心了,我知道了。」
說完大事,又說到了小事,宋朝度微一搖頭:「晚了一步,岳群轉院了,好象不在京城了,對方倒是挺警醒。」
話說得輕淡,透露出來的意味讓夏想吃了一驚,因為表明了宋朝度想藉機生事的決心很大,甚至會拿岳群開刀,這在以前是很難想像的事情。因為在夏想看來,宋朝度除了在對付高成松的事情上不依不饒之外,此後十餘年間,從未見他有過如此計較一件事情的時候。
古秋實終於現身了。
說來夏想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古秋實一起坐坐了,雖然有過幾次短暫接觸,不過都是匆匆一面,不及深談,就連古秋實說過要引薦他和代復盛見上一面,也一直沒能達成。
作為下任總理候選人的代復盛,也是夏想必須結識的中央高層之一。夏想也一直期待著早一步和代復盛見面,哪怕只是一面之緣也好,不過卻總是時機不對。
古秋實還是一樣爽直,一上來就哈哈一笑,先和宋朝度握了手,又和夏想握手,然後也不多說,直接進了房間。
落座之後,古秋實也不打埋伏,直接就說:「朝度的事情,難度不小,希望也有,我能力有限,但也會盡一把力。總書記面前,該說的話已經說過了,總書記沒表態,但沒反對就是最大的收穫。總理和委員長的態度,現在不好說,只能說還要繼續再做工作。不過,還有一個關鍵的地方……」
夏想知道古秋實指的是家族勢力,就點頭說道:「問題不大。」
古秋實輕輕一拍桌子:「好,我就知道你沒問題。」笑了一笑,他又說,「朝度的問題,暫時不是問題了,但你有問題了。」
夏想一愣,卻聽古秋實又說:「有兩件事情,一是中紀委初步掌握了齊省副省長潘保華貪污受賄的證據,有可能近期就對他採取措施。二是在查實潘保華的問題的過程中,牽涉到了李丁山……」
夏想頓時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