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坐在幾位多年的朋友中間,心中感慨萬千。
人的一生,不管走到哪一步,不管身居多高的位置,必須有幾個知心的朋友常伴左右,不但知心,而且還是方方面面的最可信賴的助力。
朋友一生一起走,既有利益相伴,又有超越利益的共同點,這樣的友誼,才可長久。
蕭伍自不用說,兩世的朋友,絕對的兄弟。
楊威雖然是意外結識的朋友,但也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在夏想的心目中,他也上升到了可以成為一生至交的高度。不過夏想一直沒有將楊威劃歸到他的經濟班底之中,卻將楊威和蕭伍歸類,當成一支可以暗中布局的最隱蔽的力量,也是因為楊威曾經和他在一起有過浴血奮戰的光輝歲月,更是因為楊威和孫現偉等人單純地經商不同的是,他確實有暗中的一些手段。
然後就是哦呢陳。
哦呢陳和夏想之間的關係,比起蕭伍和楊威要複雜多了,先是生死死敵,其後又不打不相識,聯手對敵,最後夏想又拉他出獄,並且救過他的一對寶貝女兒,因此,兩人在秦唐聯手之後,真正做到了相逢一笑泯恩仇。
哦呢陳期待東山再起,當然,他是要完全上岸,不再黑白通吃了,但作為曾經叱吒黑道多年的梟雄人物,不想去害人,但防備別人想要害他,還是綽綽有餘。
最後一人就是元明亮。
對於元明亮,夏想的信任程度就遠不如以上三人了,但以他對元明亮的了解,以及元明亮現在對他的依賴程度,他有足夠的把握將元明亮掌控,而且他也明白一點,元明亮是聰明人,聰明人往往都會講信譽,並且目光長遠,一旦認準目標,輕易不會改變初衷。
由此,夏想今日抽空和幾人坐在一起,把酒臨風,準備就下一步的布局,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夏想隱隱有一種擔心,隨著總理視察的落空,對總理視察寄予厚望的何江海肯定會大感失落,再加上周鴻基的臨陣反戈,齊省的局勢未能朝何江海期望的方向發展,甚至朝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何江海在形勢失控之下,會不會採取不光彩的手段?
夏想的擔心不是杞人憂天,因為早在他初來魯市不久,在和李丁山從大明湖回去的路上,就被一輛擦身而過的汽車威脅過一次!
他倒不怕一些不見光的手段,經歷多了,何懼宵小伎倆?但主要是李丁山並未真正領教過人性之中的黑暗面是多麼的可怕,齊省的本土勢力又是不同尋常的根深蒂固,難保有人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同時,元明亮在齊省的投資也不一定就一切順利,發改委一關好過,當地的黑惡勢力難纏。
說到發改委,夏想不免會心地一笑,心中感嘆,秦侃真妙人也。
是的,秦侃趁孫習民不在魯市的機會,迅速完成了一件有重大深遠影響的大事——省發改委迅速而果斷地通過了達才集團投資的立項申請,並將批文正式提交到了省政府。
與批准達才集團的投資相比,同時批准元明亮投資項目的立項,不過是捎帶的事情。
此舉,不但意義重大——在孫習民在省政府常務會議上的針對控制房地產過熱的聲音還沒有遠去的情形之下,發改委會同常務副省長上演了一出產業地產投資大戲,誰看不出來常務副省長明目張胆地和省長唱了反調——而且表明了省政府內部的分岐,日益明顯!
消息傳到正在返程的孫習民耳中,據夏力形容,當時孫省長的臉色就十分難看了,如果不是邱書記在場,估計立刻就發表意見了。
孫習民沒有發話,何江海接連遭受重大打擊,終於忍不住說道:「現在上一個百億投資的房地產大項目,和中央三令五申的控制房地產過熱的政策不符,孫省長,總理的講話精神,要認真貫徹落實呀。」
孫習民正要附和兩句,邱仁禮卻淡淡地說了一句:「百億投資,很難得,可以拉動齊省的經濟向前邁一小步。再者說了,達才集團投資的是產業地產,不是一般的房地產項目,要區別對待。」
邱仁禮一發話,孫習民的話就不好說出口了。
書記就是書記,平常也許不會過問具體事情,但他是一把手,他可以肯定或否定一件事情,可以為一件事情定下基調!
……以上具體情形,都是夏力在返程途中,電話告知了夏想。夏力現在和夏想的關係,在經歷了總理視察事件之後,關係又更進了一步。
能夠隨時了解省委各個領導的動向,也只有省委秘書長可以做到,所以和夏力關係密切,讓夏想就如同多了耳目。
當然,夏想人在省委,也沒有閑著,除了理順省委的各項工作之外,還親自到秦侃辦公室喝了一氣茶水,然後就替元明亮打開了發改委的大門。
其實由李丁山發話也可以影響發改委的決定,但夏想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想藉此事試探一下秦侃,況且秦侃作為常務副省長,在孫習民不在省委的時候,可以代為行使省長職責。
夏想也沒有想到,省發改委主任鍾建學竟然是秦侃的嫡系。
更沒有想到,秦侃表面上一口答應了元明亮的事情,一轉身,就連同達才集團的立項也一併通過,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令人震驚!
讓夏想震驚的不是秦侃對發改委的影響力,而是秦侃把握局勢的精確出手,或者說,是秦侃初見端倪的立場。
一直以來,夏想最把握不準秦侃的立場,而現在,雖然不能因為一次事件就肯定秦侃在今後的局勢之中,會偏向哪一方,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秦侃不會和孫習民走近。
常務副省長不和省長一心,再加上一個常委副省長李丁山,孫習民在政府班子的日子,就有得好過了。
再聯想到周鴻基在此次總理視察之中的做法,肯定也觸怒了孫習民,孫習民就算和何江海聯手,今後他在省政府班子的各項工作,也是四面楚歌了。
估計就連總理也預料不到,他的一次齊省之行,強有力地推動了齊省局勢的各方勢力的明朗化,但卻不是他想要的明朗化,相反,卻是夏想想要的明朗化。
相信為他人作嫁衣裳滋味並不好受。
既然秦侃積極主動地布局,夏想也不會吝嗇再多搭一把手,暗中推波助瀾——就介紹了李丁山和秦侃進一步交往,以鞏固二人之間的共識,趕到孫習民回來之後,奠定基調。
就在夏想和蕭伍、楊威、哦呢陳、元明亮幾人會面的時候,秦侃和李丁山也在眼下最合適的時間之內,在一個合適的地點,把酒言歡。
「今天大家坐在一起,是緣份,是友情,來之不易,應當珍惜,來,我敬大家一杯。」夏想今天心情大好,主動敬酒,「在座的幾位朋友,和我認識最長的有十年了,最短的,也有五六年了,所以,閑話少說,今天的聚會,就是喝酒、開心。」
元明亮及時接話:「謝謝夏書記的關照,我記在心上了。」
平心而論,元明亮對於夏想是否真心幫他,還心存疑慮,但他的話說出之後不到一天工夫,事情成了,他已經不能用驚喜和震憾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再加上今晚夏想誠邀他和蕭伍等人一起聚會,他就明白了一點,夏想確實是誠心待他。
不過讓元明亮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夏想還另有安排,為他立項之後的更長遠計,精心布局。
「齊省風浪有點大,元先生的生意,說不定會不經意就被風吹雨打了,我的意思是,陳總可以隨同元先生一起到膠遼市,為元先生的化工廠,提供外圍的支持。」夏想繼續說道,「蕭伍和楊威,可以到五嶽,為達才集團的投資項目,也打打外圍。」
打外圍的含義很豐富,既可以理解為圍繞主產業負責一些下游產業,又可以理解為排除外面的干涉因素。
元明亮很是感激地點頭:「夏書記考慮得真是周到,如果陳總不嫌棄,採購工業用鹽的重任,我就交到你的身上了。」
採購向來是大頭,是最有利潤的一個環節,元明亮很會做人做事,直接將利潤最豐厚的業務交與哦呢陳,既是對夏想提議的全盤接受,也是含蓄地表達了對哦呢陳的信任和感謝。
哦呢陳一臉肅然:「是,就聽夏書記的安排。」
蕭伍和楊威也是異口同聲:「請夏書記放心。」
夏想舉杯:「同干此杯!」
夏想對哦呢陳放心,對元明亮也同樣放心,但對孫習民並不放心,因為他知道,孫習民明天回到魯市之後,肯定會有反制的手段。
如果說他到齊省的上任是一個契機,那麼總理的視察就是一個開局,而現在,隨著邱仁禮、孫習民從品都回到魯市,齊省在因為總理視察之後而重新分化和拉攏的新的局面,才正式迎來了最直接的硬碰硬的對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