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到了仲夏,京城的夏天,乾燥而炎熱,很難找到一處清涼之地。
當然,人工製造的空調環境不算,久處空調之室,給人的感覺不是享受,是受罪。
古秋實倒也有雅興,帶領夏想來到一處碧波蕩漾的大湖。湖面廣闊,碧波萬傾,四周群山環繞,確實是一處世外桃源的勝地。
夏想還有點驚訝:「怎麼沒聽說這個地方?」
「有些地方……從來不會對外公開的。」古秋實引領夏想上了一條遊船,遊船不大,卻十分舒適,就夏想和古秋實兩人。
遊船發動之後,緩慢地駛向湖心。
湖光山色,青山綠水,又陽光大好,空氣之中透露出清涼之意,不由夏想不心曠神怡,心情大好。
古秋實也有意思,請他上船,現在算是一條船上的了?
說來今天的會面,也是雙方各取所需的必然結果,不過也是古秋實起的頭,他主動打來電話,說是夏想來到京城開會,他應該一盡地主之誼——古秋實是在京城上的大學,自認是半個京城人,說是要盡地主之誼,也算說得過去。
夏想就欣然應允,其實真要說實話,他也一直期待著和古秋實的見面。
近來古秋實在京城的時間頗多,畢竟進政治局是天大的事情,不親自活動不行。但從古秋實眉宇之間的氣色來看,夏想清楚,事情多半不太順利。
阻力……肯定很大。
不用想也可以知道,在總書記加緊布局之時,別人也不會坐等,肯定也會爭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此次政治局意外空缺出一個名額,不止總書記想提拔自己的人邁進,別人也想。
所以迄今為止只聽說古秋實一名候選人,肯定不正常,別人不是不想提名,應該是還沒有斟酌好合適的人選。
一旦提名出來,肯定要各方條件比古秋實好上一些,才好力壓古秋實一頭。
還好,根據夏想的推測和具體了解的情況,家族勢力沒有提名人選,也無意提名,就讓夏想暗舒一口氣。沒有吳家的參預,古秋實的勝算就提升了不少。
還有一點變數,團系內部,古秋實最得總書記賞識,但未必就是最有資歷的一個,排在他前面的也大有人在,他畢竟還是年輕了一些,恐怕在團系內部,也未必是同一個聲音。
再加上軍方也可能有反對的聲音,所以想要將古秋實抬進政治局,難度係數不是非同一般的大。
船上有茶,古秋實親自動手泡茶,不讓夏想插手。還別說,堂堂的省委書記古秋實,也不知道哪裡有空閑時間研究茶道,泡茶的水平一流,手法儼然十分老道。
喝了古秋實親手泡的茶,夏想呵呵一笑:「能有幸喝到古書記親自動手泡製的茶水的人,國內也沒有幾個,很榮幸。」
古秋實也笑了:「一杯茶水就讓你大感榮幸了,意思是說,如果我讓你幫我一個大忙,再請你喝杯茶就可以了?」
夏想聽出了古秋實的言外之意,就說:「現在我在古書記的船上,古書記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要不不讓我靠岸可就慘了。」
古秋實哈哈大笑:「我還不至於對你下絆子……」隨後目光卻望向了遠處的群山,「夏想,你在湘省折騰的動靜還真不小,連軍方的主意都打了,真有你的。」
古秋實在試探什麼?夏想就打了個哈哈:「古書記開玩笑了,我又沒有一點兒軍方職務,怎麼敢打軍方的主意?怕是有人誤傳了什麼,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老實的好人。」
「……」古秋實默然一笑,顯然不認可夏想自詡為好人的說法,但也沒有反對,而是又說,「總書記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方向是對的,但步子不要邁得太大了。」
夏想怦然心驚,知道總書記的話雖然看似隨意,其實還是暗含警告之意,也讓他心裡明白,一直在幕後的某一人的力量還真是驚人的龐大,不能觸動,一動必有強烈的反彈。
想必總書記也感受到了軍方的異動和某人的壓力。
「也請古書記轉告總書記,我心裡有數,步子很謹慎,不會出現任何不可預料的情況。」夏想年輕的臉龐寫滿了自信,「也請古書記放心,從嶺南到湘江,再到中南海,風生水起,直通白山黑水之地,也是我今天前來,有必要和古書記說道說道的一件事情。」
古秋實立刻聽出了夏想話中的強烈的暗示,不由端起茶壺,為夏想倒了茶水:「怎麼講?」
「請允許我小小地保密一次,不是故意賣關子,是有些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為好。」夏想相信古秋實能聽明白他的意思,他不說出原因,古秋實就不知道,如果事情不成,就只是他一人承擔責任,古秋實可以置身事外。
古秋實愣了一愣,微一搖頭:「夏想,你是我見過的最古怪最有個性也最讓人琢磨不透的年輕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也是我最欣賞最認可的年輕人。你的情,我先承了,但你要告訴我一些外圍的事情,也好讓我心裡有數。」
「我肯定會說一些什麼,但在之前,也想請古書記告訴我,政治局委員的人選,會有幾個?」
古秋實沒有絲毫猶豫,伸出三根手指:「算上我,三個。另外兩人你也認識一個,一個是馬萬正,一個是於厚實。」
馬萬正自不用說,比古秋實資歷深多了,而於厚實也比古秋實資格老。
不過讓夏想奇怪的是,馬萬正算是哪一系人馬,他心裡清楚,肯定不是總書記一系,但於厚實就有點奇怪了,因為他曾經有長達近10年的團中央的經歷,但卻在副部級的崗位上蟄伏了10幾年,隨後在省委副書記的位子上直接跨越省長,而升任省委書記。
他的履歷有許多讓人看不懂的地方,不由夏想不驚訝萬分。按理說他也應該是團系,再提名他,豈非和古秋實撞車了?
古秋實看出了夏想的疑慮,笑著搖了搖頭:「許多事情也很複雜,你也應該能明白一點,就不用我多說了。」只輕輕一點,並不說透,又落到了夏想的問題上,「好了,該你了。」
夏想輕輕抿了一口茶,放下,又端了起來喝了一口:「就象喝茶一樣,第一口沒品出味道,第二口才知道,原來茶還沒有回味。古書記,嶺南的風吹到了湘省,湘省就會下雨,雨下到了湘江,湘江裡面有一個林小遠,林小遠和葉地北、楊遙兒、胡均由四人,人稱湘省四少,他們幾年來在湘省大肆斂財,少說也有幾十個億。單是林小遠一人,就查實有7億多的不義之財。」
古秋實也不免動容,一個省監察廳廳長的兒子就能搜刮7億多,真是膽大妄為。又深入一想,頓時明白了什麼:「湘省四少以葉地北為首?」
夏想笑而不語,舉杯示意。
古秋實也端起了茶杯,深思了片刻:「夏想,你給我交個底,你準備下多大的本錢?」
夏想漫不經心地伸出一根手指:「100億……美元!」
古秋實著實嚇了一跳:「我是問你的力度,不是問你的投入,再說,你從哪裡有100億美元?據我所知,你在經濟上的問題一向過硬,再開個玩笑,你就算貪污,也沒本事搜刮100億……還是美金!」
「100億美金,肯定會有,也一定向古書記保證,一不偷,二不搶,絕對是正當渠道……就只能說這麼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值回今天古書記親自泡茶之情了?」夏想的表情很輕鬆,語氣很調侃。
古秋實初見夏想之時的愁眉舒展開來,化為一汪綠水一般生動,他頷首一笑:「值,物超所值。我就發現,和你在一起,總是讓人品味不完的驚喜。」
夏想卻搖頭說道:「古書記,跟您說一句心裡話,我現在的心情就和這艘船一樣,飄飄蕩蕩,戰戰兢兢。」
「哈哈,夏想,你的路子很正,道路很廣,只要不太出格,哪裡用得著戰戰兢兢?我看你從來沒有退縮過,連我都佩服你的勇氣和手腕。」古秋實知道夏想是想讓他向總書記傳話,他自然深知其中意,「總書記最近沒有時間見你了,你也不用惦記了,好好經營好湘省的地盤,不該你操心的地方,肯定會有人替你操心。」
好一句有人替他操心,夏想就知道,今天的會面,真沒白來,達成了天大的共識!
雖然和古秋實之間類似打了一氣啞謎,似乎什麼都沒有點明,但卻又什麼都明白了,夏想就很是開心,哪裡有半點戰戰兢兢的模樣?關鍵還有一點,他很確信地認為,古秋實已經完全接納了他。
至此,夏想有理由相信,在最關鍵三大戰役之中的第一局,他可以放手去精心運作了。
晚上要見吳才洋,也是一出重頭戲,夏想就知道,上次吳老爺子並未真正鬆口,只是態度稍有鬆動,而今天和吳才洋的會面,勢必會談到真正的核心問題,可以說,事關他計畫成敗的關鍵。
不過想到他即將用來對付吳才洋的手段,不免臉上微微發燒,甚至還良心發現一樣捫心自問——會不會太陰險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