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小遠來說,今日必將是終生難忘的一日。
其實從取保候審之時,他並沒有想過要立刻潛逃出國,因為他覺得事情並不大,還有緩和的餘地——他並沒有意識到夏想已經追查到了他的非法所得的秘密帳戶,正在加緊最後的收網!
但胡均由和楊遙兒卻告訴了他真相,他已經危在旦夕了。一旦秘密帳戶被公佈於世,他帳面上7億8千萬的巨額數字必定會震驚世人,他不但性命難保,就是身為監察廳長的老爸,怕是也會一頭栽倒。
林小遠才慌了。
隨後聽到葉天南已經替他安排了一切,先在軍中躲藏幾天,然後等警方的注意力下降的時候,再從容出逃——其實葉天南隱瞞了另外的真相,就是走私船隻最近不安全,林小遠暫時走不掉。
林小遠信以為真,服從了安排,還聽了楊遙兒的話,不打電話給林華建,防止被竊聽。
想到下一步倒賣石油的大計就此落空,或許也不是落空,而是他不能再參預其中,他就滿腔怒火,恨不得親手將夏想殺死,不管是掐死還是砸死,反正讓夏想死得越慘越好。
夏想簡直就是他的命中剋星,怎麼就盯死了他?
好不容易提心弔膽地熬到了今天,消息傳來,可以出海,陳法全也給面子,親自護送他出市。誰知在軍區門口就出事了……
誰膽大包天敢在軍區門口直接撞上了副司令員的車,活夠了不是?
但偏偏副司令員也壓不住對方,接連出現了兩名少將,生生壓了陳法全一頭,甚至其中一人還踢了車。當時林小遠只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裡,萬一對方一發瘋,伸手拉開車門,他就全完了!
當時形勢最緊急之時,林小遠差點嚇得喘不過氣來!
不料最後大鬧一場,竟然悄然收場了。收場了還不說,他又得以換了一輛車,又重新上路,又從對方的眼皮底下逃過一難!
真是一場令人永生難忘的經歷,給人的感覺就是生死兩重天。
只是……林小遠劫後重生的喜悅還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股巨大的慣性甩向了前座。當他努力從震驚之中清醒過來,用力克服慣性在車內坐直了身子,車門就被打開了,一張三分戲謔四分認真五分真切的笑臉就映入眼帘。
就和童年時玩躲貓貓遊戲一樣,夏想的表情很生動很形象很邪惡——抓住你了——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得意,但偏偏沒有俗不可耐的興奮和驚喜,彷彿真是在玩躲貓貓遊戲而不是抓獲重大逃犯一樣。
林小遠心中發出一聲悠長的悲哀的嘆息,夏想就是一個讓人痛恨到極點恨不得一槍打死卻又讓人有點欣賞的傢伙,他永遠是一副從容自若的神態,彷彿一切都很重要但又並不是認真到必須解決的模樣,真恨不得讓人朝他臉上打上一拳!
只可惜,林小遠知道,這一拳頭,他恐怕永遠沒有機會打出了。
不過還未必他一定就無法翻身了,還有不少人會保他,林華建自不用說,楊恆易、胡定,包括葉天南,一名公安廳長、一名常務副省長再加一名省委副書記,湘省排名前幾的重量級人物一齊開口,莫說夏想,就是鄭盛也不得不讓步。
林小遠瞬間又恢複了平靜,他坦然地下車,努力保持了平衡,還主動伸手要和夏想握手:「夏書記,辛苦了。」
「不辛苦,為人民服務還能叫苦叫累?」夏想會心地笑了,見林小遠倒是也挺能裝腔作勢,也沒落他面子,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小遠,祖國不捨得你,就別出去了。賴總都快回來了,你出去也是瞎折騰,早晚還得回來,又得花國家不少錢。」
林小遠想笑,卻沒笑出來,臉上再也掛不住假裝的笑意了,惡狠狠地說道:「夏想,你別得意得太早了,你要把我們湘省四少趕盡殺絕,小心你不能活著走出湘省。」
「兩萬五千里長征我都有決心走完,何況一個湘省?小遠,你就放寬心,別胡思亂想了,早點說清問題是正經。」夏想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卻伸手拿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然後將紙巾揚手扔掉。
如此蔑視的舉動讓林小遠終於失控了,他暴跳如雷:「夏想,你等著……」狠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警察從背後背了雙手,直接銬上,然後也不知是誰不小踩了他一腳,他就膝蓋一彎,「撲通」一聲跪倒在夏想面前。
夏想一側身,笑道:「不用客氣,更不用跪我。如果你能跪一跪在事故中死去的無辜百姓,也算是你良心未泯!」
幾名軍人本來舉著微沖,氣勢洶洶,看樣子隨時要和警察火拚,但當他們看到站在眼前一臉冷峻的張曉時,氣勢立刻大減,手中的微沖就不由自主垂了下去。
司令員親臨,他們再牛氣再自恃有任務在身,也不敢將槍口對準司令員!
張曉只帶了幾名警衛,他也不和幾名士兵多說,一揮手:「下槍!」
警衛上前,將幾人的槍全部繳下,張曉才又說道:「軍事法庭會給你們一個公平的審判!」
眼前幾人都是誰,張曉並不認識,因為幾個大兵,沒有什麼有級別的人物,但他清楚,幾人都是陳法全的親信。
陳法全和蘇治橋聯手擠兌他,不是一天兩天了。陳法全在蘇治橋的支持下,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也是常事。他雖是司令員,但因為在軍區跟隨者少,就仗著資歷比蘇治橋深,說話還算管用。
近來隨著蘇治橋要高升的風聲傳出,蘇治橋的威望已經壓他一頭,他在軍區的日子就不如從前了,別的不說,就是陳法全以前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還背著他,不敢太過分,現在幾乎就是明目張胆了。
張曉在夏想和葉天南的矛盾公開之後,就選擇了向夏想示好和靠近,固然有許冠華的引薦,也有他自己的考慮在內,因為他知道,如果陳法全繼續挑戰他的權威,他要和陳法全過招的話,必須在地方上有堅實的後盾,夏想,就成了他的最佳人選。
因為陳法全和蘇治橋在地方上最大的助力是葉天南。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一真理,在任何時代任何情況下,幾乎都能通用。
今天和許冠華、夏想的會面,讓張曉也心中篤定了不少,知道夏想已經觸及到了陳法全的核心利益,也該他出手了。隨後他和夏想就返回省軍區,準備聯手逼陳法全交出林小遠,不料到了軍區門口,夏想卻並不進去,提出要在遠處暗中觀察。
張曉不解其意,但也聽從了夏想的安排,等到撞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之時,等林小遠從撞壞的車上下來之後,他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夏想過人的眼光和準確的判斷。
能從紛亂的局勢中看出關鍵的一點,並且做出超出常人的決定,夏想,已經具備了成就大事的基本素質。張曉除了佩服夏想之外,不由又想起許冠華的暗示,不僅是古老對夏想的力挺,還有總書記對夏想的期待,甚至還有家族勢力對夏想的支持,再聯想到夏想現在的年齡和級別,他更是怦然心驚,難道說在各方力量著力培養之下,夏想最終要成為一代……
不敢再想了,張曉就知道,如果他現在及時站隊,及時向夏想靠攏的話,等到夏想的時代之時,他在軍方的地位和現在比,肯定不能同日而語。
……直到順利拿下林小遠之時,張曉算是完成了人生之中一次最為重大的選擇。他親自出面助夏想抓捕林小遠,等於是正面打了陳法全的臉,同時,間接地完全站在以葉天南為首的幾人組的對立面,從此,只能和夏想並肩前行,再也無路可退。
湘省的局勢,隨著林小遠的落網,不但省委醞釀著一次重大的洗牌,省軍區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對峙和較量!
回去的路上,夏想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接完,他笑著對張曉說道:「冠華說,他約了古玉和夏泊遠,一起坐坐。同時,羊城軍區副政委杜之安聽說冠華在湘省,特意過來和他敘舊,也正好熱鬧一下。」
羊城軍區是大軍區,直管湘省軍區,副政委杜之安雖然也是少將,但卻主管人事大權。張曉自然知道杜之安,可惜並不認識。現在有許冠華引薦,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還有夏泊遠和他雖是同事,卻關係一向一般,有許冠華從中牽線,相信也能走近不少。再有古老的孫女也在,又有夏想居中,一瞬間張曉就覺得眼前花團錦簇,好一場讓人愜意的盛會。
跟緊了夏想的步伐,果然走對了一步,而且還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林小遠直接由陳習明帶領的警方帶走,士兵則由張曉的警衛處置,只有夏想背著手,邁著悠閑的步子,勝似閑庭信步,就讓張曉更加佩服夏想的淡定的姿態。
其實夏想清楚得很,林小遠的落網,正式讓湘省局勢進入了第二個階段,另一場更激烈的較量,即將打響。
但在打響之前,他還有稍微放鬆的時間,和幾名軍方高層的會面,也是一次意義重大的多方接觸,更長遠計,也算是前期預演,為他今後的道路,再次開拓了視野。
就在夏想、張曉和許冠華幾人會面的同時,湘省省委之中,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