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東主動勇挑重擔,背水一戰,夏想也很欣賞他的決心,因為李從東出面調查湘省道橋,早晚會被林華建察覺,等於他一步邁出,完全站在了林華建一方的對立面上,從此和林華建必成不死不休之局!
因此,夏想絲毫不懷疑李從東的靠攏之心,因為李從東已經完全為林華建一系所不容,他沒有回頭路可走。
不管李從東出於什麼樣的勇氣,還是和林華建一方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值此用人之際,夏想也願意將李從東納入麾下。
唯一感到遺憾的是,李從東辦事,謹慎有餘,有時失於過於膽小,看問題的角度單一,不夠靈活。不過也好,他是將才就可以了,無須為帥。
李從東彙報完畢,剛出去,夏想就接到了鄭盛的親自來電。
「夏書記,來我辦公室一趟,開個碰頭會。」
一般開書記辦公會會由省委書記秘書童凡通知,開常委會會由秘書長鄭海棋通知,沒想到竟然是鄭盛以省委書記之尊親自通知他開會,就有了紆尊降貴的意味,也包含著豐富的信息,夏想就清楚了一點,在今天的書記辦公會上,鄭盛需要他配合工作。
剛放下鄭盛電話,夏想收拾東西就要起身——省委書記來電,怎好怠慢——不料電話又響了,本不想再接,但卻是私人手機在響,而且還是一首非常熟悉的歌曲《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正是嚴小時的專設鈴聲。
要是平常,夏想也懶得去接,等下再回也無妨,但想到昨晚嚴小時的手機關機,他心中還是隱隱擔心,就又回身接聽了。
「夏大書記,報告你一個好消息……」嚴小時聲音跳躍,顯然情緒很高。
夏想沒好氣:「你還有好消息?不氣我就不錯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嚴小時同志,你的黨性哪裡去了?」
「對不起,我不是黨員。」嚴小時咯咯笑了起來,「你好象火氣挺大,我哪裡得罪你了?」
夏想對嚴小時也算有所了解了,一聽她的腔調就知道她不但沒事,還心情大好,就懶得和她多說了:「等下再說,我還要開會。」
「不行,就得現在和你說一件事情。」嚴小時耍起了性子,也是她聽出了夏想話語之中對她的關切,女人只對自己喜歡並且也對她關心的男人撒嬌,以她的聰明,怎能不抓住時機,「我昨天晚上冒險替你拿到了湘省道橋的一些內部材料,差點犧牲色相,你說你要怎麼感謝我?」
「……」夏想哭笑不得,嚴小時太任性了,她是聰明,也有心機,但再聰明再有心機的女人在男人面前耍心眼,總有吃虧的一天,因為女人天生是弱者,他就很不滿地說了一句,「謝你?我不罵你就好了。你先收好東西,小心別被唐加少發覺了找你麻煩,最近更要提防他一點,別再和他接觸了。」
「好了,知道了,我會聽話的。」嚴小時嬌嗔了一句,又說,「資料很翔實,完全能讓湘省道橋名聲掃地……」
隨後,嚴小時簡單說了幾句她看到的材料上的信息,夏想只一聽就立刻得出結論,果然是重大突破!
邁著輕鬆步伐的夏想來到省委書記辦公室時,才發現他是最後一個,辦公室內,鄭盛、付先鋒、葉天南、梁夏寧和鄭海棋都在,看陣勢,應該是討論人事問題了,因為梁夏在。
但眼光一掃,又發現胡定也坐在一旁,氣定神閑,夏想就心中疑慮,政府方面有付先鋒出席就可以了,怎麼又多了一個常務副省長,是何道理?
不解是不解,不能問,因為書記辦公會誰出席是由鄭盛一言而定。
夏想歉意地一笑:「來晚了,抱歉讓同志們久等了。」
別看夏想年紀最小,但他排名靠前,在場眾人,只有鄭盛和付先鋒有資格批評他。
鄭盛點頭一笑,付先鋒卻說:「我們也是剛坐下,不晚。」
其實差不多已經坐下三五分鐘了,但付省長開口一說,誰也不好意思反駁,只有胡定眼神淡漠地看了夏想一眼,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是認為夏想故意遲到,到底年輕氣盛,非要在人前擺擺架子,失分了。
夏想坐下之後,鄭盛就點了題:「今天請同志們過來,就是要討論一下陳工方同志的包養情婦、收受賄賂的問題。」
鄭盛點題,開門見山地提到了陳工方的生活和經濟問題,可見鄭書記也是心中有數,知道紙里包不住火了,陳工方再是他的人,現在估計也是要放棄了。
只能是哀其不幸了,陳工方成為棄子,也在夏想的意料之中。政治鬥爭,還是要講究一個道義和法律。
「陳工方是黨培養多年的幹部,本來省委還準備給他加加擔子,沒想到就出了事,很讓人痛心。」鄭盛繼續延伸開來,意在定下今天討論的基調,「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我個人的意見是,儘可能從挽救陳工方同志的角度出發……」
夏想明白了鄭盛的意思,還是想讓紀委方面適當抬抬手。
付先鋒輕輕咳嗽了一聲,他的眼皮輕輕抬了一抬,誰也沒看,目光就不經意在夏想身上掃了一下,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鄭書記的指示精神很有指導意義,陳工方同志兢兢業業工作了十幾年,做出了很大的成績,他在個人生活問題上確實不太檢點,也收受了一定數額的賄賂,犯下了不該犯的錯誤,理應受到黨紀國法的嚴懲。但陳工方同志在擔任晨東副市長期間,為晨東市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一定數額和數額巨大之間,區別大多了,到了省部級的層次,講話很分得清輕重,非常注意措詞,顯然,付先鋒就是避重就輕,也有意賣鄭盛面子,要抬手輕放陳工方一馬。
官方講話中,前面的話再長再鄭重,但重點還是要落在後面的轉折上。
付先鋒的講話很長,大意就是對鄭盛講話精神的延伸和解讀,也含蓄地表示了他的立場,就是和鄭盛的立場基本一致,希望從寬處理陳工方。
陳工方事件即使不是試金石,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支點,付先鋒不可能站在鄭盛的對立面,因為以付先鋒的政治頭腦,他肯定清楚陳工方是因為和湘省道橋碰撞而成為了政治犧牲品。
湘省道橋是整個湘省幾股勢力的交匯點,處理不好,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付先鋒現在根基不穩,他除了和鄭盛聯手之外,無路可走。因為他沒有可能倒向湘省道橋,但如果讓他事事跟在鄭盛的身後,又不符合他的性格。
夏想也就清楚,付先鋒現在也是身處夾縫之中,並不好受。
付先鋒話剛說完,葉天南就發言了。
葉天南一副沉穩有度的樣子,他的眼鏡總是擦得十分明亮,不但鏡片一塵不染,連鏡框和鏡腿都擦試得十分乾淨,可見他絕對是一個細心到了極致的人。
「陳工方同志的問題很嚴重……」一開口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口氣,「而且影響很壞,現在到處流傳的說法是,陳工方用他的親身實踐創造一個新的名詞,叫一房一妻,更離譜的是,網上有不少網民以陳工方為例,說是黨員幹部都是多房多妻,房子多妻子多,怪不得老百姓都買不起房娶不起老婆,都讓陳工方霸佔了。」
葉天南的話雖然有玩笑的語氣,但他的表情很嚴肅,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很明顯,他的態度就是堅決嚴懲陳工方。
葉天南如何舉例如何表演夏想且不去管,他只是對葉天南的窮追不捨大感不解,陳工方落馬也就算了,最後開除黨籍和公職,罰沒非法所得,也算湘省道橋大獲全勝了。但顯然雙開並不能如葉天南之願,難道說,葉天南非要置陳工方於死地不可?
等於是朝鄭盛的臉上吐上一口還不算,還要打上一個耳光,過於咄咄逼人了!
鄭盛的臉色果然不太好看,還好,總算是保持了一臉平靜,沒有說話。
「那葉書記的意見是?」夏想及時接了一句,一臉淡定地看向了葉天南。
葉天南對夏想的主動發問,微微一驚,說道:「既然紀委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事實清楚,我提議先由晨東市人大依法罷免陳工方的副市長職務,再由晨東市委按照程序開除其黨籍,最後移交司法機關,量刑定罪。」
和夏想猜想的一樣,葉天南的提議是要直接將陳工方一棍子打死的做法,不留餘地。
「夏書記怎麼看?」說完,葉天南還很客氣地回問了夏想一句。
「我原則上贊同葉書記的意見。」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夏想竟然如此乾脆地附和了葉天南。
不止付先鋒微微錯愕,鄭盛更是微露驚訝之色,不敢相信地看了夏想一眼,差點失態。梁夏寧、鄭海棋更是睜大了眼睛,十分不解!
因為夏想就算是和葉天南立場一致,也不應該答應得如此之快,太沒政治涵養了。
付先鋒、葉天南、梁夏寧、何志能以及鄭海棋也都是一臉不解地看向了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