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很不想讓付先鋒拿章國偉再做文章,但事不由他,付先鋒的手段又讓人防不勝防,他不但將章國偉的車震反映到了省紀委,還上報到了中紀委。
也不知付先鋒是真想搬起一塊大石頭砸死章國偉,還是為了報復中紀委針對他的調查事件,夏想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該感謝付先鋒,還是該埋怨他打亂他的計畫?
夏想正準備著手實施自己的計畫,雖說他也清楚,以他副部級的級別,想要左右自己的命運無疑是痴心妄想,但他手中底牌不少,多打幾張,或許還真能撬動一絲縫隙。
因為根據他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團系內部,並不團結,遠不是鐵板一塊。當然,話又說回來,不管是家族勢力還是平民一系,內部都不團結,但相比之下,家族勢力還是最為團結,其實平民一系也算不錯,團系相比之下,反而最為鬆散。
也正是因此,夏想很清楚總書記對他的高看一眼,吳老爺子對他的精心栽培,還有總理對他也有念念不忘的情懷,正是因為他的身上寄託了太多的理想和可能。
他出身平民,理應有平民情懷,所以,如果他堅持平民理念,就會成為平民一系大力培養的力量,正好在古秋實之後他崛起的話,可以彌補平民一系的最大遺憾。
但他現在深得家族勢力之心,成為家族勢力著力培植的對象,如果在家族勢力的力挺之下,在古秋實之後,他強勢崛起,就相當於家族勢力吃了一顆大大的定心丸,因為前有關遠曲,後有他,前後夾擊之下,古秋實中間一任,不會有太多的作為。
但另一方面,總書記對他另眼看待,古秋實對他頗為欣賞,也不排除古秋實是總書記的排頭兵的角色,如果他堅持團系的理念,從秦唐離任之後,以他的年齡,擔任團中央書記不在話下,在團中央歷練之後,就是一次華麗的轉身,然後就會以團系的身份亮相於國內政壇。
如果繼古秋實之後,團系再有一人登頂,才是真正確定團系在國內政壇第一派系的地位,同時,才能讓總書記的執政理念,得以延續。
因此,不得不說,他調離秦唐之後,究竟前往何方,究竟到何處任職,事關重大,甚至可以說,直接決定他將以何種身份立足於官場,是一次頭上將會貼上哪個標籤而邁入正部級的預演……只是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開局是先由付先鋒敲了鑼。
付先鋒……你到底是家族勢力的先行軍,還是只是付家的先鋒?
夏想真想親自打電話問一問付先鋒,或是含蓄地阻止付先鋒繼續推進章國偉的車震事件之時,付先鋒卻主動打來了電話。
接到付先鋒電話的時候,夏想正在返回秦唐的路途之中。
「夏書記……」付先鋒一開口就稱呼了夏想的職務,有點反常,「還在京城沒有?在的話,一起坐坐?」
印象中,付先鋒向來和他之間是有事說事,沒事就算,從不閑聊,也很少坐在一起吃飯喝茶,現在既稱呼職務,又上來就提出邀請,如此鄭重其事,可見必有要事。
「付主任,不好意思,我都快到秦唐了……您有事?」夏想其實剛出京城,現在折返也來得及,但卻眼睛不眨地說了謊。
「那過幾天我再去秦唐看你。」付先鋒也不多說,更不解釋是什麼事情,匆匆掛斷了電話,「我先開個會。」
夏想本以為還能多說幾句,正好含蓄地問問章國偉的車震,不想付先鋒只想面談,就讓他心中一跳,知道最初猜想他的去向有可能和付先鋒之間還有一定的關聯,差不多是猜中了。
更讓夏想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到秦唐,就又接到了古秋實的電話,讓他大吃一驚的是,古秋實竟然人在秦唐!
「夏想,我在秦唐,你是不是要熱情地盡一盡地主之誼?」古秋實的話多少有點頑皮的味道,不知道的人,絕對不會以為他是堂堂的省委書記。
到底是年齡不大,古秋實的沉穩和直爽之中,還有一絲年輕和朝氣。
畢竟古秋實才40出頭,算起來比夏想大了才10歲左右。一般省委書記,都在50開外了。
夏想的車剛剛駛入委大院,他微一沉吟,就說:「我剛到市委,先露個面……沒怠慢古書記吧?」
其實市委之中沒有什麼大事,再說天大的大事,也沒有古秋實的親臨事大,雖說古秋實不是燕省的省委書記,但他畢竟是堂堂的封疆大吏。
夏想故意拖延一點時間,不是為了拿捏,而是不想讓他顯得太沒姿態了,因為他大概猜到了古秋實的來意——既然古秋實是悄無聲息地前來,肯定是以私人的身份。
古秋實以什麼樣的身份來秦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和立場是什麼。
古秋實哈哈一笑:「沒意見,不怠慢,你先處理一下事情,我也正好會會老友。」
就約好了時間地點,然後掛了電話。
古秋實在秦唐有什麼老友?夏想搖頭笑笑,政治人物談笑間,真假各半,誰分得清?
原以為市委不會有什麼大事,不料事情還真是不少,一到辦公室,就被幾人圍住了。
先是梁秋睿前來彙報工作,接到省委辦公廳的通知,范書記近期要來秦唐視察工作,具體日期未定,會提前一周通知。
范睿恆上任後,從未視察過秦唐,眼見他即將離開秦唐之際,范大書記卻突然心血來潮想要視察秦唐,是為何意?
以范睿恆的省委書記之尊,一舉一動都大有深意,來秦唐視察,絕對是要釋放一個政治信號,難道是力挺章國偉來了?
或者說,值此章國偉焦頭爛額之際,范大書記的視察,會發表對章國偉有利的言論?范睿恆的政治立場和傾向,夏想一直不好下一個是偏左還偏右的結論,給人的感覺就是,范睿恆似乎總想左右逢源,但每次都是被一方利用一下,然後棄置一邊,因此范睿恆估計就會終老燕省了。
拋開范睿恆的用意先不說,梁秋睿剛走,周鳴宏就又就市政府剛剛召開的政府常務會議的一些情況,向夏想做了簡短彙報,用意很明了,就是今後政府班子有什麼動向,他會第一時間向夏書記彙報,也是他全面倒向夏想的具體表示。
夏想也稍微表了態,等周鳴宏前腳走,後腳就來了章國偉。
見到章國偉的第一眼,夏想就微微一愣,章大市長,瘦了,確實瘦了。
章國偉其實本來也不胖,主要是他個子高,因此雖是中年男人了,依然顯得身材還行。記得初來秦唐之時,他比夏想高大了許多,和夏想一起一站,顯得夏想幾乎全部籠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但現今,章市長偉光正的形象消失不見,背微微彎著,臉色不再紅潤,甚至有些憔悴,站在夏想面前,似乎比夏想矮了一頭。
人活一口氣,章市長想必現在也自食其果了?想當初,夏想的照片被中紀委拿來興師問罪,現在,章市長的車震絕活照片也流傳到了省紀委和中紀委,估計章市長心裡大不好受。
問題是,當時夏想的照片都當成調查取證的證據了,現在章市長的照片,省紀委和中紀委都還在壓著,沒有任何錶態,是拿來說事,還是不了了之,還在兩可之間,章市長就如此憔悴不堪了,心理素質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也是,夏想想通了一點,他當時是心中有底,確實沒有具體事件被人抓出,現在章國偉是確有其事,雖然上面的意圖還不明顯,但就如脖子上被套了一個枷鎖,隨時都可能被人勒緊……章市長的日子是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夏想倒沒有幸災樂禍的想法,這點涵養他要是沒有,想再高進一步,也是很難。人的位置越高,越要胸懷寬廣。胸中容不人,就做不了大事。
「夏書記,最近有一些關於我的流言,很不好聽,估計您也聽到了,我來,就是想向您說個明白,事情是有,但我是被人陷害了,請夏書記相信我的清白。」章國偉一臉苦巴巴的表情,既沒有憤憤不平地叫屈,又沒有義憤填膺的憤慨,而是有氣無力地辯解。
夏想點點頭:「總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無事生非,故意詆毀我黨的高級幹部,他們是一小撮兒唯恐天下不亂的分子,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國偉同志,我相信你的立場和原則,你是一個克已奉公的好同志,不要有思想包袱,好好做好本職工作,秦唐離不開你。」
夏想的話,既是冠冕堂皇,又隱隱流露出省領導的氣勢,讓章國偉聽了心中很不舒服,不知道該怎麼是好。其實他來找夏想,只是想試探一下夏想的反應,想藉機察言觀色,看看事件是不是真和夏想有關。
不料夏想的表現讓他大失所望,不但不動聲色,還拿出了上級的姿態來安撫他,話說得越好聽,就越讓他有失落感。
出了夏想的辦公室,章國偉卻不無惡意地想,想整他,先別得意,他沒那容易倒台!
章國偉不知道的是,不止夏想並沒有想讓他倒台,製造事端的人也不是想讓他倒台,而是另有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