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究竟有何用意,自然不會明確說出,他要的就是繼續在秦唐樹立權威,繼續保持一把手的威望。
因為夏想態度堅決,而且范進雖然沒有大力贊成,但卻也沒有反對,常公治是雙手贊成,市委兩個重量級人物都同意,別人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同時,市政府方面,常務副市長周鳴宏也表態支持夏書記的提議——周鳴宏的表現可圈可點,在夏想被中紀委調查期間,他反而沒有太明顯地表現出落井下石的跡象,也沒有再和章國偉重新走近,倒也讓人刮目相看——再加上陸明也持贊成的態度,政府兩大常委都同意了,章國偉也不好再反對,況且夏想的提議非常符合秦唐現階段的工作重點,他也點了頭。
夏想在身陷中紀委調查的旋渦之時,仍然一手推動了兩項重大決議,也讓不少常委暗暗驚訝,夏書記不僅有權力光環照耀,人格魅力也不小。
會議一結束,夏想就回到辦公室,誰也不見,他要著手布置一系列的反擊了。
如果說崔向只調查他的問題,只揪住他的生活作風問題不放,他倒願意和崔向周旋一二,玩就玩,誰怕誰。玩的時間越長,雖然對他的聲譽有極為重大的負面影響,但中紀委也拖不起,事情鬧大了,中紀委也沒有面子。
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給了總書記足夠的理由發話制止,也會給吳老爺子等人出手的機會。
但崔向卻將禍水引到了家人,就超出了夏想的底線!
夏想就不打算再陪崔向玩了,要奉陪到底,要決一死戰!
剛理順了一下思路,徐子棋進來了,他一臉神秘地說道:「夏書記,剛剛收到陳偉東的消息,崔向、章國偉在芳香苑碰頭去了,陳偉東還打聽到,牛林廣也會去。」
好一個陳偉東,已經從中情局特工上升到克勃格了,居然連崔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手上了。
說實話,陳偉東在此次風波中,立場堅定,而且對章國偉的行蹤孜孜以求,對崔向的一舉一動緊盯不放,倒讓夏想吃驚。
也讓夏想暗暗佩服陳偉東的執著。
不過陳偉東還是不堪大用,夏想不可能提拔重用一個靠盯梢和打小報告起家的官員,但條件合適時,還真要給陳偉東適當的鼓勵。
想了一想,夏想就讓徐子棋給陳偉東打一個電話,以他的名義表揚一下陳偉東工作認真,態度端正,話不用多說,點到為止。
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陳偉東不堪大用,但成事不足之人,絕對會敗事有餘。即使他成自己的事不足,就讓他去敗別人的事有餘好了。
沉思了片刻,夏想又分別給達才集團的成達才、久遠地產的羅久遠各打了一個電話,又和遠景集團的閃連通了話,基本上一張大網已經鋪開,剩下來的,就等時機合適的時候,收網了。
……
崔向和章國偉一前一後趕到芳香苑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天氣愈加陰沉,空氣之中幾乎有濃重的霧氣。
肯定是要下雨了。
但崔向的心情十分愉悅,夏想吐口,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如果再進一步從以上幾家開發商手中拿到確鑿的證據,夏想在劫難逃!
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夏想的落馬,只是時間問題了。因為中紀委出面查案,哪家開發商敢不配合調查?所以在崔向看來,只要中紀委派人去落實證據,肯定是手到擒來,夏想的翻船,幾成定局。
怎能不開懷?
因此,章國偉一邀請他到芳香苑面談,他當即答應。
最近幾天,崔向表面上鎮靜,似乎從容不迫,其實他內心十分焦慮和急躁,一著不慎就有可能滿盤皆輸,因為此次下的賭注過大,夏想不落馬,他就會翻船。
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不能有絲毫的放鬆,贏了,天下在手,名利我有。輸了,名聲掃地,一無是處。天地之別,誰敢掉以輕心?
崔向心裡很清楚,他是一塊石頭,一隻巨手將他投到秦唐,是為投石問路之舉。成功,石頭就可以被雕刻成石碑,名垂青史。失敗,石頭就會被棄置一邊,遺臭萬年。
但即使如此,他也必須放手一搏。因為政治之上,來得不半點猶豫。當時那人親自和他面談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沒有退路了。如果不願意前來秦唐,等待他的將是先被冷落,後被打入冷宮,甚至還有可能被人翻出舊帳,一棍子打死。
退,只有死路一條,進,還有一線生機。政治較量,其實就和上戰場差不多,有人看中你時,你必須向前沖,不沖,就會被自己人打死,還落一個逃兵的罵名。衝上去,被敵人打死,就是英雄。
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許多是被逼的。
崔向和章國偉為了避嫌,一前一後來到芳香苑,到了房間坐定之後,牛林廣就大大咧咧推門進來了。
崔向以為沒有外人,一見牛林廣趾高氣揚的樣子,就皺了眉。章國偉知道崔向不喜牛林廣的性格,就悄聲在他耳邊說道:「崔書記別見外,他就是牛林廣……」後面就輕輕一點牛林廣的後台。
崔向臉色大變,忙點了頭,臉色恢複了平靜。
握手、寒喧,然後落座,章國偉也不偉光正了,直截了當地切入了正題:「崔書記,下一步的走向,您給我和林廣交個底,我們也好從側面配合中紀委的工作。」
崔向故作神秘地說道:「國偉、林廣,我不說,你們也知道,紀委有嚴格的保密制度。」
章國偉笑了一笑,沒說話,牛林廣卻端酒敬崔向:「崔書記,我敬您一杯。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您別見外,我就一句話,夏想什麼時候倒台,我什麼時候放鞭炮慶賀。」
章國偉知道崔向聽不懂牛林廣的暗示,含蓄地解釋了一句:「我在側面配合,林廣可以在背面配合,崔書記在正面,三處下手,萬事無憂。」
崔向才又無奈地笑了:「我說,你們聽,走出這個房間,誰也不能走漏半個字。」
章國偉和牛林廣一起點頭。
崔向見火候已到,就簡單一說:「……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了,不過我給兩位一個忠告,現階段先不要多事,就怕事多一亂,轉移了視線,就達不到最好的效果了。」
「就是,就是。」章國偉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也行,也行。」牛林廣心情不錯,也是開懷一笑。
……
一天後,崔向發現他笑得太早了。
調查幾家開發商的時候,遭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原以為中紀委出面,必定所向披靡,不成想,單是一個小小的江山房產就讓調查人員吃了憋,竟然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而且還一點也不配合調查,出示帳目沒問題,但其他問題,一概不知。
想通過燕省省委向江山房產施壓,不料省委方面一再推諉,態度也十分消極,就讓中紀委方面大為不滿。
崔向哪裡知道,江山房產最後剩餘的一部分股份,通過秘密渠道轉到了范錚的名下。范錚作為江山房產最大的隱形股東之一,會任由別人在燕省的地盤上調查他的產業,真當范睿恆的省委書記是擺設?
江山房產的調查,受阻。
對遠景集團的調查,更是遭遇了當頭一棒。
遠景集團的註冊地是京城,崔向以為更容易調查,肯定是中紀委一露面,對方就會積極主動地配合。不想中紀委一出現,遠景集團的態度之強硬,擺出的就是拒不合作的姿態,聲稱不存在行賄行為,拒絕提供合作。
中紀委怒了,要求京城當地警方和檢察機關介入,協助調查。警方和檢察機關是介入了,但態度也是十分消極,漫不經心的樣子,一看就是應付事情。
怎麼會這樣?
崔向哪裡知道遠景集團的來歷,京城之地,卧虎藏龍,他又不是京城本地土生土長的官員,怎會知道京城的水有多深?中紀委里的其他人,或者也不知道,或者就是知道也不說,誰也不願意多嘴,萬一惹事上身,豈不麻煩?
因此,遠景集團就如同一面牆,崔向一腳踢出,被反彈的力量震得生疼。
更沒想到的是,如果說江山房產和遠景集團的調查只是受阻的話,對達才集團和久遠地產的調查,就讓崔向感受到了反彈的力量不但驚人,還傷了他的手腳,讓他痛不可言。
先是達才集團。
崔向也清楚達才集團和葉石生關係不錯,但葉石生究竟和達才集團之間的關係有多密切,他並不太清楚,而且在看他看來,葉石生雖然還在位,但基本上和退居二線沒有兩樣了,當年他和葉石生之間的關係也不怎樣,因此也沒顧慮葉石生的面子。
對達才集團的調查,一開始還算順利,達才集團至少表面上做到了配合,還積極主動地提供了當年和夏想合作的一些項目的規劃圖,但以上顯然不是崔向想要的東西,因為設計圖紙的採用和付款,是正常的商業行為,十分規範,沒有一絲紕漏。
正當崔向要求進行深入調查了,阻力來了,而且還是天大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