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縣,現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人人都知道,事情鬧得太大了,縣委書記和縣長連死的心都有了,早知現在,何必當初?但悔之晚矣,在上頭沒有下令將他們撤職查辦之前,他們還得跑來跑去,負責安撫死者家屬,落實賠償金,處理一應善後事宜。
還要嚴防渾水摸魚的記者和不懷好意的媒體,甚至還有一些國外的記者也來湊熱鬧,都被安縣禮送出去了。雖說現在已經紙里包不住火了,但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要該趕走的添亂的記者,還是要趕走。
不能亂了章程。
還有一些不法之徒也乘機作亂,必須下狠手整治。安縣下了死命令,嚴防死守,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不放過任何一個投機倒把分子。
諸葛霸道和呂振洋來得真不是時候。
也不怪他們,一是安縣現在確實形勢危急,二是蕭伍在哦呢陳的提醒下,通知了安縣的關係,安縣已經準備好了一張網,就等諸葛霸道和呂振洋自投羅網。
諸葛霸道和呂振洋在安縣一露面,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先是政府方面的人察覺到了諸葛霸道不同尋常的氣息,因為他走路的時候,昂首闊步,有點象唱戲的架勢。
更重要的一點,他們的車是京城牌照。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諸葛霸道一是改不了他的裝腔作勢的毛病,二是忘了弄一個燕市的牌照,因此一露面就成了活靶子。
先是被政府方面的人盤問了一番,好在諸葛霸道早有準備,說他是來自京城的企業家,準備向遇害者家屬捐款,算是暫時矇混過關了,但空口無憑,諸葛霸道只好自討腰包,當場捐款五萬元。
表面上很大方,一回頭,心疼得直咧嘴,肉疼得差點掉淚。
花了五萬元暫時獲得了政府方面的信任,允許他們近距離接觸遇害者家屬。
諸葛霸道哪裡想和遇害者家屬接觸,但又只好裝模作樣地握手,慰問,又用眼色暗示呂振洋去打探,呂振洋就混到人群之中,渾水摸魚去了。
呂振洋卻沒有發現,他一走,身後就跟了好幾個尾巴,而且個個膀闊腰圓,五大三粗,都是壯漢。
諸葛霸道應付了半天,好不容易擺脫了政府人員的糾纏——確實是糾纏,還想要錢——他就準備也去找夏想的罪證,有沒有,製造了再說。
卻發現找不到呂振洋了,怪事,他打了呂振洋電話,提示關機,心裡就惱了,別是呂振洋看了誰家丫頭,去野合了不成?你家裡的大紅奶罩長得瘮人,也不用性急成這個樣子,隨時隨地有要求,就跟一條發春的公狗一樣。
罵了一氣呂振洋,諸葛霸道忽然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因為他感覺身後似乎有了尾巴。
此次前來安縣,除了他和呂振洋之外,還有兩車手下跟來,但還沒有進安縣,因為怕太招搖了,就在安縣邊上等著,以防萬一。
雖然諸葛霸道自認文武雙全,但朝身後看了一眼,幾名五大三粗的漢子緊跟身後,個個凶神惡煞一般,他就嚇了一哆嗦,心想糟糕,別不是被發現了吧?
剛這麼一想,抬頭一看,怎麼走到一處無人之地了,再一看,前面一個糞坑,正在糞坑中安然端正、微閉雙眼的人不正是呂振洋又能是誰?怎麼著了這是,怎麼在糞坑裡練起了什麼蓋世神功了?
諸葛霸道走近一看,差點沒嚇得坐在地上,呂振洋頭上頂了一個大鍋蓋,坐在也不知是牛糞馬糞還是驢糞的糞坑中,鼻青臉腫也就算了,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完好的地方,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都不成人樣了。
如果不是他認識呂振洋,如果不是呂振洋頭上頂了一個鍋蓋裝天線寶寶,離遠了看,還真有點象一頭在豬圈裡的豬。
諸葛霸道再自恃聰明過人,計謀多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手下不在身邊,頓時嚇傻了,片刻之後醒悟過來,拿出手機要手下過來接應,還沒來得及撥出號碼,忽然眼前一物飛來,黑糊糊,拳頭大小,直奔面門而來。
他躲閃不及,「啪」的一聲,正蓋在鼻子和嘴巴上。鼻子上傳來的是臭不可聞的氣息,嘴巴也品嘗了到了一絲怪味——也虧了諸葛霸道早年在鄉下放過牛,也和別人打架時被人塞過牛糞,一下就知道他被一朵牛糞捂住了臉。
諸葛霸道火冒三丈,牛糞打臉,倒霉三年,誰他媽的這麼缺德?火氣一上來,一把抹掉臉上的牛糞,開口就罵:「誰他媽的扔牛糞……」
話未說完,一記悶棍迎頭打來,躲閃不及,正中腦門。
諸葛霸道再也霸道不起來了,當即被打得眼冒金星,腳步不穩,沒走兩步,就又被人一腳踢在屁股上,力氣之大,差點沒把他踢飛起來。可惜他一直自詡為文武雙全,竟然被一塊牛糞和一記悶棍打倒,真是一世英名付諸流水。
諸葛霸道也「撲通」一聲跌落在糞坑之中,和呂振洋成了難兄難弟。
安縣二日游,就此狼狽收場,一無所獲。
然而他們此行帶來的更嚴重的後果是,終於惹怒了夏想——任何人都對擋在自己升遷道路上的絆腳石深惡痛絕,特別是在由正廳跨越副省的關鍵之時,牛林廣也參預到政治之中,企圖嫁禍於人,節外生枝,就讓夏想真正動了將牛林廣趕盡殺絕的決心!
隨後,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兩件事情並成一件,最終促使夏想痛下決心,痛下殺手,在秦唐上演出了一出轟轟烈烈的打黑行動,不但在整個燕省引起了轟動,也震驚了全國!
此為後話……
燕省的局勢,隨著政治局第一次會議的消息悄然釋放之後,陡然緊張了起來。
孫習民的辦公室頃刻之間,門可羅雀。
倒是范睿恆還做做樣子,來看望了孫習民一次,握了握手,說了幾句珍重的話,就明顯有了告別的意味。
孫習民也知道他雖然和范睿恆有過分岐,但也是正常的一二把手之間的矛盾,在他被中央問責的過程中,范睿恆也沒有落井下石,也算為人還算端正,他就很客氣地范睿恆握了手,道了別,感了謝。
但其他常委大多不再上門,即使路過孫習民的門口,也是高抬腳輕邁步,唯恐被孫習民看到叫住。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孫習民暗暗搖頭。
一下午,整個燕省省委人心惶惶,和京城的電話不斷,尤其是高晉周和譚國瑞,兩人緊閉辦公室的門,誰也不見,只是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
燕省局勢即將大變,都知道省長即將易人,誰也無心工作,都在四處打探,高晉周和譚國瑞誰會接任省長,省委常委會,又將會有什麼樣的重大調整?
一下午,所有人都等著京城來電。但京城的電話,卻遲遲沒有響起,知情人士得知的內幕消息是,第二次會議已經形成了決議,第二天就會正式宣布,但具體內容是什麼,卻一點風聲也沒有傳出。
處於高度保密狀態。
雖然只有一天就會公布了,但人的心理就是越保密越好奇,都想千方百計提前一天知道決定,但此次保密程度之高,所有人都想盡了方法,卻一點也消息也打探不到,怪事,真是天大的怪事!
難道說,傳聞已經達成了決議不真,難道說,班子調整的人選又難產了?
燕省,被安縣的一場事故,攪得天翻地覆。
燕省,今晚將註定有無數人失眠。
夏想卻沒有失眠,他反倒如卸下了心頭巨石一樣輕鬆,下班後,和蕭伍一起吃飯。
算起來有一段時間沒有和蕭伍一起坐坐了。
蕭伍在秦唐沒有著手開發房地產項目,一直在觀望之中,因為現階段時機不太成熟。不過他最近和哦呢陳來往密切,從哦呢陳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突然就對酒店業興趣大增,準備進軍酒店業。
吃飯的時候,蕭伍才說到哦呢陳及時發現了諸葛霸道和呂振洋的行蹤,也說到了諸葛霸道和呂振洋在安縣被收拾的熊樣。
夏想聽了,卻臉色陰沉,半天沒有說話,心中壓制許久的怒火,終於點燃了。
牛林廣如果只一心做他的無本生意,他也許還可容忍他一段時間,他卻不識趣地參預到了政治鬥爭之中,就是自不量力自尋死路了!
夏想只對蕭伍說了一句話:「替我謝謝陳總!」
第二天一早,夏想接到省委來電,讓他即刻前往省委參加重要會議,會議內容沒有明確,只是強調讓他務必趕到。
激動人心的時刻來臨了!
夏想立刻帶上秘書,叫上司機,啟程前往省城。
望著夏想迅速而決絕地離開市委大院的背影,章國偉站在窗前,心中五味雜陳,酸甜苦辣一起湧上心頭,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到省委,夏想立刻就參加了一個小型會議。
中午時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組織部部長吳才洋從京城來到燕省,同行的人員還有國務院相關人員,隨行人員之中,出人意料的是,有西省紀委書記張黔。
難道說……不少人都隱隱猜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