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一開始,就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吳才洋還是和上次一樣,堅定地要求將孫習民就地免職,還拿出《國務院關於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責任追究的規定》來堵反對者之口。
委員長依然是堅決反對的態度,總理也是反對,但態度不如委員長堅決。
不過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此次會議,贊成罷免孫習民的政治局委員,在第一次發言時就已經過了半數,而且還大有增多的趨勢,就讓反對的陣營感到了不小的壓力。
委員長和總理對視一眼,心想恐怕難以過關了。
更大的意外還有後面,本來一直中立並且偏向孫習民立場的軍方,突然態度堅定地支持問責孫習民。
關遠曲出人意料地沒有表態,相當於棄權了。
最後總書記一語定音:「安縣的事故,影響特別惡劣,情節非常嚴重,中央必須要拿出決心,要給全國各省以警示作用。但就地免職對孫習民同志來說也有失公平,我的意見是,引咎辭職,不知道同志們還有沒什麼好補充的?」
會議最後一致通過決議,孫習民引咎辭職!
隨後,關於孫習民之後的繼任人選,以及燕省的省委班子的下一步調整,在休會之後,下午繼續進行討論。
燕省大局將定,安縣特大安全事故引連的鎖反應,即將全部揭開謎底。
政治局第一次會議的精神,第一時間就傳到了燕省省委,不過僅限於范睿恆和孫習民兩人知道。
范睿恆沉思良久,看著桌上的電話,幾次拿起又放下,從來沒有象今天一樣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畢竟在省部級的位置上呆了很久了,按說早就應該心性堅定,但在分析了京城的動向和即將迎來的燕省的人事調整的可能性之後,他還是忍不住想和夏想打一個電話。
以他和夏想的關係,主動打一個電話也不算降貴紆尊,但心中還是隱隱有一種要向夏想示好的不安分的念頭。堂堂的省委書記有必要向一個市委書記示好?哪怕夏想即將邁進副省級,和他之間還是有一條巨大的鴻溝。
一般而言,一省的十幾名省委常委,最後能晉陞到省長的,寥寥無幾,再由省長跨越到省委書記,更是少之又少,夏想即使是最年輕的副省級幹部,他以後能否再順利地晉陞到正省級,還要兩說。
官場上的事情,誰也不敢為以後打包票。
但不知何故,范睿恆就想主動向夏想打一個電話示好,哪怕只是簡單地暗示一下政治局的會議精神,也顯得他有誠心有拉攏之意……沒錯,確實是拉攏。
夏想進入常委會,必將對燕省的政治格局,帶來強有力的衝擊。
如果說在夏想還沒有邁入副省級之前,他的影響力必須要藉助後台才能展現出來,那麼他一旦進入了常委會,以他和高晉周之間幾年的交情,和李言弘之間也有共同立場的友情,還和王鵬飛之間也算密切的關係,再有和胡增周多年的交往,甚至和於繁然也有共同語言,對了,還有一個初來燕省的肖遠心也迅速和夏想走近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著實嚇了堂堂的省委書記范睿恆一大跳。
夏想只要進入了常委會,再只要高晉周能順利擔任了省長,再只要夏想支持高晉周,那麼高晉周就足以和他抗衡,實力之強,比孫習民強了何止十倍!
范睿恆不想還好,一想就不免大為心驚。
就算夏想不幫高晉周,也不幫他,兩不相幫,以夏想的政治智慧,在省委獨成一幫也大有可能。至少性格有些孤傲的於繁然會和他站在一起,還有胡增周、肖遠心,甚至王鵬飛也會助夏想一臂之力。
夏想別看進入常委會,將會是資歷最淺排名最靠後的一人,但他的影響力在整個省委,隱隱已經有了第三人的氣象。
僅次於省委書記和省長!
而且還將會成為書記和省長爭相拉攏的對象,因為他偏向誰的立場,誰就會在燕省擁有一言九鼎的絕對權威。
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但現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必須面對現實的問題。范睿恆暗暗慶幸當初在中組部徵求意見時,說了夏想的好話,否則,他就算從容過了事故一關,夏想進入常委會之後,他將會舉步維艱。
又想起了孫習民的下場,范睿恆暗暗搖頭,孫習民還是政治上不太成熟,以為京城後台夠硬,就敢給夏想下絆子了?他怎麼沒有好好研究一下當年的歷史,夏想是怎樣和宋朝度聯手將縱橫燕省十幾年的省委書記高成松拉下了馬?
也是孫習民時運不濟,好好的,讓一條斷頭路給斷送了前途……范睿恆暗暗搖頭,他沒有意識到他也受到了外界的影響,將山水路說成了斷頭路。
又想了片刻,還是拿起了電話,撥給了夏想。
……
省長辦公室,孫習民頹然坐在椅子,有氣無力,一臉灰白。
他辛辛苦苦幾十年,終於得到了一個省長的寶座,很不容易。如果說確實是因為他的重大失誤而被中央追究領導責任,他也認了,但遭受的卻是無妄之災,讓人憤恨加無奈。
但又有什麼辦法?政治就是政治,不講人情,不講道理,難道非要到中央去理論一番,說是天災,不是人禍,不關他的事,他是清白的?
他真要去辯解,說不定以後再東山再起的機會就沒有了。
政治,從來就是平衡和妥協的產物,孫習民也清楚,他得罪了吳才洋,又正好身上有事,吳才洋必然要拿下他,好讓他為別人讓路。
他下台,高晉周上台,夏想再進入常委會,以他一人的前途來成全兩人的升遷,他是該自嘲自己挺有奉獻精神,還是該無奈他的位置擋了兩個重要人物的路,所以,他必須要給人讓路?
再想到以前他還琢磨夏想沒有機會進入省委常委會,因為名額已滿,沒有空缺了,但轉眼間卻發現,竟然是他自己讓位好讓夏想補進,孫習民搖頭苦笑,世間還有這麼諷刺和辛辣的無奈嗎?
還有深深的辛酸。
孫習民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在一處戲台上看到的對聯,上聯是:凡事莫當前,看戲何如聽戲好。下聯是:做人須顧後,上台終有下台時。
當時他還覺得對聯有點過於消極,或者說有點過於戲說,現在親身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終於明白了一點道理,有時別人富有哲理的話,也許你境界不到,領悟不了。人生各有經歷,各有際遇,也各有不同的深刻體會,只有細歷了滄桑的人,才能真正發出人生的感慨。
孫習民現在覺得應該將上聯改為:凡事莫當前,演戲何如看戲好——官場中人,天天演戲,入戲太深了,認假當真,真要到了卸妝下台的時候,已經分不清生活和演戲的區別了。
真是悲哀。
他想了一想,也拿起了電話,打給了夏想。
就當是做最後的告別好了,好也好,壞也好,總歸他在燕省一場,自認對燕省也付出了心血,成敗任由後人去說,他只管做好自己就行了。
對於夏想,他也無話可說了,或許他一開始真的走錯了一步,但事到如今,後悔或是痛心都沒有用了,就最後和夏想再說上幾句,以後山高水長,說不定還有再相遇的一天。
……
就在省委書記和省長先後打電話給夏想時,政治局第二次會議再次召開,就燕省的新一輪人事調整,進行討論和研究,而就在同時,諸葛霸道和呂振洋的安縣二日游,也達到了高潮。
諸葛霸道和呂振洋的安縣二日游,從開始就不太順利。
先是汽車路上拋了錨,車也不舊,才兩年的新車,好好的就壞在了半路了,讓諸葛霸道無比鬱悶。
諸葛霸道上次被人扔到高速公路上,又冷又餓,回去後生生病了一周才養好,讓他氣急敗壞之餘,算是初步領略了夏想借刀殺人的手腕,也讓他對夏想更是恨之入骨。
此次前往安縣調查夏想當年的老底,被他比喻為「奉命於危難之間」,認定此次出馬,必定手到擒來,抓住夏想的辮子,揭了夏想的老底,然後將夏想斬落馬下。
當年諸葛亮六出祁山,未立寸功,他現今初出安縣,肯定可以平定天下,談笑間,夏想灰飛煙滅,孫省長寶座穩坐,章市長眉開眼笑,牛林廣論功行賞,他則是居功居偉的第一人。
諸葛霸道生性自負,又自視過高,又喜歡看古代的演義小說,自認文韜武略,當世第一,可惜生不逢時,否則生在亂世,他也會功蓋天下。
不料出師不利,就讓他無比鬱悶,難道是因為姓諸葛的原因?諸葛亮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可不能重蹈覆轍,他要超越諸葛亮的悲劇。
好不容易等來了維修工,修好車再上路,趕到安縣時,已經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天。諸葛霸道和呂振洋立刻著手搜集證據,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管用就好。
隨後就接到了牛林廣的電話,說是時間緊迫,初步消息證實,孫習民省長寶座不保,但只要能找到不利於夏想的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