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潔雯離任的時候,夏想率領天澤市委全體領導班班子,以及人大、政協的主要負責人,列隊歡送。
陳潔雯緊握夏想的手,無限感慨:「一年多來,和夏市長搭班子是我從政以來最愉快的一段經歷,夏市長幽默風趣,才智過人,政治上過硬,經濟上精通,確實是難得的人才。我還很想繼續和夏市長搭班子,共同建設好天澤,不過還是必須要服從組織上的安排。」
夏想聽過就算,因為陳潔雯說的不是反話,就是在說別人,反正不是說他,還最愉快的一段經歷?也虧她說得出口。不過政治人物都要另當別論,他也就笑著,一臉惋惜地說道:「太可惜了,陳書記說走就走了,我也想多聆聽陳書記的教誨,在陳書記的指導下工作,才心裡踏實,才不會犯錯誤。」
裴一風強忍住笑,夏市長第一句話就跟念追悼詞差不多,說走就走了?怎麼聽怎麼彆扭。
陳潔雯皺皺眉,又一想,或許是她多心了,就又擠出一絲笑容,客氣幾句,又和眾人一一握手。說是握手,其實就是蜻蜓點水式的點點頭,說實話,她對天澤市委沒有一絲留戀,對在場的主要黨政領導,幾乎全部沒有了好印象。
尤其是對裴一風、徐鑫兩人,連笑都欠奉一下,只一握手就立刻鬆開,一臉嚴肅。
陳潔雯的汽車消失在遠處,當場所有送行的人似乎都從心底長出了一口氣,好象是無需交流的共識——陳書記總算走了。
是呀,陳潔雯總算離開天澤了,她在天澤前後四五年的時間,天澤經濟止步不前,在全省的排名一直不變——是不變,從倒數第一一直堅持在倒數第一,也不容易。
都以為陳潔雯一走,劉會人就即刻走馬上任,不想到出了烏龍,劉會人意外病倒了,而且還病得不輕,需要住院治療。省委決定,夏想同志暫時主持天澤市黨政工作。
半個月後,全省的人事調整都落下了帷幕,由此帶來的動蕩和硝煙,也漸漸塵埃散去。至於新調整的班子以後的磨合,就是各個市委書記的問題了,省委自然不用再過多的操心。
省委的注意力就立刻落到了宋朝度走後的省長空缺上來。燕省進入了後宋朝度時代,梅昇平、高晉周、李言弘、譚國瑞都開始了活動,畢竟是一省之長的寶座,誰不垂涎三尺?一生之中,沒有幾次坐地扶正的機會,機會一旦錯過,也許永不再來。
就連一向鎮靜的梅昇平和李言弘,也都坐不住了,和京城電話不斷,還不時回京城打聽。高晉周也不甘示弱,他一直在政府班子打磨了五六年,從普通副省長到常委副省長,再到常務副省長,在燕省走了很漫長的一段道路,很不容易。
但不容易不一定就花落頭上,必須要關係到人情到才行。高晉周知道,他和李言弘同為吳家人,但受吳老爺子的器重程度不同,相比之下,李言弘更得賞識。最後家族支持李言弘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雖然說要服從大局,以家族利益為重,但事關個人重大前途之時,該努力爭取的,也不能放鬆。
梅昇平也是如此,他在燕省的年頭也不斷了,此次如果能順利擔任省長,也是為梅家大大爭氣了。以前他還抱著將燕省當成跳板的想法,沒想到從組織部長到副書記,在燕省呆了四五年有餘了,也有了感情,如果繼續在燕省擔任省長,也方便隨時回京活動。
梅家,也全部動員起來。
譚國瑞雖然在上次和宋朝度的較量中失利,但現在也覺得機會來了,也是抓緊活動,三天兩頭向京城跑。
一時之間,燕省省委人心浮動,人人如臨大敵。
本來以前梅昇平和李言弘關係就不好,現在因為兩人都視對方為最強大的競爭對手,以前見面還打招呼,現在見面只是微一點頭,然後兩人就都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
就連高晉周和李言弘之間,見面之時也多了一層隔閡。官場中人,平常關係再好,一旦到了爭取一個關鍵位置的時候,就都成了對手,而且還是你死我活的對手。當然,最後塵埃落定之後,又會重新回到原來的軌道之上。
這就是官場中人的兩面人生。
燕省省委,風聲雨聲猜測聲,聲聲入耳。
……
夏想雖然也關心省委的人事變動,但一來和他的層次相差太遠,二來他最關心的只是宋朝度的去向,對於誰接任省長並不放在心上,因為操心也沒有用,但宋朝度在此事上一直守口如瓶,他肯定不會多嘴去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他現在忙得很,一人身兼兩職。
劉會人到底會不會做人還不好說,但他的病生得還真是時候,讓范睿恆臉上大感無光,因為劉會人動了一個不小的手術,至少要到10月以後才能出院。也就是說,夏想至少要一人身兼兩職兩個多月!
差不多全省都在看笑話,劉會人可是范睿恆最出人意料的提名,結果劉會人給他來了一出出人意料的大病,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夏想確實忙得要命,黨政兩攤子一手抓,還真不是一個人能幹得了的事情,幸好有陳天宇全力幫他,再有吳明毅也一心輔佐,他還算勉強應付得過來。
本來在誰爭奪省長寶座的事情上,夏想決定置身事外,一點也不插手,但還是擺脫不了人情的糾纏,高晉周幾次來電話請他坐一坐——不是以常務副省長的身份,而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夏想還真不好推辭,他知道高晉周的用意,是看重他和吳老爺子之間的關係,讓他美言幾句。
後來高晉周搬出了高老,夏想無奈只好答應在京城見面。
面,倒是見了,也和高老相談甚歡。席間,誰也沒提燕省的局勢,但都是心照不宣。夏想也不好說什麼,因為他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卻是萬萬不能說。他和吳老爺子之間關係是一直不錯,就是因為他不多事,不貪心,從來沒有向吳家索求過什麼。如果他提出不該提的要求,說出不該說的話,以外人的身份插手吳家的內部事務,就是不懂事了。
吳老爺子或許不會說他什麼,但吳才洋也好,甚至吳才江也好,都會對他有不好的看法,認定他遊走於家族勢力之間,有不良企圖。
讓夏想沒有想到的是,很少主動和他聯繫的李言弘,也意外在他和高晉周會面的幾天後打電話給他,提出在京城見面。
夏想就知道,一個省長之位,讓吳家的兩大幹將之間的競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最終夏想還是和李言弘見了一面,也是把酒言歡,但都沒有談及正事。有時候無聲勝有聲,彼此之間要的就是一種默契,而且以李言弘的級別,說出請求夏想幫忙的話,他也不可能說得出口,夏想也承受不起。
就在燕省的局勢還沒有明朗之前——省長調動是大事,幾個月甚至半年才下來結果也很正常——國內出現了幾次重要的人事變動,再次吸引了中外媒體的目光。
9月中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下江市委書記關遠曲卸任下江市委書記,擔任中央黨校校長。消息一經公布,國內外媒體一片驚呼,尤其是國外媒體,更是連篇累牘地報道關遠曲的生平和簡介,直呼關遠曲為下一代接班人,然後又大量分析當前的中共領導人的序列和排名,以及整體的政局走向。
相比之下,夏想表現得十分平靜,因為他已經早先一步知道了結果。不過歷史還是出現了一定的偏差,關遠曲提前了一個多月卸任了下江市委書記,莫非是哪個環節出現了變故?
果然,僅僅一周之後,中央再次宣布,吳才洋兼任中央組織部部長職務,不再兼任中央宣傳部部長職務!
夏想吃驚不小!
中組部和中宣部兩大部長雖然都是中央政治局委員,但顯然中組部更顯赫,執掌天下官帽,非總書記信任之人不得擔任,難道說,吳才洋深得總書記信任?因為根據慣例,中組部部長都是晉陞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前站。
吳家,不愧為家族勢力之首,吳才洋有望成為九巨頭之一。
國內政局風雲變幻,都是在為即將在10月召開的十七大預演。夏想很清楚,最後一任的總書記,正在全面布局,安排大規模的人事調整。
但燕省的局勢,還暫時不見動靜,估計宋朝度的調整,要到十七大以後了。
轉眼到了國慶,國慶期間,范錚結婚,夏想出席了婚禮,並且和嚴小時聯合送了范錚一份大禮。范睿恆對夏想的到來很是高興,握著夏想的手,說了不少勉勵的話。范錚也熱情地和夏想寒喧,說是如果夏想沒結婚,說什麼也要讓他當他的伴郎,讓嚴小時當伴娘。
范錚先是拉著夏想的手介紹新娘給他認識,新娘是一位很文靜的姑娘,中將的女兒,很端莊,和范錚還算般配。然後范錚又拉著夏想來到一個房間,介紹另外一個人和他認識。
此人45歲左右,頭頂微禿,戴深度近視眼鏡,一看就是老學究的形象。不等范錚開口,夏想就立刻猜到了眼前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