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著實吃驚不小。
因為天鋼的整合問題,吳家一直在外圍施壓,甚至上升到了國家的層面,但具體在天澤,還沒有任何動靜傳出。還有一點,除了上次吳才洋主動打過一次的質問電話之後,吳老爺子在此事上一直三緘其口,保持了足夠的耐心和沉默。
夏想知道,吳老爺子必定會有話要對,不是對外界說,而是要對他說。他也打過幾次電話給老爺子,先是問好,然後關心他的身體,然後就沒有了進一步的話題,甚至在他含蓄地提了一提天鋼之時,老爺子卻立刻轉移了話題,意思很明白,避而不談。
夏想就有點不解吳老爺子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清楚的一點是,吳老爺子不是逃避問題,也不是不想談,而是時機未到。他也就不再強求,和吳老爺子相比,有許多事情他還是處於被動的一方,掌握不了主動權。
忽然就聽到了吳老爺子要來天澤避暑的消息,確實讓他大感意外。吳老爺子當然不是避暑來了,是要開口了。但眼下似乎時機還沒有成熟,不管是省內局勢,還是國內局勢,一直處於膠著的狀態,老爺子此時前來天澤,是為何故?
夏想知道以他的人生經歷和政治智慧,不足以判斷老爺子的真正用意。老爺子要來,歡迎就是了,就讓連若菡轉達了他熱烈歡迎的意見。
連若菡卻嘻嘻一笑:「被人審問的滋味還不錯吧?你不用胡思亂想了,就是我鼓動黧丫頭考驗考驗你,因為我覺得你最近的表現有點異常,懷疑你又有了新的女人。不過算了,我們也不審問你了,就等你自己承認好了。我和黧丫頭商量過了,不管是哪個女人跟了你,人家付出了青春,你就要對人家好,知道不?」
夏想差點被連若菡感動了,差點說出實話,還好,關鍵時刻管住了嘴:「行了,別搗亂了,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你和黧丫頭兩個女人就讓我頭大了,再來一個女人,我還不被被你們吵死?現在事情這麼多,內憂外患,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嫌我不夠麻煩?要不你和黧丫頭去歐洲度假好了,住上兩三個月再回來。」
女人也會甜言蜜語,也會花言巧語,男人一定要時刻保持警惕,不要被女人的溫柔蒙蔽了理智。
連若菡又得意地笑了:「好了,好了,別說得好象你多委屈一樣。等爺爺來了,我安排他住在花海原,就住南宮行了……你的三宮六院的夢想破滅了!」
夏想無語,放下連若菡的電話,就去收拾曹殊黧。曹殊黧見她和連若菡的約定敗露了,也就自知理虧,晚上就任由夏想折騰了一次。
吳老爺子說來,卻沒有那麼快,而是三天後才來。三天的時間,不管是天澤還是省內省外局勢,又發生了不少的變化。
先說天澤。
天澤市因為陳潔雯不在的原因,大事暫時由夏想做主,市委的一般事務由吳明毅處置,也算各項事情井井有條,沒有出現任何亂子。本來一切按步就班,但還是發現了一點意外,紀委書記皮不休和常務副書記劉風聲大吵了一架,皮不休氣得暴跳如雷,非要向省委、省紀委提出調整劉風聲工作的建議,否則他的工作無法開展。
夏想勸他冷靜一些,工作中的衝突在所難免。皮不休也不知哪根筋沒有搭對,竟然不賣夏想面子,說什麼也要搬開劉風聲。
劉風聲上次調查跑馬縣的事件,讓皮不休懷恨在心。他始終咽不下這口惡氣,又苦於找不到劉風聲的毛病,好不容易現在找到了一次,豈能善罷甘休?而且他認為現在夏想處於夾縫之中,都多久了連一個天鋼都沒有擺平,就認定夏想在天澤市又開始束手束腳了。
還有一點,市長管不到紀委的問題,他就沒有聽從夏想的勸告,還是將事情捅到了省紀委,要的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不將劉風聲一腳踢開誓不罷休。
皮不休和劉風聲的矛盾根源在於一起不算太大的案子,但因為案子涉及到天鋼的人,就一下敏感而複雜了。其實也不是天鋼的什麼關鍵人物,只是一名負責採購的副總,劉風聲手中有確鑿的證據指向副總中飽私囊,皮不休卻以事實不清、時機不對為由,非要壓下。
劉風聲不同意,說什麼也要查下去。一個二把手不聽一把手的話,皮不休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勃然大怒,當場和劉風聲翻了臉。
劉風聲也不甘示弱,指責皮不休是非不分,根本就是包庇壞人。皮不休就和劉風聲當場大吵一架,兩人都怒火衝天,誰也不肯退讓。
實際上劉風聲和皮不休大吵一場,在外人看來或許是不懂事,不懂官場規矩,哪裡有副手和一把手頂牛的?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但劉風聲心知肚明,因為他很清楚皮不休早就看他不順眼,他和皮不休之間早晚會爆發衝突,和平共處的可能性為零。與其以後讓皮不休陷害他,不如將矛盾公開化了,來一個魚死網破。
事情果然鬧大了,連夏市長都沒有攔住,上報到省紀委之後,省紀委並沒有立刻答覆,只說研究之後再下結論。
皮不休自認省紀委肯定會偏向他,畢竟他是市委常委、紀委書記,劉風聲才是處級,一個處級的副手敢跟一個副廳的一把手叫板,是明顯的以下犯上。他甚至還得意地想,藉此機會一腳踢開劉風聲,看夏市長在紀委還有沒有內線,還想再將手伸到紀委內部?沒門!
第二天,皮不休和省紀委的後台通話時,後台告訴他會將劉風聲調到省紀委的後勤部門,任閑職。放下電話,皮不休得意揚揚,到底還是他有面子,省里輕易不會動一個市委常委,而一個普通的紀委副書記,就很容易被調整工作了。
他剛得意了沒有幾分鐘,就接到通知說是夏市長找他有事。他不慌不忙地來到市長辦公室,倒要看看夏市長還有什麼手段可以施出來,難道還想辦法保下劉風聲不成?晚了!
皮不休頗有點自得,來到夏想的辦公室,很不客氣地坐在了沙發上,問也不問就自己點燃了一支煙,邊抽邊說:「夏市長找我有事?」
夏市長的態度倒是不錯,一臉微笑:「有點小事,就是問問你陳海峰同志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怎麼樣?」
什麼意思?皮不休一愣,難道說省紀委的風聲已經傳了出來?陳海峰是紀委副書記,但不是排名第一的副書記,和他關係雖然一般,但總比劉風聲聽話多了,聽夏市長的意思,應該是劉風聲的工作要調整了?
皮不休暗暗心喜,心中有了計較,就順水推舟地說道:「陳海峰的工作能力和態度都沒有問題,在紀委內部的威望也挺高,是個不錯的同志。」
「那就好。」夏市長一臉淺笑,「上級決定陳海峰同志任市紀委第一副書記,劉風聲同志的工作,要有相應的調整。」
「我完全服從組織上的安排。」皮不休姿態挺高,也是,搬走了劉風聲,而且劉風聲相當於被閑置了,他已經是相當滿意了,就又多說了幾句,「劉風聲同志其實也是一個挺有能力的同志,就是太有個性了,和紀委的大部分同志不太合得來,考慮到紀委工作的特殊性,劉風聲同志個人委屈一下,也沒有什麼了。」
話說很好聽,實際上皮不休還是幸災樂禍的態度,也是想給夏想上上眼藥,因為夏想最近的手段,讓他損失慘重,他就心裡咽不下惡氣。
誠心想氣氣夏想。
夏市長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好整以暇向後一躺,說道:「水恆市紀委書記剛剛調往京城,正好有了空缺,李書記就向省委推薦了劉風聲,省委和省紀委經研究後認為劉風聲同志思想覺悟高,政治作風過硬,決定任命劉風聲同志為水恆市委常委、紀委書記。」
啊?皮不休一下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煙頭一下掉在了褲子上,將褲子燒出了一個大洞也沒有察覺,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怎麼可能?怎麼劉風聲一步登天,一下就和他平起平坐了?
他明明是來給夏市長上眼藥來了,沒想到,夏市長一臉微笑,卻直接給他來了一記窩心腳,太難受了,太鬧心了。
再一想,他和劉風聲鬧騰一番,結果劉風聲反而高升而去,就直接表明了省委省紀委對他的態度,他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渾身發冷。
夏市長好象還有意他敲打什麼,又補充了一句:「老皮,實事求是的作風不能丟,最近有不少紀委的同志反映,說是市紀委內部人浮於事,許多案件因為人情和關係,都壓了下來。這種態度要不得,你也清楚,眼下的人事變動,就是省紀委對天澤紀委工作作風不滿的委婉的批評。」
皮不休沒想到的是,陳海峰一上任就又重新調查了天鋼副總在採購時中飽私囊的案子,他沒敢再伸手阻攔,因為他知道,夏市長的敲打,大有深意,想到花苑目前的困境,再想到名下的其他產業,就又多了一絲擔憂。
與天澤市的小打小鬧相比,隨後省里和省外的局勢的再次變動,更驗證了夏想的進一步猜測——鬥爭,擴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