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從房間里出來,當時見徐子棋穿戴整齊地等候在大廳,他就知道有人提前通風報信給徐子棋,就更清楚有人在監視著房間中發生的一切。
他要給徐子棋一個主動坦誠的機會,如果徐子棋主動說出緣由,他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徐子棋還執迷不悟,那麼在他接下來的計畫中,就不惜讓徐子棋成為一枚棋子。
還有可能是過河卒子。
還好,徐子棋及時醒悟,總算懸崖勒馬,沒有再向前邁出一步,關鍵時候,回頭了。
……夏想聽完徐子棋的話,半天沒有說話,車內氣氛十分壓抑。
李愛林在前面開車,就將後面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本想開口說徐子棋幾句,年輕人,浮躁,太浮躁了,才跟了夏市長不到半年,就想讓夏市長把你當成心腹?想當領導心腹的人多去了,你先掂量一下自己哪個方面值得領導託付?
可又一想自己畢竟是司機,雖然比徐子棋年長了幾歲,但徐子棋是幹部,他只是工人身份,算了,不多嘴了。但心裡還是恨鐵不成鋼,好好在心裡罵了徐子棋一通。
夏市長不開口,徐子棋一顆心就始終提在嗓子眼裡,難受得直想哭。想哭也不完全是因為難受,還因為後悔,因為他不知道夏市長是不是真被人錄下了什麼。
終於到了市委大院,夏想下車,伸手拍了拍徐子棋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子棋,明天一上班,好好向雲楓彙報一下工作,做個檢討。」
徐子棋直到夏市長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心卻總算落到了實處,又想起他到底年輕,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不由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第二天,徐子棋就找到了彭雲楓,將事情簡單一說。彭雲楓關了門,沉思了良久,對徐子棋說出了一番從大處著眼從小處落手的指導性的言論,聽得徐子棋連連點頭,心中大為嘆服。才明白他和彭雲楓相比真是差距不小,怪不得夏市長事事交給彭雲楓去辦,不僅僅因為彭秘書長能完全領會領導的意圖,還能非常巧妙地將領導的意圖落實。
徐子棋下定了決心,以後以彭雲楓為榜樣,先提前自身水平,以領會領導意圖為第一個切入點,以落實領導意圖為第二個目標,以全心全意為領導服務為中長期目標,爭取早日真正獲得夏市長的認可。
……
兩天後,一系列的事件發生了,讓人眼花繚亂的同時,有人震驚,有人不解,有人痛恨,還有人慶幸外加幸災樂禍。
先是花苑出事了。
花苑的台柱子花三奇突然得了重病,不得不緊急送往京城醫院。送到京城醫院之後,意外失蹤了,就讓花苑亂成了一團,四處發動力量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花三奇,大活人就如平空消失了一樣,下落不明。
如果說花三奇的意外失蹤只是小範圍內的驚奇事件的話,京城幾家國家級重量級報紙同時刊登影射燕省整合大計的文章,就是轟動天澤的大事件了。
幾乎同一時間,四五家國家級大報,同時刊發一些經濟專家的文章,抨擊和反對國內一些省份的資源整合、吞併和兼并熱潮,指出貪大求全並非好事,容易引發動蕩不安的後果,反而不利於經濟發展,有可能會弄巧成拙。
幾名專家教授的文章,目的很明顯,就是要製造輿論聲勢,對燕省的整合大計進行牽制和打擊。
夏想清楚,是吳家的正面攻勢。
在反對的聲音之中,有一個夏想格外熟悉的名字也赫然在列——程曦學。
不得不說,吳家的輿論攻勢果然奏效,因為燕省各地市向來喜歡緊跟中央的腳步,一見報紙上連篇累牘地唱衰燕省的鋼鐵資源整合大計,除了單鋼和秦鋼、水鋼之外,其他幾家地市立刻就又放慢了整合的步伐,開始觀望起來。
水鋼是因為李丁山接任了書記之後,迅速一改以前消極應對的做法,堅決而果斷地推進了水鋼的內部整合。劉一琳到任之後,也十分配合李丁山的工作,沒有節外生枝。一來畢竟她初來乍到,根基未穩,想出手阻撓也暫時心有餘而力不足,再者她也知道李丁山和夏想之間的關係,就看算在夏想的面子上,她也不會去為難李丁山。
與其他幾家的觀望態度不同的是,燕市最為積極配合國家報紙的輿論聲勢,在整合燕鋼的問題上,大會開完開小會,次次會議爭吵成一團,一直沒有達成共識,氣得胡增周拍了幾次桌子,差點和於繁然翻臉,還是沒有通過整合燕鋼的提議。
畢竟於繁然是市長,市長才是主抓經濟事務的行政領導,胡增周不好直接插手,否則很容易落人口實。主要也是燕市的一干市委常委之中,和於繁然同一立場的為數不少,而且全是重量級人物,比如市委副書記褚衛、組織部長邱緒峰、市委秘書長岳明以及副市長於四,堅定支持整合的常委有常務副市長高海、公安局長孫定國、市北區委書記孫愛勇等,其餘都是中間派,立場不明。
難度不小,胡增周和高海商談幾次,也難以撼動於繁然,於繁然畢竟是吳家的嫡系,而且吳家在燕省和燕市經營時間又長,勢力根深蒂固。
或許是為了配合輿論上的聲勢,於繁然又高調視察了燕鋼,在燕鋼發表講話,聲稱一切以燕鋼人的利益為優勢考慮的重點……他的講話得到了燕鋼人的歡呼和響應,讓他在燕鋼人的心目中,獲得了崇高的威望。
隨後,范睿恆在一次全省中層幹部會議上發表講話,指出燕省的步子不是邁得太小,而是有點太大了,要適當注意工作方式,做大做強是好事,也要考慮到實際情況,要多方聽取專家學者的意見,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專家學者畢竟是經濟方面的權威,身為黨政領導,要時刻保持謙虛謹慎的作風。
范睿恆的講話自然有所暗指,暗中表達了對整合大計的不滿,可能也是因為整合大計被國家大報不點名批評,讓他擔憂燕省會成為眾矢之的。也是他心中沒有底氣,擔心萬一整合大計失敗,他身為省委書記,也要承擔一定的政治風險。
宋朝度有弄險的勇氣,他沒有,他想要的是守成,是求穩。但宋朝度是省長,他又不好公開反對,以免讓外界認為書記和省長不和,但還是在特定場合含蓄表達了看法。
然而,事情才剛剛開始激發波瀾……
兩天後,從齊省傳來消息,省長邢端台在省政府常務會議上盛讚燕省的鋼鐵資源整合計畫,提出齊省也應該未雨綢繆,也要整合齊省的鋼鐵資源,才能在以後的激烈的鋼鐵產業的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
儘管只是一次提議,並沒有正式提交到政府常務會議上討論,但齊省的政府班子反應熱烈,基本上一面倒地支持邢端台的提議,可以預見的是,正式提議並且順利通過,不過是時間問題。邢端台此舉,是先放出風聲,投石問路。
至此,不少人才恍然大悟,才明白為什麼要調邢端台到齊省,原來用心深遠,是為整合大計的長遠計。
邱仁禮是什麼態度,外界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邱仁禮並沒有在任何正式場合發表任何看法,齊省的局勢,撲朔迷離。
然而,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
隨後不久,西省省長曹永國正式點燃上任後的第一把火——整合全省的煤炭行業,關停所有的中小煤礦!並且給了限期整頓的期限,限三個月之內,所有中小煤礦自行向當地政府申報關停,政府會給予一定的補償。凡是不申報並且不接受整改的,一律強制關停!
消息一出,西省一片嘩然,反對浪潮四起。
但反對也無濟於事,省政府的文件已經直接下發,根本不給下面的人說話的機會。倒也不是曹永國手腕強硬,而在西省關停中小煤礦的舉措從曹永國上任西省任副省長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在做了,只是一直在悄悄地進行,而且力度不大。現在突然出台了強有力的措施,而且是不容置疑的行政命令,就打了不少私營煤礦主一個措手不及。
私營煤礦主的不滿和憤怒無人理會,畢竟時代潮流誰也抵擋不了,但西省選擇在此時拋出全面整合煤炭資源的計畫,用意不言而明,是為燕省的鋼鐵資源整合做出響應,同理,齊省的鋼鐵資源整合,也是為燕省的整合吶喊助威。
齊省在燕省以東,西省在燕省以西,兩省一東一西緊鄰燕省,從地理位置上講,互為犄角之勢,幾乎在同一時間都提出各自的整合計畫,如果說其中沒有一點關聯,誰會相信?
誰也不會相信!
邢端台從西省調任齊省,一到齊省就動靜不小,他倒是挺有底氣。而曹永國剛剛在西省扶正,也是動靜很大,曹永國和邢端台的關係自不用說,曹永國和邢端台都是從燕省出去的官員,他們和宋朝度都關係莫逆。
當然政治上的事情,不能單從私人關係上考慮,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正知情的人,都清楚三省的省長之間有一個關鍵的線串連在一起——總理。
與一系列宏觀上的變化相比,就在同時,天澤市也有了一次出人意料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