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縣還真是一處是非之地。
楊劍在跑馬縣視察工作,發現了諸多問題,違規轉讓土地,縣政府和天澤中藥聯合壓低價格收購葯農的中草藥,還強行沒收了葯農的土地,等等,一系列的問題觸目驚心,而且還有跡象表明,天澤中藥出爾反爾,承諾高價收購中藥,結果葯農大面積種植之後,來年卻又以市場調節為由,拒絕收購。
葯農辛苦一年等於白忙,自然不幹,結果就發生了糾紛,然後縣政府出面調解,最後天澤中藥擺出了姿態,願意為葯農分憂,但給出的價格只是原先答應的三分之一。
葯賤傷農。
但跑馬縣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大片的可以種植中藥的荒地,儘管吃虧上當,還是有不少葯農加入了廉價勞動力的行列,沒辦法,壟斷市場就是沒有地方說理去。
如果說天澤中藥操作價格勉強可以說得過去,以市場經濟為由,也不好指責他們什麼,但有幾百畝違規土地的轉讓就完全是天澤中藥和縣政府聯手玩弄的一出把戲了,可以說完全置老百姓的死活於不顧。
以極低的價格,用行政手段買進農民的地皮,再以高價賣給天澤中藥,中間的高額差價就是高額利潤,最終落入了誰的腰包,就是天知道了。
楊劍發現了問題所在,非常生氣,直接向跑馬縣委縣政府提出,市政府會追查此事,嚴肅查處。卞有水和張和興也表示並不知情,但縣委縣政府的態度很明確,會配合市政府的調查,一旦查明事實真相,就會嚴肅處理相關責任人。
卞有水和張和興的態度讓人說不出什麼,兩人對楊劍也是恭恭敬敬,場面上的事情讓誰也挑不出問題,楊劍再懷疑兩人什麼,也不會當面說出來,調查一個幹部是非常嚴肅的事情,尤其是一個縣的一二把手,他只是常務副市長,只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
當然,市政府可以成立聯合調查組,只調查跑馬縣違規土地的問題。市政府無權調查幹部的經濟問題,就算市紀委有了確切的證據想調查,也必須有書記和市長都點頭才會行動。
楊劍又走訪了兩天,決定返回天澤,向市委提交問題。正好此時原野來到了跑馬縣,和他見了面。初次見面,他對原野印象一般,覺得原野有點夸夸其談,而且為人似乎不太正派,也就有了打發他走的意思。
但深入交談之後,就讓他對原野的印象大為改觀,因為原野對跑馬縣一些內情的了解比他手中的資料還翔實,雖然來路不太正,但黑狗白狗逮住兔子的才是好狗,況且他現在是最需要了解跑馬縣內幕的時候。
楊劍就留原野在身邊,繼續聽他大說特說跑馬縣的內幕,比如范明偉是色鬼,經常以加班為由和女下屬發生關係,雖然鄉里女下屬很少,但他手腕高超,到縣裡勾引,別看范明偉只是一個小小的鄉黨委書記,據說被他連哄帶騙勾引到手的女下屬、女公務員有20名以上。
再比如賴光明是跑馬縣最大的毒頭,跑馬縣販毒屢禁不止,就是因為賴光明的原因。
原野的消息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來路不明,但說得頭頭是道,不由人不相信。他還說,卞有水老奸巨猾,張和興明傻暗奸,兩人狼狽為奸,是少見的黨政一把手之間沒有矛盾的一個班子,兩個人配合默契,聯手欺上瞞下,將跑馬縣經營跟鐵桶一樣。
因此,雖然原野也能推測出跑馬縣發生的許多事情卞有水和張和興肯定心知肚明,但都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他們,儼然他們完全是被蒙在了鼓裡一樣。
原野還向楊劍透露了卞有水手段下作的一面。以前跑馬縣有一個副縣長很正直,不怎麼聽卞有水的話,卞有水先是從經濟下查他,結果反倒查出了他兩袖清風。就又從生活作風上查,還是清清白白。
卞有水沒有辦法,只好採用等而下之的辦法……
副縣長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到一處必定先洗澡,或許是以前家裡缺水的緣故,每次住賓館必定要洗上40分鐘。這個習慣說不上好壞,但有人卻鑽了漏洞,在他去鄰縣出差的時候,他一住下賓館又照例去洗澡,洗澡出來後卻發現床上躺著一個女人,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他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時,一群人就沖了進來,有人拍照,有人大嚷他睡了他的老婆,要他賠償5萬元。他自認沒做虧心事,拒不承認,結果就被眾人暴打一頓,還被扭到了派出所。
結果可想而知,最後女人承認走錯了房間,但他的名聲也臭了,最後只好黯然收場……事情究竟是真誤會還是有人幕後主使,誰也不敢明說。但從此以後,卞有水在跑馬縣就隻手遮天了。
楊劍聽了幾乎要拍案而起了,卞有水也太下作了,簡直可以說是齷齪了,這樣的人品還擔任了縣委一把手,是天澤市委的恥辱。
他聽了之後只是憤怒,但原野卻說本意是想提醒楊市長,小心著了卞有水的道。楊劍不以為然,才不相信卞有水敢算計他,再說他也自認沒有什麼毛病可以讓卞有水利用。
原野卻很輕描淡寫地笑道,楊市長晚上睡覺不習慣鎖門,不算毛病,但卻是漏洞。楊劍就嚇了一跳,才知道還真是小看了原野,他的觀察還真是細緻。
楊劍就採納了原野的建議,主動向縣委提出要住在外面的賓館,不住縣委招待所了,跑馬縣自然沒有意見。晚上楊劍住下之後,卻偷偷地和原野換了房間,半夜裡聽見從原野的房間里傳來一陣喧囂,一個女人從他的房間中怒氣沖沖地跑了出來,邊走邊埋怨被人白睡了,真倒霉。
原來原野不鎖門,半夜裡還真有女人悄悄摸了進來。原野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來者不拒,先上了再說。而且原野還非常賣力,梅開二度,女人就一邊配合,一邊問他是不是市長,他幹事的時候就含糊其辭,完事之後才哈哈大笑說他是哪門子市長,他是無業游民。
原野還唯恐女人不信,主動拉亮了燈,還一臉戲謔地欣賞女人的裸體。女人一見真不是市長,才知道上當了,頓時無地自容,還要原野付她費用,原野才不肯,還從女人身上翻出了錄音機。女人才慌了神,慌不擇路地逃走了……
楊劍背後冷汗直冒,才知道逃過一關,不由對原野刮目相看,雖然也對原野有便宜不沾是王八蛋的做法不以為然,但也知道有時候也確實需要一個有點混帳手段的人物,才能另闢蹊徑查清一些從正面無法查到的內幕。
不過這事上不了檯面,楊劍就吃了一個啞巴虧,提也沒提,心裡對中跑馬縣更是恨得要死。跑馬縣更是沒人會提,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唯一沾光的人就是原野,他不但白睡了女人,還獲得了楊劍的信任。
……
聽完楊劍在跑馬縣的經歷,夏想倒沒有說什麼,只是一臉沉思,彭雲楓卻笑了一笑:「原記者,我很佩服你,尤其是隨機應變的本事和心理承受能力。」
原野哈哈大笑:「我有自知之明,秘書長就別損我了。光明正大的鬥爭我不行,但不入流的手段多得是,不怕他們。誰敢下流,我要比他更下流。」
彭雲楓見夏想一直沉思不說話,就起身一拍原野的肩膀:「走,上趟衛生間。」
原野也不是沒有眼色之人,就站了起來,向夏想和楊劍點頭之後,就隨彭雲楓一起出了房間。兩人一出去,夏想就說話了:「跑馬縣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一個點的問題,而是以點帶面了。」
楊劍明白夏市長的意思是說,跑馬縣已經爛到了根子里,想要整治的話,不連根拔起是不行了,但人事問題又是陳潔雯的軟肋,別人碰不得。
而且從外圍突破的話,難度會非常大。卞有水和張和興把持了跑馬縣幾年了,上下全是他們的人,從正面調查,不可能有什麼收穫,違規土地的問題倒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但一是在市委通過的難度不小,二是成立聯合調查組下去,恐怕只會查到幾個小蝦米就了事了。
「天澤中藥侵佔了多少違規土地?」夏想準備提醒一下楊劍,「邱緒峰給我打了電話,對你的做法表達了不滿。」
「我知道邱家肯定會以為是梅家在藉機敲打他們,因為天澤中藥今年利潤大幅上升,在邱家的產業之中的分量上升了不少,但利潤都來自於壓榨農民,可恥!我也向梅書記彙報了一下情況,梅書記不置可否,意思就是讓我相機行事了。」楊劍一臉義憤,「我最見不得農民受到欺詐了,天澤中藥起碼侵佔了500畝違規土地。」
且不說楊劍到底是出於公心要拿跑馬縣開刀,還是因為卞有水不合時宜的在人大會議上的臨時動議,他要針對跑馬縣的立場也符合夏想的原則。至少在要拿下跑馬縣的問題上,楊劍和他的利益完全一致。
等彭雲楓和原野回來時,夏想和楊劍已經說完了該說的話,今天的聚會也就結束了。
結束後,夏想和楊劍各自回去,夏想就特意交待彭雲楓安排一下原野。市委招待所的空房間很多,作為政府大管家,彭雲楓有簽字免單的權力。
彭雲楓為原野安排好房間之後,特意上去坐了坐,似乎是隨意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