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九消失的時間可不短了,少說也有一個多月了。他頗有點神出鬼沒,說出現就出現,說不見就不見。
剛剛跑馬縣出事,劉一九就有重大案情彙報,他出現得可真是時候,夏想也沒客氣,直接就說:「說吧,我聽著呢。你來去如風,還真是一個孤膽英雄。」
劉一九聽了出來夏市長對他多少有點意見,就嘿嘿地笑了:「領導您想罵就罵,別客氣,我這人就這樣了,懶驢不上磨了,打罵也沒用。」
「少廢話,說正事。」夏想笑罵了一句。
領導一罵,劉一九心裡就舒坦多了,領導越客氣越壞事,越罵你才證明你在乎你。
「其實我一直在暗中調查紀風聲的自殺,不過難度很大,查來查去沒有太確切的證據,正好跑馬縣有一個毒品案子,我就過來了。沒想到挺棘手,一查一個多月,現在總算有點眉目了。怪不得不好抓獲毒販,原來有內賊,跑馬縣公安局副局長賴光明就是最大的毒品販子!」
哐當……夏想心中敲響了一聲鑼,玩笑開大了,跑馬縣剛剛上報宣傳英雄人物的材料,劉一九就指證賴光明包庇毒販,只要和毒品沾邊,罪名就大了,如果又是公安人員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劉一九的指證非同小可,因為賴光明不但死了,還被跑馬縣委上報為因公殉職,而且還要當成典型重點宣傳,如果市委宣傳部通過之後,再上報到省委宣傳部,最後全省重點宣傳,結果一個英雄人物卻是最大的毒梟,就成了國際玩笑了。
「你有確切的證據?」夏想壓低了聲音,「跑馬縣委已經將賴光明的材料上報到了市委宣傳部,準備樹立英雄形象,你的指證很嚴重,如果沒有十足把握,跑馬縣委肯定會和你沒完。」
劉一九的做法不僅是讓賴光明死也死不安生,而且還是朝跑馬縣臉上抹黑,跑馬縣肯定不會答應,萬一來一個群眾請願非要告劉一九一狀,劉一九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要是賴光明是英雄,我把頭割下來讓人當球踢。媽的,都什麼東西,一個混帳玩意兒還能當上英雄?卞有水也是個混蛋,還有張和興,跑馬縣上下就沒有幾個好人,范明偉也是一個老色鬼。」劉一九突然就火氣上沖,「夏市長,我馬上回市裡,到時親自將證據交到您手中,您一看就知道怎麼一回事兒了。還有紀風聲的自殺,我也摸到了門路,到時一併向您彙報。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上級最不喜歡總提條件的下級,尤其是條件提的時機不對的時候,聽起來就象要脅上級領導一樣,夏想也算了解劉一九的為人了,對他的直來直去也不在意:「儘管說。」
「如果我有賴光明販毒的證據,有范明偉胡天胡地的證據,您能不能頂住壓力,把跑馬縣掀一個底朝天?」劉一九豁出去了,也知道自己不會說話,換了別人,肯定會委婉許多,可不會象他一樣聽上去有激將領導的意味。
夏想哈哈一笑:「一九,許凡華去中央黨校學習半年,他分管的工作現在已經分攤給別的副市長了。」
劉一九性格再直來直去也明白夏市長的意思,拿許凡華舉例,就已經表明了夏市長絕不姑息的態度。他最近雖然沒在市裡,但市裡的鬥爭他也十分關注,清楚得很。
掛斷電話,夏想又看了一會兒賴光明的材料,心中十分納悶,賴光明的材料十分翔實,不管是場景還是具體事件的描述,一看就是真人真事,劉一九無端地說賴光明不是英雄是毒販,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是原野事件,一個是跑馬縣事件,都和宣傳有關係,夏想無奈笑了,想不和常恏打交道也不行了,不過也別說,也正是因為他的「多管閑事」才讓常恏主動示好,向他請示彙報,也讓他提前得知了跑馬縣的意圖,否則說不定等陳潔雯批示之後再插手的話,就平空多了不少麻煩。
話又說回來,他能十分篤定地插手原野事件,也多虧了金顏照——夏想就給金顏照打了一個電話:「顏照,讓原野再放放風就可以收手了,別假戲真做了。你也勸勸他以後最好收斂一點,否則別想在新聞圈子裡吃飯了。」
夏想想讓原野閉嘴,不需要金顏照出面,他自有辦法,要知道吳才洋是中宣部部長,他雖然不必麻煩吳才洋親自出面,但想個辦法讓中宣部去出面撲火,想來原野再有關係,也折騰不起風浪。但既然事情是由金顏照主動挑起,就得承金顏照的人情。
「遵命,市長大人。」金顏照和夏想吃過一次飯之後,自我感覺和夏市長之間的關係更近一層,說話也隨意了許多,「夏市長,您可不能過河拆橋,事成之後就把我拋棄了……」
這話就說得有點曖昧了,夏想呵呵一笑:「以後有事說事,我承你的情。」以市長之尊說出承情的話,就是非常給面子了。
又說笑幾句,夏想才掛了金顏照的電話,不知何故,金顏照給他的感覺越來越世故和精明,或許一開始答應和她吃飯就是一個錯誤?
也不容夏想有時間多想了,事情就接踵而來了。
先是嚴小時來到了天澤市,楊威只是合作夥伴,他又不好只讓楊劍出面陪同,就得親自作陪,還帶了徐子棋和彭雲楓。
夏想出行必帶彭雲楓,市委就有人亂傳說彭雲楓是市長第二秘,也有人說夏市長好大的官威,拿政府秘書長當秘書用,還有人說彭雲楓才是夏市長真正的心腹,徐子棋還是太嫩了。
既然是傳聞,徐子棋和彭雲楓自然都能聽到,彭雲楓還是好,早就習慣了官場上捕風捉影的事情總會到處亂傳,徐子棋卻憤憤不平,就藉機向彭雲楓抱怨:「秘書長,市委有些人就是閑得無聊,說您是什麼二秘書,說這話的人沒有一點政治頭腦,純粹是胡扯。」
彭雲楓笑了,反而勸徐子棋:「子棋,跟在夏市長身邊,你得多學習夏市長的處世之道。夏市長比我還年輕,比你也小,我們能跟在全省最年輕的市長身邊,是天大的福份。少發牢騷,多做實事,要眼裡有事,心裡有人。」
徐子棋雖然性格有點孤傲,但對彭雲楓也十分佩服,因為彭雲楓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能獲得夏市長的信任,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就虛心受教了:「謝謝秘書長教誨,我最大的毛病就是眼高手低,跟了夏市長一段時間了,自己感覺也進步了不少。」
也是,任誰再自以為是,再自我感覺良好,在面對比自己還要小上三五歲甚至十來歲的上級領導時,就會認識到自己的不足。
夏想和嚴小時、楊威在前面視察,徐子棋和彭雲楓落在後面,小聲地說話。今天的嚴小時穿了一件大紅風衣,高長靴,淡妝,3月的微風吹拂,揚起她的長髮,飄飄然如天女下凡,就讓彭雲楓暗暗咋舌,才明白為什麼夏市長來到天澤之後,表現得很正常,不象前任市長一樣一見金顏照和蘭敏敏就邁不開步,原來夏市長認識一位天仙美女。
在彭雲楓眼中,和嚴小時一比,金顏照和蘭敏敏確實遜色三分,或許和他個人的審美觀有關,他更喜歡江南女子的婉約,嚴小時的南方女子的氣質和柔和,在他眼中美若天仙。
徐子棋嘿嘿一笑:「嚴總是漂亮,不過在我眼裡,她比不上王麗霞。」
「王麗霞是誰?」彭雲楓私下裡也經常和徐子棋開些玩笑,「難不成是你的初戀情人?」
「秘書長厲害,一猜就中。」徐子棋一臉嚮往,「麗霞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完美,可惜,她嫁給了別人。」
彭雲楓大笑:「男人都一個德性,得不到的才最好,得到之後,珍珠也會變大米。」
「非也,非也。」徐子棋搖頭晃腦地說道,「麗霞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女神是用來懷念和瞻仰的,不是用來享用的。」彭雲楓一臉壞笑地拍了拍徐子棋的肩膀,「而男人往往是實用主義者,對一個女人只要喜歡就想佔有。如果一個男人當一個女人是女神,她就悲哀了。男人都不喜歡太聖潔的女人,可望而不及,就轉身走了。」
徐子棋搖頭自嘲地一笑:「秘書長,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把麗霞調到市政府……」
彭雲楓還沒有答話,手機就響了,他接聽了之後只聽了幾句話,就臉色一變:「好,好,我馬上通知夏市長。」
然後只衝徐子棋一點頭,就快步向前追上了夏想:「夏市長,常部長打來電話,說是原野來了天澤,非要和您見面不可。」
夏想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彭雲楓立刻就察覺到了夏市長的不快,忙說:「我回了常部長?」
「不用,告訴常部長,我過一會兒就回去。」夏想心中隱有不快,事情本該由金顏照暗中處理妥當,怎麼原野又光明正大地來到天澤了,到底他想要做什麼?
就連夏想也沒有想到,原野的到來,竟然狠狠地為天澤市燒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