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的是,一場看似尋常的跪謝事件,隨後引發了一系列的政治風波!
艾成文感慨萬千。
他承認,自從他擔任書記以來,在郎市無功無過,平平常常,沒有什麼政績可言。主要是被古向國和哦呢陳聯手鉗制,他無法施展手腳。
此時面對無數的閃光燈和黑壓壓的百姓,本是司空平常的事情,他也沒少在外面講話,官話套話以及高談闊論,從來沒有怯場一說。但現在,他心中卻有了一絲愧疚。
為焦電平反不是他的功勞,對於習慣了一切政績都歸書記所有的常態之下,面對著焦家父子滿懷感激的一跪,看到焦大老淚縱橫,發自內心的悲欣交集,以及焦電劫後餘生的神情,都讓艾成文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當一個人真正身為上位者之後,居高臨下地俯視蒼生,實際上內心深處都有一顆公心,都會心懷憐憫,心系黎民。
艾成文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他用力扶起焦大:「鄉親們,我身為市委書記,沒能還郎市一片青天,沒能及時為含冤者平反冤案,我愧對郎市100萬多父老鄉親的重託!」
艾成文一臉熱淚,深鞠一躬!
人群之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
記者們都抓拍了艾成文流淚鞠躬的一刻,都拍下了具有深遠意義的一幕。而艾成文身邊的夏想,正在彎腰扶起焦電,還伸手為焦電拍打衣服上的塵土,甚至還為焦大擦去臉上的淚水,夏想至真至情的動作,也被不少記者拍到,定格為永恆。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國內第一大報《國家日報》在重要位置刊發了一則轟動全國的新聞,題目就是《書記流淚,常務副市長擦淚……》,同時刊登了一張艾成文鞠躬流淚而夏想在旁邊一臉凝重為焦大擦淚的照片,視覺效果十分具有衝擊力,而且還配發了編者按指出,書記的眼淚是對人民的同情和愧疚,常務副市長擦淚的舉動是對人民的愛護和憐惜,親民愛民如何做到實處,心中有沒有老百姓,是不是真正為民做事,小細節見大文章……
《國家日報》一問世,艾成文和夏想名聲大起。
燕省省委宣傳部一上午接到了無數電話,提要出要採訪艾成文和夏想,都被擋了回去。省委宣傳部很不高興,因為事先他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十分被動。省委書記范睿恆也第一時間做出指示,燕省的媒體,不得報道郎市的事情。
然而第二天,團中央的機關報又刊發了評論員文章,就郎市市委書記鞠躬流淚和常務副市長為老人擦淚的舉動給予了高度評價,點評指出,為百姓做實事不僅僅是一句口號,而是要發自內心,發自真心,時刻不忘自己人民公僕的身份,才能自然而然地和百姓做到同喜同悲。
《國家日報》和團系機關報的正面的高度評價,表明了平民系和團系對艾成文和夏想的做法的贊成態度。再聯想到焦電案件不是一件普通的冤假錯案,還涉及到了複雜的政治鬥爭,也就間接地說明更深層次的問題。
但隨後又有幾家有影響力的國家報刊陸續發表文章,指出市委書記和常務副市長應該更多地做實事,發展經濟,而不是作秀,更不是標新立異和自我標榜……
可以說,以上幾家報紙完全唱了反調,對艾成文和夏想的舉動持懷疑和批判的態度。
外門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夏想知道了古向國突然底氣十足的根源了,中央內部又有了分岐,不管是何種原因,反正古向國可能又重新獲得了支持。
艾成文也沒有料到一次平常的事件會被有心人刻意利用,他也感到了方方面面的壓力,但事情已經擺到了公眾視線之中,就只有前進一道路可走了。
幾天後,中央開始了一系列的重大動作,密集地宣布了一系列的省部級高官的任命,國內,重新進入了全新的格局時期。
緊接著趙泉新宣布了病退,海德長接任副總理職務——這在國內一向四平八穩的政治生活之中,是相當罕見的一次任命,頓時引發了外界不少猜測。
外界的猜測夏想不去關心,他已經大概知道一系列調整的背後,會對郎市的局勢帶來什麼深遠的影響。
而且還有可能是不利的影響。
郎市的局勢,現在表面上平靜,實際上潛流暗涌,隨時會有爆炸性的消息傳出。有關古向國和冷質方之間聯手製造冤假錯案的證據已經提交到了省紀委,李言弘也親自答覆會嚴肅查處,但過去了半月有餘,卻沒有一點消息。
顯然是遇到了某方面的阻力。
另外,哦呢陳已經日薄西山,失去了反抗之力,他已經出院,躲在家中不出,等待著最後的審判。崔建提交的證據,以及夏想從各個渠道搜集的證據,足以將哦呢陳打得無法翻身,但現在引而未發,是想先解決古向國的問題再說。
古向國是重中之重,他不倒,哦呢陳倒台也意義不大。但夏想更清楚的是,一系列的輿論上的導向,還有一系列人事上的調整,讓原本清晰的局勢,突然之間就又變得撲朔迷離了。
古向國還真是樹大根深,難以扳倒,夏想揉了揉額頭,拿起了電話,拔出了一個號碼。
「吳部長,您好。」
身為政治局委員、中宣部部長的吳才洋,如果有一個副廳級幹部能直接和他通話,那個人無疑就是夏想,國內再無第二個副廳級官員能有如此待遇。
對於夏想的主動來電,吳才洋十分驚訝,這也是夏想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
「什麼事?」吳才洋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淡漠,疏遠而沒有人情味。
夏想也沒有指望吳才洋對他印象改觀,他只是想打聽一下口風而已,就說:「最近新聞媒體對郎市的關注熱情過度了,我想問問吳部長的意見,對一些關於郎市的正面和反面的宣傳,是什麼看法……」
輿論是導向,也是風向,更是各個勢力的各自表述,吳才洋執掌中宣部,肯定對中央高層每個人的政治傾向心知肚明,否則他也不可能坐得穩中宣部的位子。
黨的喉舌,絕對是至關重要的部門。
吳才洋聽出了夏想的意思,忽然笑了:「算盤都打到我的身上了,膽子不小。」停頓了大概幾秒鐘,又說,「我聽言弘說了,他在省委遇到了阻力,不過他已經決定上報中紀委了。」
和吳才洋的通話時間很短,也是,兩個男人之間有隔閡,有仇視,共同語言不多,夏想已經很滿意了,至少吳才洋對他的做法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就證明了一點,吳家在此事上持中立立場,甚至可以說,是稍微偏向他的立場。
也該有消息了,夏想看著窗外繁茂到了極致的樹木,秋天都到了,是該落下帷幕的時候了。
一周後,風聲大起。
從省里傳來消息,郎市市長古向國涉嫌貪污受賄以及和冷質方製造冤假錯案,正在接受省紀委的調查!消息傳出的第二天,古向國就向市委請了病假,從公眾視線之中消失了。
古市長要落馬了?
人們議論紛紛,四處打聽內情,但無一例外打聽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因為所有人都對古向國的事情諱莫如深,甚至連古向國請假是被省紀委控制起來,還是他去了別的地方,都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
緊接著省紀委又聯合省高院宣布,經查明,冷質方貪污受賄金額高達4000多萬元,除了沒收其非法所得之外,還將追究所有行賄者的責任。
一直沒有對外公布的冷質方一案,也終於擺到了明面上,充分表明了燕省省委、省紀委反腐倡廉的決心。
夏想在聽到以上兩條消息之後,總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他心中還是隱隱有擔心,因為他清楚古向國確實沒有被省紀委控制,而是去了京城。
根據各方面的跡象來看,恐怕古向國還真有可能逃過一劫。夏想怎能甘心讓古向國繼續逍遙法外,但也明白國內的政治氣候複雜多變,上面的壓力隨時會讓不少人改變立場,幸好經過上次的媒體宣傳之後,艾成文已經無路可退了,只有和他背水一戰一條路可走。
第二天,又從省里傳來消息,說是古向國已經被雙規了,正在交待問題,據說古市長貪污1個多億,涉案人員高達數十人,古向國有可能會被判處死刑!
消息傳來,郎市市委頓時震驚。
所有人都紛紛打聽消息的真假,但所有人都又諱莫如深,只要一提「古向國」三個字,都紛紛搖頭,拒絕回答。艾成文和夏想更是三緘其口,從不發表任何看法。
晚上,夏想下班後,剛邁出市委大院的大門,就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如果是一般的不認識的來電,他一般不會接聽,但來電是京城的號碼,而且區段很特殊,他就心中一動,果斷地接聽了。
不出所料,是古向國。
「夏市長……」古向國拉長了聲調,語氣中有一股淡淡的威脅之意,還有一絲洋洋自得,「不要逼人太甚,凡事要留點餘地。」
夏想其實早就知道古向國沒有被雙規,他一直躲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