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回絕的態度也不算委婉,甚至可以說很直接,就讓佐藤感覺大失顏面,他一向自視過高,認為在郎市就應該處處受到尊敬,沒想到夏想一個常務副市長還敢給他臉色看,就讓他十分不快:「夏市長,我平常很忙,一般市委市政府經常邀請我出席一些會議,我都要推掉的……」言外之意他主動打電話,已經給了夏想天大的面子。
夏想笑了:「我也知道佐藤先生事務繁忙,最近我也是雜事纏身,確實脫不開身。先是有王薔薇的生意遇到了不正當競爭,現在又有投資商準備來郎市投資油漆廠,忙得不可開交。就只能謝謝你的好意了,佐藤先生既然有事要忙,就先忙別的要事好了。」
佐藤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又被夏想影射了幾句,差點發作,要是別的副市長,他說不定早就摔了電話,但夏想的威名太盛,他還不敢放肆,就只能忍了又忍,最後說了一句:「好,既然如此,有機會再說了。」
佐藤以為夏想會掛了電話,沒想到,夏想又突兀地說了一句題外話:「佐藤先生,中國有一句老話——有所為,有所不為,男人,做事情要有所擔待,敢做,就要敢當!」
電話斷了,佐藤一下愣住了,夏想的話含義豐富,肯定是在影射什麼?難道是……他雙眼轉來轉去,最後坐回到椅子上,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四四方方的白手絹,手絹的正中,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落紅——因為時間久遠的緣故,顏色已經黯淡了許多,佐藤捧在手中,忽然就想起了幾年前的狂亂之夜。魏紅清的怯生生、驚恐的表情,再一次閃現在眼前……
夏想三次拒絕哦呢陳一次回絕佐藤,立場十分鮮明,就是在對方拿出足夠的誠意之前,他不會坐下來談判。當然他也知道,對方辦法有很多,找他面談只是眾多手段中的一種,還有更多的逼迫手段沒有施展。
果然,夏想剛剛想到,對方就有了動作了——艾成文召開書記辦公會,重點討論立交橋的建設和京城投資商準備投資油漆廠的兩大議題。
與會人員有艾成文、古向國、張櫻籍和夏想、陳智捷,因為涉及到市政建設,政府班子成員佔了大多數,三名常委全數到齊。
和夏想預想得一樣的是,艾成文剛剛拋出以上兩個議題,古向國就大力支持立交橋的上馬,並且強烈反對在郎市再建一座油漆廠,不但不利於佔住漆進一步佔領市場,也是重複投資,資源浪費,不符合現階段郎市的規劃,完全是頭腦一熱的產物。
得,明明古向國提議的立交橋是浪費資源的投資,完全是為了一己之私,反過來卻指責他的油漆廠是重複投資。油漆廠是不是重複建設先不下結論,至少立交橋項目,絕對就是假公濟私的工程。
夏想和陳智捷堅決反對上馬立交橋,理由自然就是現階段並不需要一座立交橋,而且是浪費財力物力。
張櫻籍暫時沒有表態,只是一臉沉思,手中把玩著一隻鋼筆,轉來轉去,還一不小轉到了地上,他就歉意地一笑,從地上撿了起來:「立交橋,汽車要在上面繞來繞去,萬一掉下來就麻煩了。當然如果駕駛技術不錯的話,還可以保證不被轉暈,萬一司機有私心雜念,難免就會失手。」
古向國眉毛動了幾動,張櫻籍話裡有話,似乎另有所指,他就多看了張櫻籍幾眼之後,又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端坐不動,並沒有因為剛才的爭論而惱怒,一臉平靜,似乎並不在意立交橋項目是否通過立項一樣。古向國心中多少有些不解,夏想力阻立交橋項目的上馬,到底是出於私憤,還是因為他看出了什麼?
夏想不可能未卜先知,也不應該有超人一等的洞悉能力,他心中雖有疑惑,但也更願意認為夏想只是出於私憤。不管如何,他相信艾成文出於大局觀上的考慮,應該會贊成立交橋的上馬。
艾成文的態度有點模稜兩可,他先是認為油漆廠的投資是重複建設,不宜倉促決定,應該經過詳細的論證之後再下結論,而立交橋項目也有點超前,和郎市現在的經濟發展不是十分相符,而且也不是迫切地需要一座立交橋,他的看法是,可上可不上。
等於是各打五十大板,沒有提出任何建議性的意見。
書記辦公會最後沒有形成共識,油漆廠和立交橋項目,都暫時擱置了,既有點出乎夏想的意外,又讓古向國有點鬱悶。在他看來,夏想提議油漆廠純粹故意沒事找事,而他的立交橋卻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怎麼也能擱置?
夏想卻看出了什麼,恐怕艾成文含糊不清的態度不是因為他看不到油漆廠的前景,也不是他和佐藤關係密切,而是他清楚油漆廠背後的政治較量。
艾成文肯定收到了來自京城方面的授意!
至於他將立交橋項目也一同擱置下來,夏想也不好猜測是基於什麼考慮,難道說,艾成文也看出了古向國的真實目的?當然,以艾成文的政治智慧看出什麼也不足為奇,不過很多時候,在一些原則性不強的領導眼中,一般輕易不擋別人的財路。就象許多地方發生特大貪污受賄案件,身為一把手的書記會一點也不知情?
書記就是書記,大權在握,耳目眾多,主動來打小報告的也不少,但別人賺錢是別人的事情,只要不妨礙到他的利益,一般也不會出面阻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艾成文雖然沒有明確反對,不過也擱置了古向國的提議,確實讓人難免有所猜測。關鍵是他同時擱置了市長和常務副市長兩人的提議,這在書記辦公會上十分罕見!
散會後,不少人以為夏想會和艾成文再深入交流一下,不料卻是張櫻籍叫住了夏想,夏想就隨他一起去了辦公室,大概談了半個小時之後才出來。具體說了一些什麼,就無人得知了。
4月中旬,省政府正式和京城方面簽定了協議,大京城經濟圈隆重上馬。郎市作為環繞京城的13個市縣之一,因為是距離京城最近的地級市,就有了橋頭堡的作用,省委省政府提出了圍繞京城建設三個新城的遠景規劃,提出要加快推進城市化進程,要構築環京城新型城市群,以五堂、鄉江、小家三個縣城為基礎,建設京東新城,以涿州市為基礎,建設京南新城,以懷安縣、涿鹿縣為基礎,建設京北新城。
對於郎市的定位是,以房地產、觀光農業、電子信息為主,著力打造全新的京東新城,聚觀光、旅遊為一體的休閑之地——基本上和上次在引進新興農業和觀光農業之時,夏想提出的對郎市的前景設想如出一轍。
一般而言,提議被擱置之後,短時間內不會再重新提交討論了,除非經過修改。夏想不關心古向國的提議,他只是將郎市的動向反饋給了雷岩之後,雷岩很快就回話說,不會放棄投資,會繼續想辦法打開郎市的市場。
估計會有幕後較量了,夏想也不再去多想,儘管他還不是十分清楚吳家的用意,但吳家想撬動佔住漆的利益符合他的立場,他就是樂觀其成的態度。
冷質方案件一直沒有找到突破口,夏想也不急著催促歷飛,因為有時案件的進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現在路洪佔十分低調,讓人一點也挑不出毛病,凡是英成和歷飛經手的案件,他絕對完全放權,從不過問,擺出了真正的置身事外的態度。
路洪占這麼做,就讓他似乎從眾人的視線之中消失了一樣,其實也正是他的聰明之處,不讓人抓住他的把柄,他才好暗中做手腳。
路洪占的抓權行動夏想也心裡有數,他也並非沒有應對之策,不過他不是只為了鬥爭而鬥爭的政客,只要在大是大非面前路洪占不插手,不徇私,他也不會故意和路洪佔過不去。
對於古向國也是如此,但對於哦呢陳,夏想的態度很明確,要不遺餘力打擊下去,一直打得他沒有還手之力。黑惡勢力,不能在郎市一直猖獗下去!
出乎夏想意料的是,歷飛在調查冷質方的案件之時,沒有發現更多新的證據,卻意外發現了古向國的問題……
歷飛是從工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一條線索,古向國在卓越小區有一套住房。住房面積大概有200平方米,精裝修,傢具齊全,估計市場價格在60萬元上下。
如果僅有一套住房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就算是收受的別人的禮物,幾十萬的數額也不能說明什麼,更扳不倒古向國。雖然嚴格來說受賄幾萬元就可以坐牢了,但國情自有網開一面的人情,一套住房也拿出來說事,上頭一句話就能讓古向國逃過一難,反而會打草驚蛇了。
問題在於,房子裡面還住著一個女人,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歷飛也從工人口中摸得一清二楚,女人名叫徐姍姍,是大學城的在校女大學生,年僅21歲。
當然,如果僅僅只有一個女人和一套房子,就想拿古向國怎麼樣,也不現實。但歷飛發現的問題讓夏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一直以來夏想認為古向國可能貪污,和哦呢陳聯手中飽私囊,數額肯定十分巨大,但他一直以為古向國在女色方面還算自律,沒想到,古向國還常年包養了女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