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洪占拿出電話,正要當著夏想和於兵的面親自打電話給馬廳長,不料手機剛打在手中,就響了,倒嚇了他一跳,一看來電就喜出望外,沖夏想似有意炫耀地說了一句:「馬廳長親自打來電話了……」
路洪占哪裡知道,他即將接到的電話,是一個差點讓他身敗名裂的電話!
夏想沒什麼表示,只是揮了揮手,意思是讓路洪占接聽。
路洪占就十分得意地接聽了電話:「馬廳長,您好,我剛想打電話給您,您就來電了,真巧,我有工作要向您彙報。」
電話里傳來了馬傑憤怒的聲音:「路洪占同志,請你立刻前來省廳開會,事情緊急,馬上動身!」
路洪佔一下驚呆了,沒聽說最近有什麼重要會議要開,就多問了一句:「馬廳長,什麼會議?」
「來了你就知道了!」馬傑一點也沒路洪佔好臉色,一下就掛了電話。
現在開什麼會?路洪占尋思半天也不得其解,他自然不知道,又一場風暴正在醞釀形成,而且還差一點讓他翻了船!
路洪占臉色極差,他又不傻,自然清楚馬廳長話中隱含著壓抑的怒氣,出了什麼事情?馬廳長為什麼要對他發怒?他心中沒底,忐忑不安地看了夏想和於兵一眼,卻沒有從兩人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都是演戲高人,都不動聲色呀,路洪佔有點灰頭土臉,本想露露臉,卻被當頭訓了一頓,還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就臉上有點掛不住,訕訕地說道:「我要去燕市開會,調查的事情,就等我回來之後再做決定。」
省廳有令不得不聽,路洪占立刻招呼司機,驅車上路,臨走前還特意叮囑了龍孔幾句,讓他在他回來之前,什麼話都不要說,要堅定立場不動搖,不要被別人幾句話嚇倒。
龍孔點頭應下,一臉堅決。路洪占卻心中不安,總覺得龍孔為人雖然對待幹警和犯人很兇悍,但實際上是一個色厲內荏的人,在上級面前,怕得很,就又多叮囑了一番,鄭重告誡他話多必失,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就不是丟官這麼簡單的事情,說不定還會坐牢,所以一定要守口如瓶。
路洪占剛走,郎市市委宣傳部長劉凱就接到了省委宣傳部的電話,是馬霄親自來電,以十分嚴厲的口吻告訴劉凱,有關路洪占的所謂的雙起理論,要嚴格控制,不許在郎市當地的媒體有任何形式的宣傳,包括在市公安局內部,也不許再提,總之盡一切可能淡化影響,如果有一家新聞媒體報道,省委宣傳部將通報批評,並且上報省委根據情況的嚴重程度,進行處罰。
劉凱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放下電話他就前往艾成文的辦公室彙報一下,剛到書記辦公室,就見艾書記正在接聽電話,只聽艾成文語氣恭敬地說道:「是,是,秘書長的指示精神,我一定會向市委全體成員傳達,要認真學習仔細體會,一定要將事情控制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放下電話,艾成文見劉凱進來,一臉怒氣地說道:「老路不象話,生編硬造一個什麼雙起理論,還非要報到省廳,結果倒好,省廳馬廳長還挺喜歡,改頭換面之後變成了他的理論,準備向全省推廣,卻被華新社的顧社長寫成了內參,捅到了中央。結果怎麼著?吳部長看了之後勃然大怒,聲稱是公開向新聞記者宣戰,是對記者權利的嚴重踐踏,將會造成警察和記者之間的對立,是對新聞公正性的扼殺……」
艾成文一臉憤憤不平,義憤填膺地將省委秘書長王鵬飛的原話複述了一遍,用意不言而明,就是對路洪占無事生非的做法表示強烈不滿,同時也是讓劉凱知道他的明確立場,就是堅定不移地執行省委的決定:「吳部長不但做出了批示,還上報了中央,中央有關領導也做出了批示,要求務必保持謙虛謹慎的態度,避免不正之風。」
劉凱和古向國關係密切,和路洪占也是一向關係不錯,和艾成文之間不是很對付,他本意是來打探清楚情況,還沒開口,艾成文先給上了一堂生動並且嚴肅的課,就讓他的心瞬間低沉下去,知道大事不好,事情驚動了中央領導,路洪占還能落了好去?再有艾成文早就看路洪占不對眼了,眼下出了事情,除了幸災樂禍之外,肯定會落井下石。
劉凱本想請示一下艾成文該如何做,得,一見艾書記的表態還是不要問了,肯定是嚴格遵從省委宣傳部的指示了,而且看樣子不但省委宣傳部有指示,省委秘書長也打來了電話,事情大發了。
郎市以前對省委的指示,很少見艾書記拿出十足的架勢來執行,都是說一套做一套,但看來涉及到了路洪占的前途問題,艾書記也立刻擺正了立場,毫不猶豫地要向省委靠攏了。
說白了,不是突然就聽省委的話了,是因為省委的話有利於打擊政敵。
劉凱心中感慨,政客就是政客,利益至上,立場和原則是隨時可以用來改變的遮羞布,而利益才是永恆的主題。走出了艾成文辦公室,劉凱還回想起艾成文大有深意的指示:「立刻召開全體幹部大會,宣布省委和省委宣傳部的指示精神,切實落實科學發展觀,要求全體幹部加強思想作風建設,謹防個人主義思想膨脹。」
果然落井下石了,劉凱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準備找到古市長再好好說道說道,看怎麼能替老路挽回一些影響。老路最近流年不利,總遇到不順心的事情,本來身上還有一個警告處分,可別因為這件事情再翻了船就可不值了。
劉凱來找古向國,卻被古向國的秘書劉林岩擋在門外。瘦弱的劉林岩是古向國的第二任秘書,第一任秘書因為一件小事得罪了古向國,被古向國發落到了一個偏遠的鄉鎮,他擔任古向國秘書之後,一直謹小慎微,唯恐再落一個不好的下場。
本來古向國的脾氣雖然不太好,但時間長了,劉林岩還算摸到了一點門路,不過最近古向國的脾氣十分古怪,莫名其妙的發火不說,還經常做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就比如今天就吩咐他除非是艾書記親臨,其他人來,一律不見,很神秘地關緊了房門在裡面打電話,一點也不和以前一樣大方。
劉凱見不得其門而入,也猜到古向國估計正在四處打探情況,也沒多說什麼,就轉身走了。
古向國確實在聽到路洪占緊急前往省廳開會之後,心裡一沉,知道可能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還沒有來得及問個明白,就接到了京城方面的電話。在得知路洪占無意中進入一個旋渦之中後,古向國大為驚慌,急忙四處打聽事情有多嚴重,到底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打了一圈電話之後,才想起要打電話給路洪占,讓他穩住,不要驚慌,事情不大,應該有迴旋的餘地。
打了幾次電話,路洪占手機一直佔線。正納悶時,接到通知,緊急召開常委會,傳達省委指示精神。
今天的常委會是郎市有史以來參加人數最少的一次,新任常委陳智捷還沒有正式上任,路洪占前往燕市開會,意外的是,夏想也缺席了常委會,艾成文解釋說,臨時有事,請假了,古向國也沒有多想,因為他還沒有將路洪占的事件和夏想聯繫到一起,更不知道夏想趁路洪占離開之後,正在緊鑼密鼓地在進行什麼大計。
如果古向國知道夏想現在正在做什麼,他肯定會立刻中斷常委會,第一時間去阻止夏想,只可惜,他晚了一步,並且事後追悔莫及,因為他並不知道調查組掌握了什麼證據,更不清楚在路洪占緊急前往燕市之前,正在和夏想開一個什麼至關重要的會議。
常委會開得很順利,時間也不長,省委和省委宣傳部的指示精神傳達之後,艾成文又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所有的常委都心中有數,同時又大為驚訝,向來對省委指示陽奉陰違的艾書記,今天擺出一副對省委指示言聽計從的態度,很明顯,是政治需要。
如果夏想看到這一幕,也會心生感慨,明白了許多政治上的立場向來都是政治需要的產物。其實說實話,如果燕省省委足夠強硬,敢頂住中央的壓力,想要拿捏郎市其實也不是難事,拉攏一方打壓一方,最後再將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的一方一腳踢開,安插自己人進去就會逐步將郎市掌握在手中。但一直沒有這麼做,恐怕還是因為葉石生心思不在郎市,范睿恆也並不認為爹不疼娘不愛的郎市有什麼好,才懶得費心去擺布。
沒有好處可得的事情,又費心費力,還要冒著得罪京城一些重要人物的風險,誰閑著沒事去自找麻煩?這也是郎市多年來一直和省委關係一般而省委能夠容忍的重要原因。
現在郎市即將成為大京城經濟圈首當其衝的試點城市,省委還沒有對其有足夠的重視,原因也不複雜,葉石生離任在即,對燕省的事務已經不大操心了。范睿恆準備接任省委書記一職,他現在要走的是平穩路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能等他當上一把手一兩手之後,才會奠定他在全省的主政風格。
有人選擇在此時將夏想扔到郎市,也是看中了時機,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好讓夏想亂中取利。當然,夏想能不能亂中取利只是一種可能,也許夏想還會在郎市折戟沉沙,葬送了政治前途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