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能不能說宗長歸說上話,就算今天只是遠距離見他一見,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夏想就想,既來之,則安之。
說是安之,眼光一掃,卻又立刻不安起來,因為他看見到了付先鋒。
如果說只看到了付先鋒還沒有什麼驚訝的話,但看到了付先鋒旁邊的元明亮,就讓夏想吃驚不小。當然他吃驚的不是付先鋒和元明亮在一起,而是元明亮居然也出現在這種場合,就讓他心中一動,只憑付先鋒的面子應該沒有資格帶元明亮前來,再說也沒有必要,難道說,元明亮的遊資,還有更高層的人物有利益在內?
如果有超出燕省層次的高層人物也有利益,事情就麻煩了,說不定會增加許多變數……
夏想微微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看到和付先鋒、元明亮在一起說話的人,竟然是國務院副總理趙泉新!
夏想對於趙泉新不能說特別熟悉,但也有過幾次接觸。在他還在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的時候,在和程曦學論戰之時,就和趙泉新打過交道,當時覺得趙泉新雖然為人保守,不過性格上也有可取之處。
當然他和趙泉新之間沒有真正有過來往,並不清楚趙泉新的真正為人,也對他的所作所為並不了解。但現在見他和付先鋒有說在笑,而且還很明顯地和元明亮在鄭重其事地交談。
夏想離得遠,自然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但從他們的表情上面就可以看出,元明亮顯然是在向趙泉新彙報著什麼,而且付先鋒也在一旁不停地做著補充。趙泉新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地插話問上幾句,場面十分熱烈而且旁若無人。
夏想就猜想,肯定是有什麼利益牽涉其中,否則幾人也不會相談甚歡。
老古注意到了夏想的異樣,問道:「你和趙泉新打過交道?」
「接觸過兩次。」夏想一下想起身邊有老古這樣的一個高人,正好問問趙泉新的為人豈不方便?就問,「老古,您對趙總理了解多少?」
「趙泉新……」老古眯起了眼睛,望向了遠處,微微愣了一會兒神,才說,「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可惜的是,時運不好,幾次錯過了好機會……他也就是一屆了。」
隨後,老古又說一些趙泉新的事迹。趙泉新出身草根,也是屬於從基層干起,一步一個腳印走向高層的踏實肯乾的幹部類型。有一年在他擔任省長時,正在抗洪救災,當時的一號首長前去視察,省委書記前去迎接,他走不開身,沒有去。等首長來到受災現場時,他正準備前去迎接,卻突發險情。
身為省長的趙泉新不顧個人安危,奮不顧身地和幾名解放軍一起救下了幾名百姓。當他一身泥水一臉狼狽地想要去洗洗再面見一號首長時,一號首長卻甩開前呼後擁的眾人,徑直來到他的面前,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感慨地說道:「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好黨員好乾部,黨的事業才有希望!」
當時正是全國欣欣向榮的時節,正需要樹立典型鼓舞人心,趙泉新就被一號首長在以後的多次重要場合的講話中,引為正面例子,趙泉新也因此平步青雲,順利接任了書記,然後進入了政治局,然後就是國務院副總理。
只不過自從當年的一號首長退下歷史舞台之後,趙泉新根基不穩的弊端就顯現出來。當年他陞官確實是一次巧合,甚至還有人懷疑他是故意作秀,於是就有人稱他為作秀省長。雖然他擔任了副總理之後,盡量低調務實,但政治上的排擠無處不在,他的作秀名聲,在高層之中流傳甚廣,也確實影響到了他的正面形象。
上一次換屆的時候,趙泉新也被一時當成總理候選的熱門人選,但最終不但沒有成為總理,還在副總理的位置上沒有動上一動,連排名都沒有提上一名,可見還是受到了冷落和排擠。
趙泉新年紀大了,再在副總理的位置上幹上一屆,就該退下了。其實應該說從他擔任了省委書記之後,雖然費了一番周折還算順利地上升到了國家領導人的行列,但此後就再也沒有順利過。職務上的表現還在其次,主要是工作上受到排擠和冷落,誰都知道趙泉新在國務院被邊緣化得厲害。
「人的一生,運氣很重要,但也有限度。趙泉新的運氣,一次用完了,所以現在就事事不順。」老古感慨幾句,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說,「沒聽說趙泉新和付家關係有多近,難道說,他現在和付家走近了?」
是不是和付家走近,夏想不好猜測,但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趙泉新和付先鋒之間的談話,絕非是一般的客套,肯定是在談論什麼大事,而且對他們雙方來講,還是好事。
夏想又暗中觀察了幾人一會兒,不多時,有人找趙泉新有事,趙泉新就和付先鋒揮手告別,臨走時,趙泉新又專門和元明亮握了握手,還小聲說了一句什麼,兩人都是會心一笑,然後分開。
趙泉新和元明亮走近,難道是元明亮對他許下了什麼好處?
夏想正想得入神時,忽然感覺有人拍他的肩膀,不及回頭,就聽到身後哈哈一笑:「小夏,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到你,我還以為今年過年和你見不上面了。」
是吳才江。
今年過年一直沒有和吳才江見面,夏想也覺得有些遺憾,沒想到在會場遇到了吳才江,夏想也很高興,回身和吳才江握手:「吳省長,過年好。」
老古只是沖吳才江點點頭,又對夏想說道:「我去應酬一下,一會兒再見。」轉身走了,連手也懶得和吳才江握一握。
吳才江也不覺得尷尬,他也知道夏想和老古的關係不錯,夏想的關係網太複雜了,他勉強不了什麼。而老古一向和四大家族之間沒什麼來往,點頭之交也是正常。
夏想就和吳才江找了個地方,坐下說話。
吳才江到了寧省上任之後,一切按部就班,基本上四平八穩。寧省的地理位置和特點決定了本身就是一個平穩的省份,就是新聞聯播也極少播放寧省的新聞,因為一般有大量少數民族聚集的省份,中央一般都低調處理。
吳才江和馬萬正的配合還算默契,兩人之間因為有合作的基礎,所以都禮讓三分。馬萬正敬吳才江的家族勢力,同時,吳才江又和夏想之間有些複雜的關係,馬萬正也心知肚明。吳才江也是知道馬萬正和夏想有過不錯的過去,雖然後來沒有再深入交往,他也聽夏想說過,馬萬正的為人有可取之處,還算公道。
兩個人互相敬重,就互相禮讓,所以還算是比較合得來的黨政一把手。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寧省經濟不上什麼規模,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如果兩人是嶺南省的一二把手,必然而然會有矛盾和衝突。
利益是永恆的,交情是暫時的。
說了一會兒話,吳才江拍了拍夏想的肩膀:「雖然你選擇了幫助邱家,站了吳家的對立面,但我還是尊重你的選擇。」
夏想就誠懇地說:「我就實話實說了,其實我並非是刻意幫助邱家,也不是非要和吳家作對,其實我的選擇是最合理的選擇,現在也許解釋不通,等等看就知道了。」
吳才江卻似乎並不太在意夏想的選擇:「沒關係,我不勉強你一定要走哪一條路。反正我會一直當你是一個朋友,一個親人……」
夏想也沒有想到經歷過許多波折之後,反而他和吳才江之間越走越近了,他就心中一暖,說道:「謝謝三叔了。」
吳才江點點頭,站起身來:「我先去忙了,今天事情挺多,我是替老爺子過來露個面,他不想湊這個熱鬧……不能和你多聊了。你要和老古走近我也不反對,但一定要記住把握自己的原則,不要成為任何一方的馬前卒。」
吳才江走了老遠,夏想還站立原地不動,愣了一會兒神,搖頭笑了,轉身正想回到座位上,一回頭嚇了一跳,不知何時身後站了一個老者,一頭銀髮,一臉怒氣,正對他怒目而視。
夏想本來不解為何老者要對他生氣,再一見他所站的位置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擋了人家的路——他站在通道的中間,確實有點失禮,剛才走神了,沒有多想——就忙閃到一旁,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擋了您的路。剛才走神了,您應該提醒我一聲,實在抱歉。」
夏想的態度很端正,語氣很誠懇,可是老者都不領情,仍然氣勢十足地說道:「夏想,做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級別不高,本來不該來這裡。來就來了,還不長眼睛站在路正中,既不合時宜又失禮!」
老者說話的口氣很不善,夏想本來已經低頭道歉了,再說剛才短暫的失神,擋在路中間,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犯不著上綱上線。老者的話就讓他有點無語,想說什麼,又覺得應該尊老愛幼,又因為他和老者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認識,就只是一臉微笑,後退了一步,沒有說話。
老者見夏想不反駁,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心想這個年輕人好涵養,被人訓了幾句沒有一點火氣,不簡單。他上下打量夏想幾眼,和夏想擦身而過,也不好再說什麼。人家一句話也不反駁,難道還能再說個沒完?
剛走幾步,他忽然又站住,一臉疑惑地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