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遠處望去,只見數百人或站或蹲或跪,將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人圍在中間,數百人上千雙眼睛都眼含熱淚,只為他們心目中的好領導好乾部好心人而流。這一刻,彷彿天地同悲,下馬河的河水也發出嗚咽之聲,也在為夏想的所作所為大放悲聲。
而康少燁坐在車內,目光閃動,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是感動,是同情,是輕蔑,是不以為然,還是幸災樂禍?
因為剛才打鬥之時,受傷的村民和工人比較多,救護車來了之後,拉走了幾人,第二趟車還沒有趕回來,於是,有人找來雨傘,有人脫下上衣,有人擋住風口,所有人都貢獻一份力量,只想讓夏想躺得更安穩,不受一點風吹,不受一點雨打……
熊海洋清醒過來,對華三少說道:「立刻向所有認識的工地發布消息,只要發現那輛沒牌照的綠色吉普車,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拼了命也要扣下。」
華三少一臉堅毅地點頭,熊海洋隨即撥出了幾個電話。
一傳十,十傳百,先是整個下馬區的工地沸騰了,緊接著,工人之間的群情激奮迅速蔓延到了整個燕市,幾乎燕市所有在建的工地全部停工,因為所有工人們都知道,以前的夏縣長,現在的夏區長,為了救一個工人兄弟而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肇事者開一輛綠色的沒有牌照的吉普車,一旦發現,務必攔截!
夏想的事迹本來經老錢不遺餘力地推廣,差不多整個燕市的工地工人都略有耳聞,今天真實的事件再次發生在身邊,大家都義憤填膺,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來到路口攔截車輛。於是,在一個凄風苦雨的秋日的中午,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周六的中午,有不少燕市人發現了無比悲壯的一幕:許多工人走到街頭,來到各大路口,都是一臉堅毅,目不轉睛地盯緊過往的車輛,交警勸不動,路人拉不走,只為守候一個撞傷他們心目中最好的幹部的肇事車輛。
不少燕市的老人打聽出來原來工人們的舉動是為了一個好乾部,一位好領導,一名為了工人兄弟肯奮不顧身的區長,他們都不免唏噓,感慨說道,多少年了,又一次聽到了一個愛民如子的幹部的事迹了,真不容易,真是難得。
夏想用他的真心和真誠,在百姓的心目之中,在工人之間,樹立了一座豐碑!
……
燕市市委常委樓,陳風正在家中午休。難得的是一個沒事的周六,又是陰天下雨,正是最好的放鬆睡覺的天氣,他就睡得很香。
有很長時間沒有和今天一樣輕閑了,見陳風睡得香甜,陳風的妻子劉素素就將他的手機調成了震動,隨手放在了茶几上。快2點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劉素素在書房沒有聽見,陳風就更沒有聽到。
要是平常,手機響上一遍之後,肯定不會再響。陳風是省委常委、市委書記,他一般情況下不接電話,整個燕市沒幾人敢再打擾他。不料手機一直響個沒完,響到第三遍的時候,劉素素正好來到客廳,伸手拿起的電話,小聲說道:「哪位?老陳在午睡,沒什麼要緊事情,不要打擾他。」
「阿姨……」裡面傳來陳風秘書急促的聲音,他一向稱呼劉素素為阿姨,「請讓領導接電話,出了大事!」
「周六放假,能有什麼大事?」劉素素有點不快地說了一句,「老陳好不容易才睡香,一點小事就不要驚動他了,他平常太累了。」
「阿姨,我不敢耽誤半分,要是耽誤了,領導非罵死我不可,是夏想出事了……」陳風秘書也姓陳,叫陳小如,他在陳風面前並不是十分受到重用,但還算兢兢業業,人也老實,陳風也就姑且用之。
「夏想?」劉素素打了個激靈,夏想的名字在她耳中聽過不下一千遍,雖然她一次也沒見過夏想,但聽陳風說得多了,也對夏想有莫名的好感,畢竟是陳風最信任的人,她就愣了一愣,才說,「我去叫老陳。」
陳風被劉素素叫醒之後,有點迷糊地接過了電話,只「喂」了一聲,然後聽到陳小如說了才兩句話,頓時臉色大變,「呼」地一聲站了起來,怒氣衝天地大喊一聲:「什麼?」
聲音之大,嚇得正在倒水的劉素素「哐當」一聲,失手打了水杯——多少年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陳風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也是第一次見到陳風發這麼大的火。
陳風的臉都變了形,雙眼之中幾乎能噴出怒火,以他現在的年齡和級別,很少會有讓他動怒讓他失態的事情,但今天不同,今天他確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啪!」的一聲巨響,陳風盛怒之下,將手機摔了個粉碎。無巧不巧,手機落在玻璃茶几上,連厚厚的玻璃茶几也被摔得有了裂紋,可見陳風的力氣之大,怒氣之盛。
「太過分了,太囂張了,太氣人了!」陳風顧不上向劉素素解釋什麼,伸手抓過家裡的電話,又撥給了陳小如,「立刻通知胡增周、付先鋒、於繁然緊急召開碰頭會!」
他隨即摔了電話,穿上衣服就下樓,下樓之後才想起手機壞了,沒辦法通知司機來接,就隨手攔出一輛計程車直奔市委而去。到了市委才發現,身上沒有帶錢。好在司機通情達理,也認出了他是市委書記,說什麼也不用收他的費用。
陳風謝過司機,不料司機卻說了一句話,讓他感慨萬千:「陳書記,您別怪我多嘴。以前我覺得沒什麼好官了,今天聽到了夏區長的事情,我很感動。我以前就是工地上干過,知道工人們的感情最實在,能讓這麼多工人都念叨的幹部,就是天大的好乾部。咱們燕市有夏區長這樣的好乾部,我心裡熱乎著呢!」
陳風呆立在市委門口,半天沒有動上一步,心中又酸又澀。
到了會議室,人已經到齊,胡增周、付先鋒和於繁然三人之中,除了付先鋒知道一點發生了什麼之外,胡增周和於繁然一點也不清楚陳風緊急召開碰頭會的目的,兩人一臉狐疑,暗暗猜測周六下午,能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陳風一進來就先一臉鐵青地看了付先鋒一眼,然後很不客氣地在首位坐下,問道:「市公安局今天哪裡個副局長值守?」
付先鋒已經得到了消息,知道火樹大廈的事態沒有激化,夏想也沒有斷腿,只是被撞了一下,傷勢不明,他心中十分懊惱,暗罵辦事之人太笨,這麼大好的局面,竟然沒有傷著夏想,沒有釀成流血衝突,真是一群笨蛋!
於繁然不解地看了胡增周一眼,想了一想,答道:「是秦時武同志。」
陳風微一點頭,沖陳小如說道:「立刻通知秦時武到市委開會。」
陳小如立刻照辦。
陳風強壓怒火,一字一句地說道:「同志們,今天在火樹大廈工地現場,出現一件令十分痛心並且憤怒的事情,夏想同志在處置突發事件時,被人暗下黑手,現在傷勢嚴重,生死不明……」
「啪」的一聲,陳風重重地一拍桌子,滿腔的怒火終於發作出來:「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有目的性的重大惡性事件,是有人要故意挑起流血衝突,故意要暗下黑手對夏想同志不利,是一起人為報復國家幹部的極其惡劣的重大案件,市委市政府絕不會容忍和姑息不法分子的惡行,要對打擊報復國家幹部的行為採取零容忍的態度……」
陳風一上來先將事件定了性,扣上了一頂天大的帽子。付先鋒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想,王大炮早就跑了,整個事件都是由牛奇出面和王大炮一手策劃的,只要抓不住王大炮,你陳風就算將事情捅到省里,捅到京城,也只能雷聲大,雨點小。
王大炮現在應該已經逃出了燕市,正在緊急前往西北偏遠省份。付家在西北某省有地方和軍隊上的關係,到時實在不行就將王大炮藏到部隊裡面,就算燕省省委出面,也別想抓住王大炮。還有一條後路就是讓王大炮出國,反正只要王大炮不落網,事情就查不到牛奇。查不到牛奇,就查不到康少燁和白戰墨。
沒有了後顧之憂,付先鋒泰然自若,一點也不將陳風的威脅放在心上。他心中懊惱的是,可惜功虧一簣,最後還是沒有讓夏想站不起來,不知道夏想現在的傷勢到底如何了?
陳風話音剛落,胡增周和於繁然不約而同同時站了起來,兩人都一臉震驚,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消息!
胡增周和夏想儘管因為陣營的原因,是一種有限合作的關係,但他始終當夏想是一個朋友,乍聽到夏想生死未明的消息,直驚得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在燕市的地盤上,還有人要暗算夏想,誰這麼膽大包天?
於繁然更是大吃一驚,差點失態地大叫出聲。夏想不但是吳才江最器重的人之一,也是他在燕市打開局面的立腳點,夏想萬一有一個三長兩短,於公,他失去了一個極其關鍵的支點,於私,他失去了一個可以談心可以拉攏的朋友。
而且站在吳家的立場之上,夏想有事,必然會觸動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會議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吳港得一臉悲憤滿眼淚水地來到會議室,一見陳風就放聲大哭:「陳書記,夏區長他……」
這一聲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