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對卞秀玲還算客氣,站了起來迎接了一下。
天氣漸涼,卞秀玲穿了襯衣長褲,顯得身材豐滿而成熟,她先是笑著關切地問了幾句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然後就說出了來意:「紀委接到舉報,說是吳港得同志在負責征地和拆遷的過程中,有貪污受賄的行為……」
卞秀玲只說了一句,就閉了嘴,沒有了下文。按照規定,紀委系統雖然歸區委領導,但有很強的獨立性,不要說區長,就是區委書記也不好直接過問紀委的事情。卞秀玲能向夏想透露一點相關的信息,也是給足了夏想面子。
夏想沒有說話,只是微一點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要是以前吳港得有貪污受賄的行為,夏想相信。但在現在的情形之下,吳港得除非沒有一點政治智慧,否則他不可能因小失大。相信吳港得心裡也很清楚,不要說他貪污受賄了,只要他工作不利,出了重大紕漏,他就會在自己眼中大大的失分。
夏想相信吳港得對他的當面表態,不是做做樣子,而確實是真心實意。
所以,夏想並不相信吳港得會有貪污受賄的行為,他被人舉報,不是白戰墨一系下的手,就是慕允山和滕非背後做的手腳,不管是誰,目的都是一樣的,借打擊吳港得的機會,打擊他的威望。
如果他所猜沒錯的話,慕允山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為現在白戰墨忙著200億投資的事情,應該不會主動惹事,而慕允山因為對他沒有介入200億的不滿,有可能想藉機攪局,出手試探一下。
夏想想通之後,笑著說道:「最近省里的工作比較忙,宋省長一直抽不出時間,上次我和他說了一下,他說對你印象不錯,等有機會再見面。」
宋朝度上次聽到夏想透露的風聲之後,加緊了活動的步伐,最近幾天去了好幾趟京城。夏想也從宋朝度嘴中得知,消息確實屬實,而且中央也有意空降一個常務副省長,但究竟是誰在幕後操縱,他暫時還沒有查到。
卞秀玲知道夏想承了她的情,就高興地點頭說道:「宋省長肯定要忙多了,大領導就是大領導……」她話說一半,又想起了吳港得的事情,不太放心地了又補充了一句,「吳港得同志要注意一下身邊的人。」
夏想點頭說道:「吳港得在城中村改造小組的時候,一直沒有出過差錯,我也相信他的為人,知道輕重……」他也是點到為止,也不想過多了談論舉報的事情,官場上有些事情適當避諱一下也是應該的,「什麼時候有時間了,大家一起坐坐,認識一下。」
夏想只是客套一句,卞秀玲卻立刻接話說道:「晚上如果您有時間的話,我請客。」
夏想見卞秀玲十分熱情,知道她心裡還有點不太放心他和她之間的合作關係,也不好推辭,就答應下來:「好,等我找吳港得談話之後,晚上讓他安排。」
卞秀玲高興地走了,她剛走不久,夏想還沒有來得及給吳港得打一個電話,慕允山就主動現身了。
紀委書記和區長的工作交叉很少,組織部長和區長之間也是沒有太多的話題,畢竟組織部是黨委的部門。晁偉綱今天就有點摸不著頭腦,平常都是各個副區長和各局的頭頭前來彙報工作,今天怎麼先是紀委書記,後是組織部長,夏區長現在好象還是夏區長,不是夏書記。
晁偉綱政治上見識還少,就有點沾沾自喜,認為紀委書記和組織部長先後向夏區長彙報工作,夏區長就是實際上的一把手了。他就期待著夏想早早當上書記的一天,到時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聽說書記的秘書可以旁聽常委會,該是多麼讓人興奮的事情,常委會可是權力核心。
夏想要是知道晁偉綱的想法,肯定會狠狠地批評他一頓。因為晁偉綱看問題太表面化了,卞秀玲前來是因為私人關係,慕允山前來,也是來者不善,肯定還是為了200億投資的事情。
夏想一猜就中,慕允山就是在和滕非商議之後,又向胡增周請示了一番,決定再次出面,試圖打動夏想,因為他相信他有了足夠的底牌。
慕允山先是客氣地問了好,然後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來意:「夏區長,我還是覺得長基商貿的200億投資完全由區委主導,不太合適,而且也不合規範。我和滕部長商量了一下,又請示了一下胡市長,最後得出了結論,還是想建議您改變主意,介入到200億投資的監管,為了下馬區的長遠大計,為了下馬區的經濟建設,您有必要這麼做。由我和滕部長在常委會上對您表態支持,相信能夠讓白書記妥協。」
夏想原本以為慕允山是一個喜歡含蓄的人,沒想到他說話倒是直來直去,直接拋出了他的觀點,倒讓夏想微微吃驚。
抬出了胡增周,是在暗示胡增周是他和滕非的後台,同時肯定還有後手,還有別的交換條件,夏想就大感興趣地問了一句:「慕部長和胡市長關係不錯了?」
慕允山也能猜到夏想是聰明人,肯定知道了他和胡增周之間的關係,也就沒有隱瞞,實話實說:「一直受胡市長的照顧,胡市長是我的老領導了。」
一句老領導就點明了關係非淺,夏想心中有了數,又問:「慕部長對200億的投資十分熱絡,身為組織部長,似乎有點超出工作範圍之外了,有什麼解釋沒有?」
夏想見慕允山直接說出來意,也就不和他打埋伏,直接問了一句。
慕允山倒沒有想到夏想的問題如此尖銳,愣了一愣才說:「我是為了維護下馬區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才竭力主張夏區長監管200億的投資。我雖然是組織部長,但也是區委常委,也有建議權。」
夏想笑了:「你有正當的權力,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明白人,除了大公無私的理由之外,另外的一個理由是什麼?」
慕允山張大了嘴巴,夏區長說得太不含蓄了,也太直接了,難道他要告訴夏區長,他是想讓200億資金成為書記和區長之間不和的導火索?
也是,官面堂皇的大話誰都會說,但在光明正大的借口之下,誰沒有一顆隱藏至深的私心?但有歸有,慕允山清楚夏想估計也能猜到他的私心是什麼,但能猜到是夏想的問題,說不說就是他的問題。
當然還是不能說出口。
「如果非要找一個私人的理由的話,從胡市長的角度出發,他更願意和陳書記求同存異,而不是和付書記。」慕允山說話的水平也挺高,他說的是求同存異而不是走近,就證明了是有限合作。
夏想也相信慕允山說的是實話,胡增周在大事之上還是更願意和陳風合作,因為陳風雖然強勢,但卻沒有付先鋒的陰險。付先鋒此次出手,作為受益者的胡增周也不會對付先鋒有多少感激之意,因為他也正藉此機會看清了付先鋒的為人,就是城府極深,不動則已,一動之下必是致命一擊。和付先鋒合作的人,除非聽命於他,否則以付先鋒的性格,不會甘心居於人下。
胡增周是燕市的二把手,更不甘心居於付先鋒之下。他被陳風壓制還情有可原,畢竟陳風是市委書記。如果他和付先鋒合作,被付先鋒壓制,就太丟人了。因此,實際上胡增周和付先鋒之間,幾乎沒有聯手的可能。
自然,一些小事上的合作還是有可能的。但在大事之上,胡增周和付先鋒之間求同存異的地方就很少了。
但胡增周既然選擇了和陳風也保持了距離,他和陳風以後的合作就真的是求同存異了,大事上尋求共同利益和妥協,小事上互相讓步,是一種有限的合作關係。
夏想見慕允山不卑不亢的態度,倒是對他多了一分欣賞,就點頭一笑:「理由是很充足,但還不足以打動我。你也是聰明人,肯定也知道我對白書記做出讓步,必定有自己的打算。慕部長,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行……」
夏想的笑容之中,有一絲玩味和期待。
慕允山本來想將施長樂的事情當成最後的殺手鐧提出來,沒想到幾句話過後,就被夏想逼得無路可退,只好提前亮出了底牌:「下馬區剛成立,事事需要上級撥款,如果夏區長堅持區政府要監管200億投資,不但市財政可以對區財政有所照顧,施長樂也會事事聽從夏區長的建議,而且在常委會上,我和滕部長也會附和您的提議。」
條件還算豐厚,暫時獲得了兩個盟友,又有了財政上的主動權,怎麼算都是一筆合算的生意。也確實現在下馬區剛成立,還沒有稅收,對上級的財政撥款依賴性很大。不過夏想大計在心,又清楚主動送上門的好處,從來都有隱含的陷阱,因為確實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絲毫不為之心動。
200億投資表面上是一筆耀眼的政績,實際上是一個大泥潭,就算200億的投資是真投資,是來做實業和建廠來了,夏想也未必就想去和白戰墨分一杯羹。他不是喜歡搶別人功勞的人,為了政績可以無所不有其極,他有的是辦法獲取政績,當然,更深的顧慮還是不想讓200億成為他和白戰墨之間的導火索。
真實的想法夏想當然不會向慕允山透露,他只是直直地盯了慕允山半晌,然後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