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委區政府建在哪裡,並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幾個地方如果蓋起兩處別墅區,三個多層豪華住宅區,北面離下馬河咫尺之遙,南面離新區的規劃會展中心不過幾百米的距離,如果成總一口氣拿下上述幾個地點,相信產業地產的理念會在下馬河畔夢想成真。」夏想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地說道,「除了別墅和豪華的多層住宅之外,在別墅區外到河邊的一兩百米的空地上,可以修建成私人的沙灘,當然,再向西還有大片的農田可以以不高的價格買下,不管是修建跑馬場還是高爾夫場,都比市裡便宜何止十倍以上。問題是,不出三五年,下馬區就有可能成為一個新興的中心區,休閑、旅遊、陽光住宅,人氣短時間就會上升十倍以上。人氣提升十倍,就相當於坐地增值十倍……」
「新區一旦成立,勢必要進行大規模的招商引資,不管是許多公司的入駐,還是達才集團自己投資興建大型會場,依託新區成立之時省市兩級的政策扶持,依靠達才集團雄厚的實力,再有成總雄才大略的產業地產的設想,在下馬河畔的藍圖之上,可以容納何止十個陽光城!」
夏想一口氣說完,目光堅定地看向成達才。
成達才面無表情,只是死死要盯著地圖上巴掌大的地方不放。一直過了有幾分鐘,他才如夢方醒一樣,不相信地問了一句:「環城水系的開工建造還有可能在近期實現,增設一個新區,事關太多的利益糾葛和衝突,光是論證和規劃也要一年半載,說不定還會拖上三年五截,政治上的事情,想法總是美好的,但落到實處,卻往往千難萬難。小夏,你給我畫了一個天大的餡餅……誘人,但可望而不可及。」
「我只問成總一句話,如果可行,您能拿出多大的手筆?」夏想並非比成達才聰明多少,也不是比成達才更有遠見,他只是知道一個道理,事在人為。所有的事情最終還要落在人的身上,許多事情之所以久拖不決,完全是人為因素。而他有理由推動新區儘快提上日程,是因為他清醒地看到了兩個關鍵點。
一是燕市。陳風自不用說,政治上比較走中間路線,但也比一般書記更有魄力,也願意在任內留下濃重的一筆。胡增周是迫切希望借產業結構調整的東風,大幹一場,以奠定他向上一步的基礎。胡增周根基不穩,省里沒有有力的後台,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一筆足夠大的證明自己能力的政績。增設新區,是前所未有的機遇,他絕對不會放過。
二是燕省。葉石生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態度由消極應付到積極推進,再到現在的大力推行,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念頭也是從未有過的強烈。而且燕省經過了高成松時代的高壓和混亂之後,繼任者想要人過留名,也需要做出足夠讓老百姓記住的實事和大事。產業結構調整政策在百姓的心目中,比較籠統而沒有具體概念,但如果修建的環城水系和增設的新區,將燕市由一個排名靠後的省會城市,逐漸提升名次,在國內打出足夠的影響力,有了認同感和自豪感的燕市市民對葉石生的感激和懷念,可想而知。葉石生必然會不遺餘力地支持新區的成立。
范睿恆也沒有任何理由反對,而且在他接任書記之後,新區正是形成規模初見成效的時候,可以坐享其成到手一筆政績,就算他和葉石生政見不和,也不會阻撓新區的成立,更何況現在二人有許多利益共同點。
夏想就清楚地認識到,新區成立是早晚的時候,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東風,就是成達才的千金一諾。
儘管他可以拉到許多投資,比如肖佳至少有五六億,比如江山房產有兩三億,比如遠景集團有20億左右,齊氏集團也能籌到兩三億,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不太近的關係,加在一起再有兩三億也不成問題,總數也在35億左右,但一是太零散,二是說服力不夠,都不如成達才一言九鼎,更能給陳風以及所有人以巨大的信心。
成達才見夏想一臉篤定的表情,又半信半疑地將目光投向了地圖,微一沉思,說道:「要完成以上項目,少說也要100到150億,要真正完成我心目中的藍圖,三五之間,投資不會少於200億!」
在燕省,現階段也只有成達才有如此魄力和如此口氣!
夏想終於開心地笑了:「有了成總一言九鼎的承諾,我就可以向您保證,只要您做出以上投資的決定,新區的成立在年前就能通過省市兩級審批,而我剛才所圈定的地點,可以全部歸達才集團所有。」
成達才慢慢地露出了笑容:「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肯定你提出的設想,但市裡提上議程的前提是,必須有巨額的投資承諾,於是你就來說服我做出投資的決定,對不對?」
被成達才看破了玄機,夏想也不隱瞞,索性說出了實情:「成總說得對,我今天前來的目的就是要打動成總,想請成總將達才集團的第一個真正意義的產業地產的項目,放在燕省,放在燕市的新區裡面,讓達才集團騰飛的腳步,伴隨著燕市新區的起步,一起成長壯大。」
成達才擺擺手,一臉不悅地說道:「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清楚了全部事情,你的提議我暫時不能接受,需要慎重考慮考慮。」
猶如當頭一棒,夏想頓時驚呆了:「為什麼?本來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成總為什麼要拒絕?」
「不為什麼,投資風險太大,暫時擱議。」成達才頗不耐煩地揮揮手,「具體原因你自己去想,想清楚了再給我電話。」
竟然是下了逐客令。
夏想不免尷尬,也大為納悶和不解,明明說得好好的,怎麼轉眼就變了臉?但成達才已經送客,他也不好賴著不走,只好告別成達才,開車上路,路上還在不停地想成達才變臉的原因。
確實是一件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情,而且他也做出了鄭重的承諾,要保證成達才拿到最好的地皮和最優惠的政策,為什麼成達才不為所動?他也不可能看錯成達才,在後世,成達才堅定不移地推進他的產業地產的理念,為此還不惜遠到外省,做出了投資近600億的大手筆。現今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他不可能錯過!
但為什麼他突然之間就又說出投資風險太大的話?成達才一生就愛弄險,從來不怕風險大,而且有時執拗得讓人不敢相信他就是一個商業奇才,為了心中的理想,他會做出超出常規的投資決定。而實際上,投資新區風險並不大,有省市兩級政府的支持,燕市的新區也並非是空中樓閣,極有可能成為一個強有力的經濟增長點。
成達才的話,另有所指。
成達才的陽光城在東郊,夏想住在橋西,他沿南環西行,走到南環大橋的時候,靠邊停了車,站在橋下俯視整個燕市。
南環大橋跨鐵路而建,高約15米,站在大橋之上,差不多整個燕市盡收眼底。腳下,是密密麻麻的鐵路網和停靠在一起的貨車,許多閑置的鐵路已經生鏽,並且雜草叢生。還有一些廢棄的車廂倒在一邊,上面隱約可見鏽蝕斑斑的「東方紅」的字樣,再遠處,就是燕市的貨運站,許多工人聚在一起聊天,抽著劣質煙,用搪瓷大缸喝水,儘管是冬天,大家似乎不覺寒冷,說笑的聲音很大,遠遠傳來,有一種失真的感覺。
夏想就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沉重。
燕市是一個年輕的城市,但南環大橋下面的貨運場,卻給人一種老舊、腐朽的氣息,彷彿一個暮氣沉沉的老人。枯黃的野草,廢舊的貨車,廢棄的鐵路,無所事事的道班工人,低矮的值班室,甚至牆上還沒剝落的文革時期的標語,都讓夏想感覺到一種撲面而來的窒息。
再看遠處灰濛濛的天空之中,有一群鴿子飛過,鴿哨陣陣,為並不明朗的冬日的燕市的天空,增加一道稍有生機的風景。再遠處有林立的冒著黑煙的煙囪,還有幾棟正在在建的高樓,如果再極目西望的話,或許還可以透過污染嚴重的大氣,隱約看到猶如一條卧龍的太行山。
夏想就不由感嘆,年輕的燕市,現在看上去卻如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步履蹣跚,止步不前。城市重工業並不發達,卻有著與之不相稱的嚴重污染。城市雖然輕裝前進,但卻沒有呈現出應有的活力。作為最年輕的省會城市之一,卻沒有發揮出年輕帶來的優勢。同時又是離京城最近的省會城市,卻又沒有因為自身的地理優勢,而創造出與眾不同的發展模式。
燕市,確實如外界所說,是一座憂傷而失落的城市。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燕市人的保守而落後的性格。
燕市人知足常樂,又性格溫吞,沒有太大的進取心。燕市自1968年成為燕省省會以來,一直就是一個步調前進,不快不慢,既不拖全國人民的後腿,又絕不當出頭鳥,從來都是默默無聞的緊跟京城的風向,政策上偏左,經濟上中下,始終秉承小富則安的心思,偏安於京津之間,猶如京津兩隻巨虎旁邊守護的一隻溫順的貓咪,從不去爭什麼,更是從來不鬧事不惹事,安靜而順從。
其實燕趙大地,自古以來多慷慨悲歌之士,比如刺秦的荊軻,也有許多才華橫溢的謀士,比如「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