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先是鄭重其事地朝台下鞠躬致意,然後又回頭對程曦學點頭表示感謝,才感慨萬千地說道:「首先請允許我感謝程曦學程教授的大度和氣量,正是因為他給我了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我才有可能站在諸位專家學者面前,發出自己的聲音,否則我估計很難有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和大家認識,和大家面對面地暢談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具體執行情況……」
夏想說是感謝程曦學一點不假,確實要感謝程曦學給了他一個走到台前的機遇,儘管他也知道程曦學的本意不是替他揚名,相反,是將他高高捧起,然後才好重重摔下。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如果沒有程曦學的號召力,沒有程曦學的影響力,一般人還真組織不起如此大規模的盛會,夏想想要在這麼多精英人物面前露臉也不可能!
只要能露臉能有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對於一向善於從錯綜複雜的局勢之中尋找最有利的平衡點的夏想來講,就是一次絕地反擊的良機。程曦學自認對夏想有所了解,而且他也算是半個政治人物,也懂得平衡之道,但他還是對夏想的了解遠遠不夠,並不清楚夏想是如何一次次反敗為勝,如何一次次找到有利的支點,從而撬起了整個局勢!
所以當程曦學聽到夏想的發言,心中暗笑,心想只要將你推到了台上,只要你敢當眾發言,不信還找不出你的漏洞?等時機成熟時,他也不怕自降身份親自上陣,也要藉此大好機會將夏想當場棒殺!如果能在幾乎整個京城學術界有影響的精英人物面前將夏想問倒,只要造成了他本人能力有限和燕省產業結構調整沒有什麼成績的事實,眾口爍金,夏想就會成為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罪人,同時,燕省也會面臨著整個學術界的巨大壓力,必然會中止推行產業結構調整。
一舉定乾坤,他不但可以藉此機會坐實學術界第一人的聲望,還可以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以後不但可以成為高層核心圈內的經濟顧問,還有可能在國內被眾多省份推崇,爭相請他去發表演講,指點經濟結構,成為國內名符其實的經濟學的泰斗,一舉一動將會吸引無數人的眼球,也會被國際上推為可以影響整個中國經濟的經濟學家,試想,將是何等的榮耀和風光!
程曦學彷彿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看著夏想臉上淺笑,心道趁現在還能笑得出來,就盡情笑一笑吧。夏想,你以後也別怪我非要對你打壓,實在是因為我們處在不同的陣營,我要替別人衝鋒陷陣,同樣,你也是別人的馬前卒,我們狹路相逢,只有一人能夠勝利的話,誰都希望是自己。
再看在台下第一排就坐的鄒儒,一臉鎮靜,還有站在鄒儒身邊的嚴小時和范錚,也是一臉坦然。程曦學再看自己一方,也是有楚然和張楊,正好形成了對立之勢,也是一個勢均力敵的局勢。
他有主場優勢,又準備充分,可以說佔了天時、地利和人和,今天之局,基本上必勝之局。儘管鄒儒連遭夏想三人的突然出現有點意外,但冷靜下來之後,程曦學也就有了隨機應變的對策,他還是自信十足,畢竟中大是他的地盤,今天的演講會,又是他的盛會。
夏想平息了一下心情,看到底下黑壓壓的人群,說不緊張是假的,畢竟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麼重量級的人物,知道站在講台之上,看似是一種榮耀,其實是一種巨大的煎熬,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而如果輸在這裡,將會輸得一敗塗地,再也沒有重新站起的可能。
因為沒有人再給你一個在這麼多的專家教授面前發言的機會!
他也清楚,想要完全說服在座的專家教授也沒有可能,他也沒有想要說服誰打動誰的打算,如果一心抱著在此一舉揚名或是非要讓眾人信服的想法的話,恐怕最後的結果會恰得其反,沒有人會願意聽一個27歲的年輕人夸夸其談討論方針政策,也不會有人願意他談論理論知識,畢竟他不是什麼專家學者。
夏想心中就有了主意。
「以程教授在國內學術界的影響力,要考考我,說實話,我心裡很是惶恐,而且我今天前來聽他的演講,也是抱了學習的心態前來,實際上說出來也不怕大家笑話,我還是不速之客。說不定現在程教授還在納悶,夏想這個小朋友怎麼能這樣,不請自來,有點不太懂禮貌……」
夏想的開場白惹得眾人一陣輕笑,氣氛緩和了不少,達到了夏想想要的效果。
「不過本著偷學本領不怕臉皮厚的精神,我還是在沒有收到程教授的邀請之下,溜了進來。其實溜進來也不算什麼,我相信現場也有不少同學和我一樣,沒有收到邀請,但實在是想一睹程教授的風采,就冒著危險溜進了會堂——別不敢承認,我在上大學時,也沒少干這樣的事情,誰是偷偷溜進來的,舉一下手,給我鼓鼓勇氣……」
夏想話音剛落,在過道中間站立的不少男生女生都紛紛舉起了手,還不少人笑著回應:「我是,我是逃課溜進來的。」
「我也是。」
「還有我!」
「加油夏想,偷書不算偷,偷聽更不算偷!我們支持你。」
「謝謝,謝謝大家,我心裡踏實多了……」夏想輕輕拍了拍了胸口,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前排的幾個教授都被他逗笑了,笑著沖他點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偷聽的原因,程教授在演講的過程中,多次提到我的名字,讓我受寵若驚,不過仔細一聽,原來是程教授對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政策有誤解,有偏見,連帶對我也似乎有些看法。想想我不過是燕省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的一名普通成員,竟然能夠入得了程教授之耳,被他記在心上,也是我的榮幸……」夏想說到這裡,轉身衝程曦學躬身致意,「謝謝程教授的抬愛,本來在座的各位都不知道夏想是誰,經您的幾次提名,嗯,不管是褒是貶,反正是出了名。比起現在許多為了出名而不擇手段的人來說,我坐在下面聽課也能出名,確實是太幸運了。」
「呵呵……」
「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都為夏想的自嘲拍案叫好。夏想的話有無奈有自嘲,也有一種輕鬆和無所謂的態度,深得在座眾人的贊同。
不管如何,夏想贏得了不少人的印象分。
程曦學一樣在笑,只是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憂色,夏想還真不簡單,不但能充分調動氣氛,還能帶動大家的情緒,他還真是一個不好對付的年輕人。
夏想就一臉淡笑,繼續說道:「產業結構調整從廣義上講,是要針對當前的經濟結構模式進行調整和改革,具體如何定義,我就不用班門弄斧了,在座的專家比我厲害多了,我再多說,就是多此一舉了,我只想就我個人所理解的產業結構調整,做一個不太形象的比喻——比如說一間房間之內擺滿傢具,時間久了,有些傢具陳舊,有些傢具壞掉了,為了住得過舒適一些,就有必要對房間重新布置,重新擺放傢具,這個重新擺放傢具的舉動,就是產業結構調整了。」
夏想的比喻新奇而形象,立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人和人不同,先動哪個傢具,是淘汰還是繼續使用,都有不同的判斷標準,所以具體到產業結構調整落實之時,先改制哪一家企業,都會因主導者的眼光不同或是出發點不同,而沒有一個具體的標準。」夏想是在反駁程曦學所說在改制企業中的過程中,有沒有貓膩的說法,「但有一點,有些破爛不堪的傢具只能被淘汰,而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相信在大家的心中都有一個還算公平的標準。比如說棉紡廠——眾所周知,不止燕省的棉紡廠倒閉嚴重,國內幾乎所有的棉紡廠都經歷了倒閉破產的陣痛。剛才程教授說的也不錯,單城市也曾經是棉紡大市,有棉紡廠6家,但我們也要看到一個嚴峻的事實是,6家棉紡廠倒閉了6家,無一倖存,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現在的局面?我想這也是產業結構調整政策推行的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如果提前意識到我們自身的問題,提前進行產業結構調整,不敢說將6家棉紡廠都能救活,但至少也能存活兩三家……」
「所以我想說的是,指責不首先對棉紡廠進行改制是極其不負責任的說法,棉紡廠就如一個已經搖搖欲墜的椅子,四個腿都斷了,木頭也糟了,如何改制?補新腿的話,原有的木頭也無法再使用多久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換一把新椅子是最明知的選擇,而不是非要對舊椅子修修補補,不但費時費力,而且還是真正的勞民傷財的舉動!」
最後一句,夏想的聲音突然提高不少,起到了重點突出的作用。
楚然見夏想完全掌握了現場氣氛,有心打亂夏想的布局,就迫不及待地插話說道:「對不起,夏處長,我打斷一下,想請問一句,在單城市的改制過程之中,為什麼先看中了通海鐵路和文化旅遊項目,而沒有選擇其他的項目首先進行改制,是不是有什麼可不告人的目的?」
楚然的問話非常不客氣,甚至可以說很不禮貌,顯然她是唱急赤白臉的角色。
夏想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溫和地一笑:「楚同學問得好,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和大家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