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先鋒一散會就找到了譚龍,直截了當地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譚龍一臉無奈,有些遲疑,不過面對付先鋒的再三追問,還是交了底:「崔書記交待,抓大放小,鍾義平的事情就退一步,換取省委組織部通過鄭冠群的提名。」
對崔向安排鄭冠群擔任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事情,付先鋒並沒有放在心上,認為省委有馬霄就足夠了,一個常務副部長,再是常務,也和部長的級別和權力差了太多。
也不怪付先鋒不上心,他從京城直接空降到燕市,還是缺少政治鬥爭的經驗,對許多事的看法流於表面,並不知道有時候就算象徵意義大於實際的勝利,也是一次重大的勝利。
所以才有葉石生非要搬開豐利,而崔向非要再安插鄭冠群的僵持局面。
僵持,還是因為梅昇平就是不通過鄭冠群的提名,也不是說完全不通過,只說還在考查中,來了一個「拖」字訣。
隨後就有了中間人向崔向通風報信,說是事件的關鍵卡在了燕市對安縣的人事安排上,是因為鍾義平的提名得到了付先鋒的反對。
崔向權衡利弊,認為一個安縣的縣委常委和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不能相比,儘管他也知道付先鋒看重安縣的利益,又因為夏想的關係死不鬆口,心中就有點輕視付先鋒不懂政治鬥爭的複雜性,向來就是你退我讓的結果,取得一個平衡加妥協的結果就不錯了,還想大獲全勝?可能性幾乎沒有。
他也就沒有出面勸付先鋒讓步,因為他了解付先鋒的性格,在碰頭會上已經放下了硬話,再想讓付先鋒自己改口,千難萬難。付先鋒一直在京城家族勢力的眼皮底下為官,向來硬氣慣了,又自視過高,骨子裡帶有一股太子黨的傲慢和對燕市官員的輕視,勸是勸不動,還不如讓譚龍和何江華在常委會上臨陣反戈,既達了讓步給夏想的效果,又起到了讓付先鋒警醒的作用,也讓他清楚地認識到政治鬥爭不是意氣之爭,是利益之爭,容不得因為生氣而錯失良機。
於是就有了在常委會上的一幕。
如果想崔向知道,他費盡心機調鄭冠群到省委宣傳部,表面是想扳回一局,安插了他的人到了宣傳部,實際夏想早在背後來了一手釜底抽薪,將鄭冠群暗中拉攏了過去——他是為他人作嫁衣裳,還讓夏想又乘機擺了一道,敏銳地抓住了機遇,安插了鍾義平進了安縣的常委會——崔向在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說不定會氣得吐血!
只是他幸好還不知道真相,正沉浸在喜悅之中。
就在崔向和付先鋒通過電話,又安慰了付先鋒一番之後,剛放下電話他就接到了通知,說是省委組織部通過了鄭冠群的提名。
一個縣委常委換了一個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賺了。崔向還是微微有些高興,儘管被葉石生搬開了豐利讓他面上無光,但隨即他又安插了自己人頂上,也算最打了個平手。
只是豐利是被犧牲了。
豐利在得知他成了犧牲品之後,找到崔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希望崔向能拉他一把。崔向本來一開始也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但見到他的窩囊樣之後,心中反而多了厭惡之意。又一想豐利畢竟也為他出過力,就又好生安慰幾句,說是老幹部局也是結交老幹部的好地方,說不定還會大有收穫,好好乾上幾年,說不定還能再升上一升。
豐利自然不信崔向言不由衷的話,他心裡清楚,只要他一離開省委宣傳部,立刻就會被崔向遺忘。但見崔向漫不經心地打發他,也就灰了心,知道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心裡就先恨崔向過河拆橋,又痛恨夏想搬弄是非。
豐利堅定地認為他被葉石生搬開,是因為夏想的緣故。因為上次他去訓斥夏想,卻反而被夏想反駁得啞口無言,回去之後他就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夏想大大的壞話,如何不尊重領導,如何惡語相向,如何態度惡劣,等等。經過豐利不遺餘力地傳播,在省委宣傳部中夏想就成了目無領導、刁鑽難纏的形象,而他和夏想的對話,就被他說成了是夏想對他的一次攻擊和謾罵。
也正是因為豐利的宣揚和誇張,才成就夏想惡劣的形象。
豐利也知道夏想最近和葉石生走得很近,肯定是夏想在葉石生面前說了他大量的壞話,才讓他被葉書記拿下。
但也正是因為豐利的功勞,夏想的惡名被樹立起來之後,突然就出現了豐利被調到老幹部局的事情,於是省委宣傳部都人人聞夏想之名色變——夏想也太狠了,人家豐利不過是背後說了他幾句壞話,竟然把豐利發配到了老幹部局?太睚眥必報了吧?
不過又轉念一想,能將一個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給一腳踢開,夏想得有多大的影響力,也太嚇人了一些!不過官場上的事情,大家都寧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結果傳來傳去,就真成了夏想在背後使壞,因為一次吵架事件,而搬開了豐利!
幸好風聲只是在省委宣傳部內部流傳,否則在整個省委大院傳開的話,夏想真是欲哭無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因為豐利調走而鄭冠群要調來的事情,他在背後大做文章,成功地為鍾義平鋪平了道路,又讓崔向吃了啞巴虧,算是暗中扳回了一局,可以說,這一仗贏得非常漂亮。
只是漂亮沒有落在表面上,只是暗中得了實惠,有點錦衣夜行的遺憾。好在夏想是個喜歡沒事偷著樂的好同志,就將得意藏在心底。
兩天後,省里召開常委會討論了人事問題,豐利同志正式調任省委老幹部局任局長,市政府秘書長鄭冠群接任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據說常委會上基本上沒有什麼異議,只是馬霄對豐利被調到老幹部局頗有微辭,也含蓄地表達了反對,但卻孤掌難鳴,只好作罷。
隨著天氣進入盛夏,京城和燕省媒體上的關於產業結構調整的爭論也進入了第一波高潮。京城之中,由鄒儒為首的一幫學院派人物,開始列舉實例,先從嶺南省的成功改制開始,最後又落到燕省現階段的成功上。
但以程曦學為首的反對派中,列舉了嶺南省失敗的個例,以及在改制過程中,國有資產流失慘重,甚至還說嶺南省國有經濟的比重越來越低,民營經濟卻大幅崛起,抬出了姓社還是姓資的重大命題……
海德長看到文章之後,大怒,指令嶺南省省委宣傳部組織力量,對程曦學進行口誅筆伐。隨著嶺南省加入論戰,又有幾個南方省份聞風而動,也加入了論戰的行列之中。無一例外的是,南方沿海省份,全是產業結構調整的支持者。
因為嶺南省的介入,在京城的論戰之中,支持者漸漸佔據了上風。
然而燕省還是一個僵持的局勢。
葉石生有些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讓領導小組再出成績,想讓燕省的論戰也取得階段性勝利,就催促夏想,儘快拿出方案出來。
夏想心中早已有了應對的措施。
領導小組辦公室內,夏想看了一眼正在埋頭工作的王林傑,吩咐道:「林傑,你和方格去單城市出一趟差,實地調研一下將台酒廠的現狀,回來後給我一個詳細的報告。」
王林傑應了一聲,轉身找方格安排具體事宜去了。
王林傑是王鵬飛的侄子,一直在市委宣傳部工作。王鵬飛一走,他在市委宣傳部的日子就不如以前了。夏想念在以前和王鵬飛關係不錯的份兒上,鍾義平到安縣上任之後,他就將王林傑調來了領導小組。
因此,王林傑對夏想十分感謝。
當然,鍾義平對夏想更是感激涕零。儘管他確實有些不捨得離開夏想,但夏想為他爭取到的機會誇張一點說,千載難逢。否則以他一個普通的機關幹部的身份,想要到基層當個鄉黨委書記也沒有可能,何況是一下去就是常委,而且還由科級一步邁進了副級,簡直是天下掉餡餅的好事。
鍾義平自此視夏想為一生師友!
安排完王林傑的工作,夏想又對古玉說道:「古玉,明天跟我一起去一趟寶市出差。」
古玉答應了一聲,說道:「梅曉琳回京城了,走的時候,你送她沒有?我倒想她送她一送,只可惜,她一聲不響就走了。」
古玉意外提到梅曉琳,倒讓夏想感慨萬千。梅曉琳走時誰也沒有通知,竟然是悄然回京,讓他大為鬱悶。不過一想也許她是故意躲在自己,也就不再多想。她不想見自己也好,不就是當時一時失足被她誘惑了一次?自己倒沒事,女人畢竟是女人,也許心中還是有芥蒂。
夏想還是沒有多想梅曉琳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夏想和古玉一起前往寶市。車行一個多小時到了寶市,剛下高速,就發現邱緒峰安排人來出站口迎接。
邱緒峰還真是熱情,對夏想的親熱中既有朋友式的熱絡,又有對領導小組的重視。客套過後,邱緒峰就親自陪同夏想和古玉,前往高新區的太陽能光伏產品生產基地。
寶市高新區座落在寶市西北部,剛成立時還很荒涼,經過幾年的發展,現在已經和市區連成一片,遠遠望去,許多新型的辦公大樓和廠房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