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大汗,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說道:「多謝梅書記誇獎,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厚望。」
梅曉琳白了他一眼,沒說話,不過一瞥之間,女人味十足,風情畢露,哪裡還是冷臉冷麵的縣委副書記形象!
小郭村並不遠,但山路崎嶇難走,地面坑窪不平,普通汽車還真難以通行,幸虧路虎車底盤夠高,不會托底,但因為過於不平,搖晃之間也開不快,不到10公里的路,竟然走了半個小時。
一到小郭村,梅曉琳就拉開車門跑了出去,很沒形象地蹲在田間地頭,乾嘔了幾聲,然後才站起身來,臉色蒼白地說道:「跟坐船一樣,真夠受的。夏縣長……」
夏想見有村民圍了過來,急忙說道:「叫我小夏,我也會叫你小梅,別再叫職務了,還有,你在一旁最好只聽不說,有任何問題,我來回答,好不好?」
雖然是商量的口氣,但夏想的神情卻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果斷,梅曉琳輕易不服人,不過一路上夏想事事想得周到,確實比她強了不少,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吧,就暫時聽你一次,不過……」
夏想不等她後一句難聽話說出口,就轉身離去,不給她說出口的機會。果然梅曉琳一句話沒說出來,張著嘴巴,好象噎住一樣,愣愣地看著夏想的背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才看似無奈地一笑,快步跟了上來。
夏想來到幾個遠遠看熱鬧的村民中間,掏出煙遞了上去:「鄉親,打聽個事,你們村裡是不是有蘋果賣?」
一個膀寬腰圓的中年男人接過夏想的煙,先看了看牌子,嘿嘿笑了:「紅塔山,好煙。小年輕,你要買蘋果還是怎麼的?」
「聽說村裡產的蘋果乾凈衛生,不打葯,所以我專門過來買一些……大叔貴姓?」夏想乘機套套近乎。
「不貴,姓歐陽,叫鐵衣。」中年大叔笑眯眯地點上煙,十分享受地抽了一口,「好煙就是好,抽起來真來勁兒。我說小年輕,你要自己吃的話,也買不了幾斤,走,到我家地里去,我給你摘幾斤,反正也沒有銷路,早晚爛地里。」
梅曉琳也來到了夏想身後,見他三言兩語和村民打成一片,心裡也佩服他做基層工作,確實有一套。
夏想奇道:「好好的蘋果,怎麼就沒有人買呢?就是到燕市找一些水果批發商來收購,價錢低一點也能賣點錢呀。」
歐陽鐵衣一拍大腿:「唉,別提了,小年輕,你跟我一起到地里看看就知道了。」他一回頭看到了緊跟在夏想身後的梅曉琳,笑了,「是你對象吧?長得挺好看,不過別跟我們地里的蘋果一樣就行。」
夏想聽了覺得莫名其妙,梅曉琳也是一臉不解,不過對歐陽鐵衣說她是夏想的對象,心裡還隱隱有點竊喜,心想看起來自己還不算老,28歲被說成是25歲人的對象,不顯面老,證明青春還在。
不料沒走幾步,歐陽鐵衣就對夏想說道:「你的對象看上去比你大了一點,女人大了好,知道疼人,小年輕,你有福了。」
梅曉琳差點沒氣歪鼻子,她甚至還暗中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閃過一絲不安:我真的老了嗎?
夏想沒注意到梅曉琳的心思,他和歐陽鐵衣談得正歡:「歐陽大叔,你們村子裡複姓多不多?你的名字也挺意思,叫鐵衣,有沒有什麼說法?」
「也沒有什麼說法,就是我大哥叫金衣,我二哥叫銀衣,輪到我,就只能是鐵衣了。」歐陽鐵衣還挺健談,笑呵呵地說道,「我下面就沒有弟弟了,要是還有弟弟,就只能叫木衣、布衣了,反正是出生越晚越吃虧。」
梅曉琳笑出聲來:「我為只有機關裡面有論資排輩,原來出生順序也能決定名字的好壞,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老大就能叫一個好名字,老小就不能叫?」
夏想回頭說道:「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在古代,老大就有天生的繼承權……」
「就是,公平?我們當農民的就不知道什麼叫公平!當官的來了,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等結了蘋果之後,明明說好的事情又反悔,沒人來收蘋果!你說現在怎麼辦?好好的蘋果樹長了好幾年,總不能砍了吧?砍了更吃虧。不砍的話,在地里長著不但礙事,還影響種別的莊稼。現我們全村可都上了愁,怎麼著都不是,也沒有人來幫我們解決解決。」歐陽錦衣埋怨說道,他向前一指,「看,到了,看看多少蘋果樹!」
夏想舉目望去,入目之處,至少有幾十畝地都種滿了果樹。所有的樹上都掛滿了累累果實,很是喜人。可是歐陽鐵衣看在眼中,卻沒有一點喜色。
歐陽鐵衣也不多說,三步兩步跑到地里,從一棵果樹上摘上幾個蘋果,遞給夏想說道:「蘋果長得不錯,又大又圓,可惜呀,中看不中用,你嘗嘗……」
夏想也不嫌臟,用手擦了擦,一口就咬了上去,然後一咧嘴,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又酸又澀,這味怎麼這麼怪?看蘋果的形狀,應該是紅富士品種,怎麼這麼難吃?」
「誰說不是呢?我早說了,中看不中用,長得漂亮,可是難吃得要死。」歐陽鐵衣連連搖頭,還不經意間看了梅曉琳一眼,讓梅曉琳心中不是滋味,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歐陽鐵衣反應過來,忙嘿嘿一笑:「女娃,我沒說你中看不中用,你別多心,我是說蘋果。」他又回頭對夏想說,「小年輕,現在知道為什麼沒人來收購我們的蘋果了吧?我們都不懂行,上了樹苗公司的當了,有人說這果樹是什麼培育失敗,不是正宗的紅富士品種,反正我們也聽不懂那些話,就是知道,幾年的心血白瞎了。」
梅曉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肯定是安利農業有限公司暗中搗鬼,以劣質樹苗假冒優良品種,賣給了農民。中間事發之後,雖然再次經過嫁接挽救了一部分,但估計是技術力量不過關,或是別的原因,總之,等到果實成熟之時才發現,蘋果長得是不難看,但卻是徒有其表,無法入口。安利公司當然不願意承受損失,就只好將損失轉嫁到農民身上,拒絕收購蘋果。
歸根結底,是安利公司坑農害農,而厲潮生作為政策的決策者和推廣者,也負有一定的領導責任。梅曉琳心中有了定論,就暗中拉了拉夏想,意思是現在可以回去了。
夏想沖她擺擺手,小聲說道:「別急,繼續深入了解情況,不能走馬觀花。」
梅曉琳不服氣:「情況已經非常清楚了,是安利公司的問題,我們回去後研究一下對策再說。」
「真是安利公司一家的事情?」夏想意味深長地問道,「你如何追究安利公司的責任?」
梅曉琳生氣了,拿出了副書記的架勢:「安利公司坑農害農,難逃法律的制裁,我會建議農民去告他們。」
夏想不以為然地笑了:「安利公司都沒有和果農簽定協議,你憑什麼去靠人家?」
梅曉琳難以置信地愣了:「不可能,不簽定協議就改種果樹,他們也太輕率了。」
「他們不是輕率,他們是相信黨相信政府……」夏想一臉沉重地搖搖頭,轉身去問歐陽鐵衣,「你們當時有沒有和安利公司協定回收協議?」
「沒有,簽哪門子協議?當時是厲書記帶人來的,由厲書記替我們擔保,我們還能不相信?結果倒好,現在厲書記不承認他當年替我們說過擔保的話,說我們種果樹是自發的商業行為,鄉里不負責任,只負責協調。」歐陽鐵衣說到這裡,氣就不打一處來,「協調個屁,就是放空炮,說大話,完全把我們當傻瓜耍!現在我們到鄉里,根本就找不到厲書記的人,再到燕市找安利公司,人家說當年他們只提供樹苗,沒有簽定收購蘋果的協議。現在倒好,根本沒人管我們的死活!」
夏想不說話,看了梅曉琳一眼,梅曉琳總算明白過來一點,厲潮生身為決策者,恐怕和安利公司有什麼幕後交易。現在她越來越看不明白夏想了,他不慌不忙,總能找到事情的癥結所在,而不急著匆忙下結論,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剛開始她還以為他是裝成熟,現在才知道,原來夏想是真穩重。
再想起她第一次暗訪一無所獲的情形,她心裡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基層工作,不能一上來就問事情,而是要先和村民打成一片,才能慢慢從他們嘴中套出實情。有時候不是村民不想說或不願意說,而是他們說不到點兒上,需要別人慢慢引導。
夏想還真有水平,比她還小三歲,卻比她經驗豐富多了,梅曉琳現在對夏想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村中一共有多少畝果園?」夏想又問,不忘及時地遞了一根煙過去,「損失大不大?」
「我們村是山村,本來好地就少,當時安利公司說,山裡的好地種蘋果,結出來的蘋果又沙又甜,而且還是純天然,可以賣一個好價錢,結果村裡人聽了,差不多200多畝好地都種上了果樹。」歐陽鐵衣一邊熟練地點上煙,一邊唉聲嘆氣地說道,「要說損失可就沒法算了,當時買樹苗就花了不少錢,這幾年來的精心伺候就不算錢了,不過影響了地里的收成還是要算一算的,再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