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壩縣數名常委當場替李丁山說話,洪昭廣還是堅持己見,限令李丁山三天之內到市委市政府遞交檢查,否則後果自負。
據說當時的氣氛劍拔弩張,杜雙林差一點和市裡的人干起架來,幸虧吳英傑及時拉住。其他常委敢怒不敢言,都替李丁山擔心。
夏想知道消息的時候,正在曹家吃晚飯。一般周末夏想都會到曹家吃飯,幾乎已經成了慣例。一旦不去,不但曹殊黧說個不停,王於芬也會催促曹永國打電話叫夏想過來。
夏想飯吃到一半,接完電話,一臉陰沉。
曹永國問明了情況,不無憂慮地說:「要不要我問問盧部長,看他在章程市有沒有關係?」
夏想雖然心中火大,恨不得回到李丁山身邊,不過他還是很快冷靜下來,搖搖頭:「不用,關鍵時刻,宋部長再不出面,他就會威信大減。武沛勇讓洪昭廣打壓李書記,就是給宋部長難看。我想,宋部長應該很快就有所動作……」
話音未落,手機就響了。
接完電話,夏想看了曹永國一眼,回答他的疑問:「宋部長讓我現在去他家裡一趟……我現在動身。」
王於芬忙說:「什麼事情這麼急?吃完飯再走。」
夏想擺擺手:「不吃了,也吃不下了……阿姨,晚上別等我了,你們先睡吧。如果太晚了,我回去住。」
曹殊黧從來沒見過夏想有這麼嚴肅的時候,也知道他對李丁山的感情,就一臉堅決地說:「不行,再晚也要回來,我等你回來再睡。你不回來,我就不睡。」
到了宋朝度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還是宋一凡開的門,比起上一次的謹慎和審視,她顯然已經得到了吩咐,一見夏想就急忙讓他進來,還和上次一樣指揮他換鞋:「穿最大最胖的那一雙,對,再把換下的鞋擺正,很好,真是一個好孩子。」
夏想哭笑不得,也沒空理她,點點頭就朝書房走,宋一凡攔住了他:「我爸在陽台。」
夏天天熱,宋一凡上身僅穿了一件小背心,下身的短褲不比內褲長多少。她才十三四歲年紀,不過身體已經初步發育出了女性特徵。胸前小小的突起小而堅挺,腰也開始收細,臀部也微微翹起,尤其是一雙細腿,又細又長,雖然看上去沒有誘人的光澤,但青春少女特有的粉嫩透紅的肌膚,還是給人帶來視覺上的衝擊。
宋一凡長得十分清秀,就象一朵水仙花,她個子不低,現在就有一米六幾的樣子,站在夏想面前,目光清澈如水,狡黠地笑著,流露出少女特有的俏皮味道。
「就請一凡妹妹帶我去陽台。」夏想才不怕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女孩子膽子真大。記得他這麼大的時候,女孩子被男孩多看一眼就會臉紅,哪象宋一凡現在,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看,不但沒有一絲羞澀,而且還有明顯地挑釁意味。
「你好象有點怕我,是不是?」宋一凡叉著腰,細腿分開,也不讓路。
這話從何說起?夏想撓撓頭:「我找宋部長有正事,等下次有空的時候,我再和你探討一下誰怕誰的問題,好不好,小妹妹?」
「一言為定,大哥哥。」宋一凡得意地笑了,好象計謀得逞一樣。夏想暗笑,小女孩就是好哄,心思簡單,也單純。
宋一凡帶夏想到陽台,然後輕輕帶上門,轉身走了。
陽台不小,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輪明明高掛天空。月光灑落宋朝度身上,讓他的背景顯得格外落寞,有一絲鬱鬱寡歡的感覺。
這位日後的封疆大吏,也有人生低谷的時候。夏想站在宋朝度身後,定了定神,恭敬地喊了一聲:「宋部長。」
宋朝度轉過身,一臉平靜,沒有一絲驚惶失措。夏想也相信他還有底牌,否則也不可能總是穩如泰山。
「坐!」宋朝度一指休閑椅,他先坐在對面,伸手一指茶几上的茶杯,「來,喝口茶。」
陽台正中,擺放著一個小圓桌和兩把休閑椅,圓桌上有茶壺和茶杯。
夏想正好口渴了,也沒客氣,就喝了一杯,然後又為宋朝度和自己續上水:「宋部長有什麼事情吩咐,請講,我會努力做好……」
「你覺得丁山會不會度過眼下的難關?」
從宋朝度的語氣之中,夏想聽不出來他是焦急還是篤定,想了想,只好答道:「不好說,李書記比較要強,不肯開口求人。他雖然有綿里藏針的手段,但對付洪市長這樣蠻不講理的行事方式,情急之下,說不定也會以硬碰硬。」
夏想的言外之意是,李丁山還是有書生意氣,平常顯不出來,是因為沒人逼迫。要是逼得急了,李丁山寧折不彎的一面就會顯露出來。夏想從李丁山兩次生意失敗中就得出了結論,他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彈性很大。如果對手有手腕,他也能沉著應對。如果對手硬來,他一氣之下,也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宋朝度微微動容:「你比我想像中,還要了解丁山……我給胡書記打了電話,形勢不容樂觀,在胡書記還沒有來得及出面周旋之前,丁山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市裡不撤消對草原度假村的處罰,他就辭去縣委書記的職務!」
「什麼?」夏想猛然站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宋朝度,「宋部長,李書記怎麼這麼急在一時?以辭職相威脅,是官場大忌!」
宋朝度讚許地點點頭:「小夏,丁山還真沒有看錯你,他說要有你在,他也可能會冷靜許多。不過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只能想辦法挽回。丁山在壩縣的局面來之不易,不能輕易放棄。真要辭職,他的政治生命就完了,以後在履歷上寫上一筆,不可能再有前途。」
「宋部長的意思是?」夏想見宋朝度不慌不忙的樣子,知道他心裡應該有了盤算。
「先說說你的看法……」宋朝度給夏想出了一個難題,顯然也是想考一考他。
「我層次不夠,如果還在壩縣,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細節可以大做文章,現在遠離壩縣,級別太低,沒辦法從大局上看待問題,所以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夏想說的是實話,他現在再出什麼辦法,都沒有大用,都不如上面的一句話管用。
宋朝度笑了:「還不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過假如把你放到我的位置上,你會怎麼做?」
宋朝度提出的假設更不好回答,夏想暗中腹誹,我就算站到你的位置上看問題,又不知道你的後台和關係網?既然不知道手中可以動用的力量有多大,當然就無從下手。不過宋朝度既然有此一問,他又不能不回答,就低頭一想,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宋朝度的真實目的。
「請史老出手?」
夏想用的是疑問的口氣,是升調,顯示出他的不自信。實際上,他是有意讓宋朝度最後做出決定,這應該也是宋朝度想要的效果吧?由自己提出請史老出手,宋朝度點頭答應,最後李丁山就算不情願,也怪不得宋朝度的頭上。
以李丁山的脾氣,夏想是晚輩,他就更抹不開面子,來指責夏想什麼。
果然,宋朝度點了點頭:「聰明……丁山好面子,他現在寧願辭職,也不願意請史老出面。如果我出面請史老的話,史老未必給我面子。你就不同了,你年輕,又是丁山最信任的人,而且聽他說,上一次去史老家,史老對你印象還不錯,所以你是最佳人選。」
夏想只有點頭,心中感嘆和宋朝度說話真累,他想讓你辦一件事情,又不明說,會讓你猜。猜不到,就一直點你,點到你明白為止。其實這件事要換成陳風來說,他會直截了當地告訴夏想:你去請,我不方便出面,也請不動。
宋朝度就不會,他就喜歡繞彎子,讓你一點點往他的坑裡跳。人與人之間的差別還是巨大的,領導也是人,所以在官場上,形形色色的性格造成了形形色色的領導,想要充分領會每一個領導的意圖,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還好,夏想還算通過了宋朝度的測試。
「那我就不在史老面前提宋部長了,就直接說是我自己想的主意。」夏想小心翼翼地說道。他猜到了宋朝度的心理,因為先前有了高海的說明,史老既然不太喜歡宋朝度,宋朝度就沒有必要讓史老記起他,他需要的是,讓李丁山記住了,讓李丁山念他的好。雖然是夏想出面去請史老,但他所要的效果是,讓李丁山心裡明白,是他安排夏想去請的史老。
停頓一下,夏想又補充一句:「李書記那裡,我就會不露面了,省得他批評我,就由宋部長出面解釋一下。」
宋朝度終於滿意地笑了,孺子可教,真是一個一點就透的年輕人,怪不得丁山這麼器重他,還真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心中第一次對夏想動了惜才的念頭,在想著也許應該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把他調到自己身邊。不過自己現在正處在低谷,他現在正得陳風賞識,和燕市市長相比,自己的農工部部長實在沒有什麼光環。
宋朝度甚至想,要是自己的計畫告訴夏想,夏想會不會動心?如果有夏想的幫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