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若菡反而笑了:「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我只是想告訴你,夏想既然出手了,肯定有必勝的把握。我了解他,如果沒有可以一舉徹底擊敗對手的計畫,他不會冒然出手。另外我想告訴你楊貝,你真的不配夏想,你和他差得太遠。我很奇怪,當年他怎麼會看上你?」
夏想在沒有重生之前看上楊貝,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當然重生之後,就又另當別論了。
牛紅妹泄氣了:「劉世軒真要倒台了?貝兒,你得好好向李書記反應情況,千萬別輕判了劉河那個混蛋!」
連若菡算是見識了一個人的臉色竟然可以轉變得如此之快。她站起來看向窗外,正好看到夏想跟在人群之中,向會議室張望。她看到夏想以一個縣委書記秘書的身份,混在一群有著十幾年官場經歷的老官場之中,一點也不怯場,還遊刃有餘地安排好一切——剛才王冠清的一幕她也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就不免暗暗讚歎,他還真是一個官場怪才,計算得絲毫不差,充分利用各方勢力的弱點,找到一個可以撬動整個局勢的支點,巧妙地躲在暗處,成功地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簡直有一種猶如神助的感覺,連若菡就想,要是他能為她所用,該有多好?
沈復明坐在局長辦公室,等趙常勇去帶兩個受害人——楊貝和張信穎,劉世軒忐忑不安地站在一邊,眼睛不時地看向沈復明。沈復明已經恢複了平靜,和眾人說著話,眼睛卻偶而瞥向李丁山。他覺得李丁山不可能沒有了後文,應該還有手段沒有使出來,到底是什麼呢?說實話他心裡也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楊貝和張信穎還沒有帶來,紀委書記楊帆卻來到李丁山面前,耳語幾句,李丁山頓時臉色一變,怒道:「捕風捉影的事情,又涉及到沈書記,提都不要提了。」
楊帆卻是為難地說道:「我就是擔心有人誣衊沈書記,才趁沈書記正要來視察工作,向他彙報一下。」
沈復明不聾,自然聽得清清楚楚:「李書記,有什麼事情大聲說出來,別搞小動作,對不對?」
李丁山一臉尷尬:「沈書記,楊書記根據群眾舉報,暗中調查某個幹部貪污受賄的行為時,卻有了意外發現……」
「什麼發現?正好大家都在,說說也無妨嘛。」沈復明當然知道紀委的保密條例,他是故意將李丁山一軍,知道他和楊帆在故弄玄虛。
李丁山沖楊帆點點頭,楊帆就毫不顧忌地說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和暗中調查的結果,壩縣的某個幹部曾經好幾次一個人開車前往章程市,應該是給某位市委領導送錢去了……」
沈復明「啪」地一拍桌子:「太明目張胆了,楊帆同志,這個問題你私下裡向我彙報就可以了,注意保密,不要驚動當事人!」
沈復明還算見好就收,急忙打住,不過李丁山卻要乘勝追擊,他對楊帆說道:「楊帆,平常沈書記非常忙,難得來壩縣視察,而且你調查的案件中又涉及到市委領導,相關材料可以先讓沈書記過目一下,也好聽聽沈書記的意見。」
楊帆急忙點頭,伸手從隨身皮包中取出一個檔案袋,交到沈復明手中。
沈復明猶豫一下,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心裡就有點顧慮會不會又看到一份讓人心驚肉跳的材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沈復明,都在想今天還真是好戲不斷,一出接著一出,讓人目不暇接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基層幹部的政治智慧也是無窮的。雖然比起李丁山的運籌帷幄,劉世軒的手段簡單而粗糙,但也行之有效,儘管被李丁山一一擊破,也讓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心想,如果換了自己是李丁山,會不會被劉世軒打敗?
劉世軒的一顆心差點從胸膛里跳出來,他知道楊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肯定是有了確鑿的證據。不用想就知道,楊帆要整的人,肯定是他,因為他也清楚現在楊帆和李丁山是一條戰線。不過他又抱了一絲僥倖心理,楊帆不可能有他大賺黑錢和送禮的證據,就算做了最壞的打算,他真的抓住了一點什麼,但自己的錢是送給沈書記的,沈書記為了自保,也會想方設法把事情壓下來。
劉世軒不無得意地想,想扳倒我,除非沈復明倒台,否則沒門!他暗中打量了李丁山和夏想一眼,見他二人臉色不改,又想起現在還躺在醫院的劉河,心裡恨得牙根直癢,走著瞧,等劉河過了這一關,你們沒有好果子吃!
沈復明一臉平靜地看材料,大概有五六分鐘一言不發,從他臉上看不出來任何波動,不過張健卻細心地發現沈復明的雙腿在微微發抖,手指也在間歇性顫動。
他知道,沈復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而且讓他大吃一驚的是,沈復明細微的肢體動作充分暴露了他內心軟弱的一面,在他眼中一直鎮靜自信的沈書記,第一次流露出恐慌的神情!
沈書記害怕了!
從來都是大權在握自我感覺良好的沈書記,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他手中的材料,到底都記錄一些什麼,讓堂堂的市委書記、一方大員竟然嚇成這樣?張健不經意看向李丁山,見他還是態度恭敬地站在一旁,臉上既沒有得意,又沒有慌亂,彷彿一切盡在掌握……張健心裡猛然打了個激靈,第一次對李丁山產生了畏懼之意。
一個縣委書記,能讓一個市委書記怕成這樣,而且始終是一副不徐不疾的樣子,要麼是因為他底氣十足,要麼是因為他自高自大,顯然李丁山是屬於前者。張健原本還想藉助市委書記秘書的光環,一旦下到壩縣,肯定可以和李丁山平分秋色,很快建立起自己的派系,現在他終於明白,當他的後台沈書記也被李丁山一份材料嚇得手腳顫抖時,他已經不夠資格作李丁山的對手了!
沈復明不說話,滿屋子的人都大氣不敢出,誰也在不敢在這個時候惹沈書記發火。一時之間,氣氛既凝重又壓抑——突然,一聲嘹亮並且刺耳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沈書記,李書記,你們可要為我們家楊貝做主呀,她被劉河那個畜生欺負了!劉河不是個東西,劉世軒也不是什麼好人,他貪污受賄,他無惡不作,他還和我們文化局的副局長甘平秀有一腿……」
咣當一聲,一位隨行人員的水杯失手落地,摔個粉碎,他也顧不上理會,睜大眼睛看著推門進來的牛紅妹和楊貝……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齊射向牛紅妹,尤其是市委的幾個主要領導,更是以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瞪大了眼睛——他們雖然也經常下到縣裡視察,但都是經過精心安排的,根本接觸不到真正的基層,更沒有見過牛紅妹這樣的極品人物。
眾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約而同地心想,劉世軒算是名聲掃地了,不管他有沒有和甘平秀有一腿,被人當眾宣揚,名聲算是壞掉了……
劉世軒差點沒有氣暈,牛紅妹怎麼出爾反爾,明明已經答應他要勸說楊貝改口,她倒好,竟然反咬一口,當著這麼多的面說出他的隱私?他惱羞成怒,脫口而出:「牛紅妹,沈書記在這裡,請你注意形象,不要血口噴人!」
牛紅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也可能是她聽到劉河已經成了殘廢,又相信劉世軒倒台在即,所以一點也不怕劉世軒,氣呼呼地回敬說道:「尊敬的劉縣長,你的兒子劉河對我的女兒楊貝企圖施加暴力,他的流氓本性肯定是來自你的遺傳,你和甘平秀偷偷摸摸在文化局宿舍4號樓睡覺,我早就知道了,別以為你們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去,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咳咳……」沈復明咳嗽兩句,威嚴地說道,「你是受害人的家屬?不要大聲喧嘩,有事說事。」
有事說事?劉世軒身子晃了一晃,沈書記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要聽牛紅妹胡說八道?沈書記應該直接將牛紅妹轟出去才是,怎麼還要聽她繼續說下去?難道是沈書記改變了主意?
劉世軒不顧眾人含義複雜的目光,大聲說道:「沈書記,我有話要說……」
「沈書記,我也有話要說!」門一響,張淑英和張信穎又推門進來。
張淑英雙眼噴火看了劉世軒一眼,拉著張信穎分開人群來到沈復明面前:「沈書記,我的侄女被劉河欺負了,劉世軒還想顛倒黑白,還想勸說我讓我做通信穎的工作,讓信穎承認是劉河酒後發瘋,和她打架!我家信穎從小溫柔賢慧,乖巧懂事,從來都不大聲說話,更不用說和人打架!就算和人打架,她也不會和那個垃圾一樣的劉河打,信穎向來看不起劉河……」
牛紅妹一聽又來了勁兒:「對對對,沈書記,劉世軒也勸我,也想讓我們家楊貝翻供,他說他已經和王冠清商量好了,不管張信穎有沒有翻供,只要楊貝改口,他就能做手腳,還拿金錢來誘惑我……我是誰,我是黨員,是久經考驗的共產黨幹部,別想拉我下水!」
沈復明只覺頭大如斗,他揮揮手:「都別說了,王書記、冷書記還有李書記、王書記和楊書記留下,其他人先到外面迴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