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連若菡醒來,先是愣了半秒鐘,急忙掀開身上的被子一看,裡面的睡衣完好無損,才長出一口氣。房間內沒有夏想的身影,床頭櫃的便箋上寫著一句話:「連若菡同志,我的手機號碼是:135XXXXXXXX,等你想好如何對付我,請給我來電,我隨時恭候!」
連若菡一醒來就見到一句氣呼呼的留言,氣得哭笑不得,伸手將便箋撕得粉碎:「臭男人,死要面子,還真當我不敢收拾你?你等著!」一揚手將碎紙屑扔得滿地都是,然後又笑了,「還記得給我蓋上被子,咦,還有涼白開、早餐券,沒看出來,還挺細心……」
夏想走在清晨的大街上,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邊散步,一邊給李丁山打電話。他知道李丁山有早起的習慣,果然電話一撥就通。
夏想將他和高海見面的事情說了一遍,也沒隱瞞介紹李紅江和高海認識的過程,當然,具體詳情和南方一建的內幕,他是不能說的。
李丁山習慣了夏想向他彙報,不多問,也不多發表意見,他對李紅江和高海見面的事情不感興趣,因為另有事情困擾著他:「小夏,史潔給我打電話了,非要見我一面,我以沒時間為由推脫了過來。她從高海那裡知道你在燕市,說什麼也要讓你去一趟家裡……本來是我的個人私事,不應該麻煩你的……」
夏想急忙接過話:「李書記說哪裡去了?在我眼裡,只要是您的事,就沒有公私之分,就都是我的事。史阿姨住在哪裡,您告訴我,還有什麼時候方便過去,我去一趟就是了。」
李丁山覺得不好意思麻煩夏想,是他不太願意將他最真實最個人的一面完全暴露在夏想面前。夏想想幫李丁山排憂解難,也是認為李丁山和史潔雖然離婚,但二人這麼多年都沒有再婚,也證明了還有感情存在,而且他也猜測李丁山也是念及舊情之人,況且二人還有一個兒子,但他可能還對婚姻或者說史潔有恐懼心理,所以一直沒有鬆口,心中還在猶豫。
史潔住在省委一號院,是燕省最先建造的省委住宅樓。雖然相比後來的二號院、三號院陳舊了許多,但一號院環境幽雅,綠化最好,而且樓間距最寬,從嘈雜的大街上一步跨入綠樹成蔭的省委一號院,涼風習習,鳥語花香,夏想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彷彿來到了世外桃源一樣。
門口警衛冷峻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好象他是不懷好意前來惹是生非一樣。登記之後,再通過電話確認,警衛才放行,保護級別不亞於市政府大院。權力帶來的巨大好處在於,不僅可以有人前的風光,在人後,也有相當級別的安全保護。
夏想本來一大早出來,就是想和肖佳見上一面。說實話,對於再世為人之後的第一個女人,他對肖佳還是有些懷戀,也有些感覺,沒想到在和李丁山通過電話之後,最終還是來到了省委一號院,替李丁山與他的前妻史潔見面。
史潔住在八號樓一單元一樓,夏想按了門鈴之後,門打開,裡面是一個40多歲、面色黝黑、身材有些走形的中年婦女,她見到夏想,微微一怔:「你是夏想?」
難道她就是李丁山的前妻史潔?
夏想心中微微有點失望,後來一想也就釋然了,他想當然地認為史潔既然是高官千金,必定也是一個美女,即使現在人到中年,也應該風韻猶存才對,沒想到,史潔不但在臉上看不到半點漂亮的痕迹,而且長相普通,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姿色。
高幹有很多,高幹千金也不少,但並不一定高幹千金就是美女。如曹殊黧一樣漂亮且聰慧的高幹千金,簡直是少之又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史潔請夏想進來,先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片刻,然後不冷不熱地說道:「保姆出去買菜還沒有回來,等她回來,再給你倒水,大早上的,也不會口渴。」
夏想對她居高臨下的態度和傲慢的口氣,感到有點不太舒服,就算她的父親曾經是省委書記,也是退下來許多年的前前任書記,也沒聽李丁山說過她現在身居要職,沒想到架子端得倒是挺高。不過她畢竟算是長輩,夏想還是恭敬地說道:「史阿姨不用客氣,我在燕市朋友很多,不缺水喝。您有什麼事,方便的話請告訴我,我回去後,一定親自轉告李書記。」
史潔的傲慢和連若菡不同,連若菡是清冷,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是孤芳自賞,不針對別人的身份高低,不管對方是誰,她都如高高在上的月光,是俯視但不是輕視。史潔卻是輕視,是看不起,她的目光全是審視和疑問,對夏想充滿了不信任。
「丁山怎麼會看重你,你這麼年輕,辦事能穩妥嗎?」史潔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又嘆了一口氣,「算了,既然你來了,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這樣吧,你替我轉告李丁山一句話:孩子需要爸爸,他也需要一個家,更需要有人為他的仕途鋪路……」
夏想暗暗嘆息,他才明白李丁山為什麼會和史潔離婚。史潔骨子裡的高傲是一根刺,很容易傷人,而且還不懂得收斂,就象刺蝟一樣,不論是言談舉止,處處傷人。
連若菡就比她聰明多了,連若菡的高傲猶如貓爪,平常縮回,既不傷人,又不會磨損,只有要需要的時候才亮出來。
史潔和李丁山夫妻多年,竟然還不了解李丁山看似平和實則倔強的性格!李丁山當年不從政,現在從政了也不願意主動和老丈人聯繫,原來癥結都在史潔身上。
史潔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以她父親可以為李丁山的仕途鋪路為誘餌,想讓李丁山回心轉意,只能讓事情恰得其反!
夏想心裡清楚,卻又不能當面說出來,只好點頭說道:「好的,我一定原封不動地將話帶到……不知道史阿姨還有沒有別的交待的?」
史潔不接夏想的話,反問:「丁山在壩縣過得如何?聽說他這個縣委書記受到了排擠,日子過得不太舒坦,是不是?你告訴他,只要他開口,就會有人替他遞話到章程市,他不用這麼辛苦的。」
早在初到壩縣,李丁山受到各方面的壓力時,他始終沒有動用他在媒體的關係,對他老丈人的影響力,更是想也沒想過要動用,夏想就知道,李丁山骨子裡也是一個驕傲的人。他不是不知道憑藉他老丈人多年的人脈,不可能在章程市沒有關係,但他在最困難的時候,都從來沒有流露過要向老丈人開口的意思,可見他不僅僅是想憑藉自己的努力克服困難,也對史潔始終心生提防,不想給她一個他想要複合的錯覺。
史潔的傲慢和自以為是讓夏想也心中不快,他實話實說:「困難是有,不過現在已經打開了局面,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以後應該會好上許多……」
史潔卻是不信:「不可能,他是空降過去的,在當地沒有根基,在章程市也沒有有力的後台,就憑宋朝度?宋朝度現在自身難保,還能顧得上他?夏想,你不可信口開河,想當然地認為李丁山已經掌握了局面!」
「史阿姨言重了,我身為李書記的秘書,對壩縣的情況不敢說了如指掌,也是心中有數!」對史潔的一驚一乍夏想暗暗冷笑,世界上自以為是的人太多了,他索性也放開了,說道,「我說的打開局面其實還是保守的說法,非要大膽一點地形容的話,說是李書記已經掌控了大局也不為過。」
「果然是有什麼樣的書記就有什麼樣的秘書!」史潔一陣冷笑,「李丁山就愛誇大其詞,你跟著他,也學會了夸夸其談。話說得輕巧,一沒有根基二沒有後台,就憑你們二人下去就能打開局面?也就是說說大話而已,說出去誰會相信?」
夏想是來替李丁山傳話的,不是替他吵架的,他見史潔臉上露出憎恨的神色,心想以她的性格想和李丁山複合,估計可能性不大,感覺和她已經沒什麼好說的,就笑道:「我只是回答史阿姨的問題,並沒有吹噓,事實擺在那裡,您不信也沒有辦法,再說李書記也不會強求別人相信他的能力……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史潔不耐煩地擺擺手:「那你就轉告李丁山,讓他好自為之吧!」
夏想起身要走,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間傳出:「年輕人,請留步!」
史潔一聽急忙起身:「爸,你怎麼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一位滿頭銀髮的老者從裡間出來,他年約七旬,個子不高,但腳步堅定,手中握著一對健身球,不停地轉來轉去。他雙眼直視夏想眼睛,忽然笑著點點頭:「小夥子還不錯,長得挺精神,氣質挺沉穩,是個好茬子。丁山眼光不錯,你是他的好助力,對了,你叫夏想,是不?」
夏想點頭,微微躬身答道:「是的,老人家好,您過獎了。」
史潔不屑地說道:「爸,你別聽他亂說,我覺得他說得不靠譜,肯定是受了李丁山的指使,文過飾非。」
老者瞪了史潔一眼:「保姆買菜怎麼還沒有回來?你出去看看,順便幫我買點我愛吃的菜。」
史潔雖然不情願,但卻不敢違抗父親的意願,只好悻悻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暗示夏想一眼,意思是不讓他胡亂說話。
夏想其實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