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十三章 挖出蘿蔔帶出泥

陸炳若是懲罰某人,或許大家還不這麼害怕,那最多就是一兩個人遭罪,到時候只需集體跪下來,一起扣頭讓大人放過一馬,陸炳剛上任也不能犯了眾怒不是,日後再做運作便可了。

但陸炳卻不懲罰任何人,就是要查案,這下所有人都害怕了,沒幾個人身上是乾淨的。換句話說詔獄之中的水太深,一查就是挖出蘿蔔帶出泥。到時候陸炳秉公執法有理有據,上面又有人脈,自己也有實力,就是鬧到北京大理寺都不怕。

再說了,據說皇帝還給陸炳下了什麼先斬後奏的密令,就算沒這樣的密令,憑著陸炳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平日里的工作作風,殺了這些貪贓枉法的官員不和玩兒一樣。所有人都害怕了,紛紛下跪讓陸炳三思後行,這裡條件艱苦別感了風寒落下了病什麼什麼的。

陸炳冷笑道:「我就在這地牢門口守著,誰也別想搞小動作。本官就是查案而已,你們害怕什麼,放心,本官懂得為官之道,呵呵。」

陸炳這話說得太模糊了,更讓在場錦衣衛各級官員不寒而慄,什麼叫為官之道?這貨到底要幹什麼!

陸炳果真一刻不離,當即就在門口等著,搬了個桌椅板凳就辦起了工。從牢里押犯人也不讓別人插手,全是自己帶來的親兵動作,想打掃牢房?沒問題,也得被親兵護衛監視著。吃在這裡,住在牢房裡,拉撒也全在這裡,說實話陸炳都有些受不了了,這裡的氣味太難聞了,簡直是住在死人堆里。

好在很快牢房都打掃乾淨了,不過氣味足足散了七八天才散乾淨。有鎮撫使大人住在牢里,誰打掃起來敢怠慢,請等著戴罪立功希望給陸炳留下點好印象。日後事發了也好保住一命,就連牢里的伙食也好了不止一丁半點。

當然也有些官員活動了心思,給京城裡送去了加急文書到處托關係,但此時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兒。皇帝的兒子,剛剛出生兩個月的皇長子朱載基夭折了,舉國茹素齊齊哀悼,誰還敢在這節骨眼上為了幾個小錦衣衛和一己私利惹聖上發怒。更何況那個陸炳有仇必報,豈是好相與的。

剛開始牢里的囚徒支支吾吾的還不敢說,現在他們只是在這裡備受折磨的等死,如果說出來那些秘密,只怕是要生不如死,更怕陸炳只是個愣頭青的御史。調查完了就走了,受罪的還是他們自己。但當陸炳說出自己名日陸炳的時候,有人大喊青天,然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統統到來,他們聽說過陸炳的名聲,還有人本就是官場中人,知道十年前的那場官場反貪大屠殺。那個讓百姓和清官拍手稱讚的「屠夫」就是眼前的這個陸炳。

陸炳調查了幾天,寫滿了足足百頁供詞,聽到那些人的悲慘遭遇幾度險些落淚,一個個沒有最冤只有更怨,各個都是一部血淚史。真正有罪的早被押到京城去了,在這裡的不是因為得罪了權貴被冤枉入獄的,就是被稀里糊塗抓過來頂缸的,就是讓他們死在牢里。這事兒就算結案了。那些死的人,估計也只會在案宗上留下一行小字兒,病在獄中,隨卒。

陸炳不光為這些囚犯進行口供錄入,然後派人出去調查是否屬實,更讓人採買草藥救助這些囚犯。陸炳的醫術出自萬兒萬,又經過自己的一番苦修。醫術自然超絕,乃至日後的幾年醫術都享譽盛名,人稱妙手回春小神醫,不少官員和百姓費了大功夫想讓陸炳給自己或家人看上一看。不過。這都是後話,暫且不表。

在陸炳的辦案期間,也有錦衣衛的官員見託人無果,便想到了腳底抹油一走了之。結果往往還沒出門,就被火銃頂了回來。原來陸炳早就給情報部門下令,盯死錦衣衛各級官員,他們告狀託人找關係不怕,但若是想要傷害自己的家人那就殺無赦,若想逃走更是不可能,全得給控制住。

一時間南鎮撫司衙門中人心惶惶,不少滿腹肥腸大腹便便的傢伙幾天不見就已經十分憔悴了。跑也跑不了,找人也沒用,這是要把人逼死的節奏啊。

不光他們,就連整個南京官場也被波動了,錦衣衛哪裡有這麼多案子可以冤枉,主要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或者是面子上的關係,從而藉機替死亦或是整人的。如果這些錦衣衛官員被辦下去,那麼托他們辦事兒的官員也好不了,誰都知道陸炳這個牛脾氣,前幾天宴請他的時候他成天笑呵呵的,原來陸炳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啊。

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他們想到了陸炳帶來的妾室楊飛燕。楊飛燕雖然不是大夫人,但是陸家的地位也不低,畢竟給陸炳生了一男一女。一時間,南鎮撫使府人聲鼎沸絡繹不絕,各種人都來巴結楊飛燕,各種好話如同漫天飛雪般落了下來,加之那些漂亮衣服珍奇珠寶,讓楊飛燕頓時有些找不到北了。

送的這些值錢玩意兒其實楊飛燕根本看不到眼裡,陸家是幹什麼的?什麼玩意兒買不來,更何況陸炳甚至給了自己一家錢莊,楊氏錢莊現在可是比沈家都厲害的錢莊,更有半官方的身份,雖然自己不掌權但自己可是名義上的大掌柜。錢陸家從來不缺,稀奇玩意兒漂亮衣服還是那些首飾,那更是想要多少要多少。陸炳自己節儉,但對女人他從不以自身的標準要求。之所以楊飛燕被哄得找不到了北,那全是因為虛榮心的緣故。

雖然自己貴為陸炳的夫人,但實際上卻從未聽過這麼多恭維的話,畢竟在山東的時候有夢雪晴在,沒人敢耍花招,有事兒也找大夫人了。到了北京,有陸炳在家,都知道陸炳剛正,官員更不來托關係。現如今,楊飛燕被各家夫人的好話給捧上了天,弄得腦子發懵輕飄飄起來。

……

地牢的門打開了,楊飛燕拿著食盒和一個小火爐走了下來。陸炳正在整理那些供詞,聽到動靜疲憊的伸了個懶腰準備開飯,看到楊飛燕問道:「飛燕,你怎麼來了?」

楊飛燕一撇嘴道:「我怎麼不能來?你知不知道你都十多天沒回家了,吟兒和玩兒都說是不是爹爹不要他們把他們扔下回登州去了。」

陸炳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再有幾天就忙完了,到時候帶著孩子和你好好去玩玩,必須補償。」說著陸炳就過去摟過楊飛燕,親了一口。

楊飛燕一把推開陸炳羞道:「你個沒正型的,還帶著孩子和我,怎麼成了和我,聽起來這麼勉強啊,不先說我,你個沒良心的是不是不愛我了。」

「愛,愛。對了,飛燕這裡這麼潮,你可別待得太久了。」陸炳關心的說道,楊飛燕佯裝嗔道:「你還知道這裡潮啊,那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還問我為什麼來,這不給你送點你愛吃的,還有那個火爐讓你烤烤嗎。天越來越冷了,又潮又冷的別弄出毛病來。又不是你陸家的天下,你這麼賣命幹什麼。」

「別胡說。」陸炳說道,楊飛燕找了把凳子做了下來,隨手翻著那些供詞,其實也沒怎麼看,心不在焉的說道:「說真的,得饒人處且饒人,沒必要一來就樹敵吧?別忘了朱厚熜可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有一天他要是又懷疑你了,你這麼多仇家誰替你擔著?再說這都是官場的潛規則,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清官尚且如此,一入官場誰還乾淨?」

「你這是什麼意思?」陸炳抱著膀子眯著眼睛冷冷的看著楊飛燕,知道她話裡有話,此次前來必定有事,心中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頓時怒從心頭起,陸炳極力壓制,才沒有發飆失態。

楊飛燕被陸炳看的有些瘮的慌,說道:「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怪嚇人的。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吧,終究咱們大仇報了後還是要回家的,咱們有的夠多了,沒必要還這樣招受罵名得罪旁人,你說呢?誰都有背字兒的時候,萬一你走背字兒了,到時候人家得勢了對你落井下石怎麼辦?」

「招受罵名?」陸炳站起來哈哈大笑起來,從楊飛燕手中扯過那些口供,揚了揚說道:「我知道了卻不處理,這才是要招受罵名而且要遺臭萬年。良心!良心!良心不安啊。」

陸炳用手點指著:「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勾當,你要是這等情都求,就不怕受報應嗎?你不怕,我怕!」

「可老爺,您這是為了什麼?圖名圖利還是什麼,您這樣改變不了大明官場,也改變不了日後依然會有人被陷害。甭說您現在只不過是個鎮撫使,就算是九五之尊的聖上勵精圖治也改變不了天下人啊。此事,非一己之力所能為之的?」楊飛燕不解道。

陸炳搖搖頭說道:「那就什麼都不做?不,歷史會記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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