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二十三座墳

段清風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隨即運動身體之氣,誘引內丹藏氣之地的力量,猛然發了出來,頓時周圍的水蒸氣又凝結成了水珠,把乾燥的地面都打濕了。

也就是這短短的片刻內,周圍的情形變得清晰起來,段清風藉機看到了陸炳,而此時的陸炳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火球。說是大火球其實不然,因為陸炳身旁根本沒有火,可是他卻被裹在一個紅色的圓球之中,那圓球猶如火一般發出灼熱的氣流,炙烤著四方。圓球好似實在滾動的,或者是說球的表面是流動的,不時的球面噴射出一縷縷紅色類似於火焰的東西,向著剛才那群錦衣衛戰立的地方而去。而那群錦衣衛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們去哪裡了?

段清風揮劍刺去,只想打斷陸炳,自己靠的這麼近陸炳若是神志清醒應當能感覺到,當是發問清風前來所為何事,可是現在卻沒有動靜,看來夏大德說的沒錯,陸炳是出事了,很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這一劍刺過去,段清風卻感到自己的佩劍雲夢澤發出一聲悲鳴。雲夢澤乃是隕鐵打造,本來就是陰性的劍,而段清風的內丹也屬陰,故而雲夢澤渾身上下應當透著一股寒氣,而今雲夢澤竟然都被陸炳烤的溫熱了,這股力量實在是太過嚇人了。段清風繼續催動內丹,寒冷的劍芒從三尺達到四尺,依然堅持的朝著陸炳刺去。

突然高溫消去,段清風的劍抵在陸炳的咽喉處。陸炳的眼睛由血紅轉變成了正常的顏色,隨即笑道:「我操。段兄弟,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要殺了我嗎?」

「你自己剛才做了什麼難道不知道嗎?」段清風並未放下劍,依然對著陸炳防止陸炳暴起傷人,但是卻把劍移低了幾寸,對著陸炳的肩頭,擔心一招不慎傷了陸炳的性命。

陸炳眨眨眼睛說道:「我剛才就是要收拾那群貨啊,你為何這般緊張。莫非……哎呦,好熱啊,這……」陸炳說話間發現了異樣,再看剛才的那伙錦衣衛,此刻已經無影無蹤,地上只留著二十三堆灰燼,伸手試了試。那灰燼竟然也散發著高溫。

陸炳低頭沉思起來,半天才問道:「清風,把劍發放下,我現在沒事兒了,剛才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先前我也如此過。」

的確陸炳先前也曾走火入魔過。但是遠沒有這次逆天和嚇人。那次是發生在許多年前,應當追溯到朱厚照被殺之前,陸炳獨自在屋中揣摩奪命十三刀的奧義,結果得知朱厚照要被刺殺消息後的楊飛燕趕來報信,不聽夢雪晴勸說的楊飛燕擅自闖入陸炳修行的房間內。結果發現了滿眼通紅殺氣騰騰的陸炳,並被陸炳用刀架住了脖子。

可當時陸炳並沒有練氣。就是用氣輔助體術的修行都沒有一丁點,這般說來那次的走火入魔就很詭異了,可能會有人因為練體而痴狂,但沒有誰會因為鍛煉身體而入魔。

時光匆匆而過,歷經滄海四年過後,陸炳在此又一次陷入這種走火入魔的感覺,他沉思了起來,終於換回了原有的回憶,準確的說是那次入魔後的記憶。雖然早已忘卻,甚至事發之後陸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現在與今日的情況結合起來,卻猛然映入眼帘,歷歷在目清晰無比。

其實不單是那一次有這般感覺,南京血戰的時候,在常州被刺的時候,陸炳都有過類似的感覺,只是沒有先前那次走火入魔那般強烈。先前,陸炳壓根忘卻了這段回憶,是故意逃避還是內心隱瞞,在現在的體會和段清風的提點之下陸炳方才記了起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殺機,滿天滿地都是殺意。紅色,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紅色。這都不是充斥陸炳全身的感觸,是憤怒。對!就是憤怒,陷入這個境界的陸炳心中,身上,眼裡全都是憤怒,除了憤怒別無他物。他只是像燃燒,用自己的憤怒把這天地間的一切都點燃,燒毀直至化為灰燼。但是為什麼憤怒,陸炳並不知曉。

陸炳看著自己的虎頭寶刀,輕撫著刀身,仔細觀察著刀柄,刀柄上的虎頭並沒有真正的睜開眼睛,難道剛才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覺?該死的恨意,迷亂的憤怒,實在讓陸炳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行了,這下算是收拾了,姥姥的,壓根都死無全屍了。」夏大德見無事了此時跑了過來,指著地上的那一對對遺骸說道。

陸炳把思緒拉了回來,對夏大德說道:「有勞二哥把這些人的屍骸埋了,快點,別一會兒讓風給刮沒了,我雖想殺他們,卻沒想到把他們燒成了灰,若是這般隨風飄揚也有些太凄慘了。」

「得嘞,我就說我三弟是個厚道人。」夏大德取出自己的大號殺豬刀,在地上連掘帶挖的,一會兒工夫就砌出來了二十三個小墳包,夏大德擦擦汗直起身來問道:「三弟,接下來幹啥?」

陸炳又讓夏大德劈了寫木板,然後研開墨提筆寫道:錦衣衛二十三人之墓。寫罷了,陸炳又在一旁撰寫了一行小字,作為墓誌:嘉靖三年八月二十六日,錦衣衛刺殺未果,遂失手被擒,挫骨揚灰,以警示後人,切記勿殘害忠良。

這二十三個小墳包和那一塊木質的墓碑就立在路中,這官道上人來人往的不消幾個時辰便會有人發現,這屬於猛料,人口口相傳的也最喜歡這等猛料。沒幾日的功夫,這二十三座墳頭和墓碑上的字,定能傳到京城之中,到那時京城派人過來查明,一看之下也一定會膽戰心驚的。二十三人被燒成了灰,這不說京城方面的幕後指使,就是始作俑者的陸炳都不敢想像,那幫京城錦衣衛中的高官看到挫骨揚灰這幾個字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挖開墳墓來看,到時候……

陸炳想到這裡壞笑起來,段清風此時說道:「你別笑了,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不對,不是不好,而是太可怕了,簡直如同惡魔一般。文孚兄,你到底是怎麼搞的?你得趕緊解決才行,這麼拖下去必定要出大事啊。」

「別擔心,應該沒什麼事兒。」陸炳安慰道,不過內心卻浮現出一絲烏雲,頓時沉重起來:「我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奪命十三刀以怒引刀,現如今我的筋骨需用氣才能發揮威力,怒氣與氣,本就是一個虛一個實,一個為心一個為表。我想定是練氣後我加大了自身的怒氣。怒氣由我自身的氣放大後,催動全身反引導內丹,勾引出了內丹中的氣。我未曾掌握內丹收放的竅門,於是內丹中積蓄的氣一下子釋放了出來,不受我的控制。從而怒氣全勝,刀可入魔,我怕我剛才就是入魔了。」

「那該如何是好?」段清風急促的問道,話語間充滿了擔憂。

陸炳擺擺手坦然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唄,再說了不動手就不會入魔,我身邊不是還有我二哥和你嗎?你倆出馬,想來也用不到我出手。即便是我親自動手,僅用我自身的氣,使出前五式的奪命十三刀是沒問題的。再說了,這次替我用修兄解決完問題之後,等消息傳回京城還需要些時日,即使再有不開眼的派出人來追殺他,也趕不上了。」

「到了雲南,那便是沈家的地盤了,經營這麼多年,朝廷派兵攻打都不大容易,別說幾個小小的刺客了,我出行之前已經給沈家去信了,足以保證用修他的安全。咱此次去山東可是過日子的,沒這麼多動刀動槍的日子了,退一萬步說,即便我入魔不還有清風你嗎,你只要在就定能制住我。所以別操心這麼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陸炳大大咧咧的說道。

「哎,也只能如此了。」段清風撫發嘆息。

……

自然,楊慎楊廷和等人走過這段路的時候,瞠目結舌吃驚萬分,他們可以理解陸炳瞬間殺了這二十三個人,但怎麼也理解不了墓碑上所寫的什麼挫骨揚灰。陸炳理所當然的沒有讓段清風和夏大德提起剛才的事情,唯恐自己的夫人和親友擔心。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到了該告別的時候,楊慎依然有些不太放心,這次的刺殺雖然他並不畏懼,可是卻也隱隱有了些擔心。自己到底還是一個文弱書生,練習時日不多的招式也不過是些三腳貓的功夫罷了,不說是路上再碰到錦衣衛派來的殺手,就是遇到幾個歹人也不能保全家人啊。

可是如果陪著老爺子楊廷和入川後轉到雲南,不免會引起風言風語,什麼拉攏川蜀舊人不服從朝廷安排等等之類的話,都能從朝中曾與楊家父子有仇的佞臣口中傳出。現在有陸炳在,皇帝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若是陸炳不在了自己還和父親在一起,難免會因自己的代罪之身牽連到父親。

楊慎決定獨自一人前往永昌,只因擔心牽連到自己的妻子黃娥,而黃娥對此也理解,自己的丈夫楊慎是去永昌流放的,自己能跟著出京已經是託了自己公公楊廷和昔日威儀之福,否則是不得帶家屬的,所以並沒有說什麼,跟著楊廷和朝著四川老家而去。

陸炳一家則是就地折返,向著膠東半島而去,陸炳選擇了去登州府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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