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舊人來訪

夢雪晴等四人在院中大談生育經的時候,有一人正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那人一動不動,以至於楊飛燕和夏大德都沒有發現此人的存在。此人盤著頭,身穿一件青袍,手中持著一串念珠極其素雅,看面容說不上美麗,卻也算得上姣好。

這人不是旁人,乃是陸炳的妾室小蕊,她吃齋念佛許久了,聽說丈夫歸來本欲闔家團圓一番,也好說說自己新體悟出來的佛家真諦,告訴夫君自己不是一個什麼都不行什麼都不懂的粗鄙女子。怎奈冷眼旁觀之後,卻是晴天霹靂,本來陸炳就冷落自己,現在外面的女子楊飛燕都有身孕了,陸炳竟然還沒碰過自己,一時間心中惱怒萬分,讀經的時候好不容易養成的平和之心瞬間又被怨憤粉碎了。

……

第二日,陸炳集結大軍與操練場,自己站在臨時搭起的檯子上,身後擺著一壇壇的美酒。這些美酒都是小罈子裝的,充其量也就有個一斤的量,陸炳命人把美酒搬了下去分發到每個將士的手中,然後打開了自己罈子上的泥封。

頓時美酒飄香,酒不醉人人自醉。陸炳抿了一口揚聲說道:「兄弟們,今日我是來告訴大家一個消息的,我們沒有凱旋的歡迎儀式,也沒有犒賞三軍的豬牛金銀,甚至連虛銜加封也沒有,我們有的只是懲罰和美酒。來,兄弟們陪我走一個。」

說著陸炳提起酒罈子飲了一口,萬餘名將領齊齊舉壇飲酒,卻無一人喧囂更沒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那場面著實令在一旁朝廷派下來監督觀看的御史和宦官震驚。

陸炳繼續說道:「我們的懲罰是就地解散各回原籍!」四下依然是無人說話「為什麼呢,因為皇上說了,責任在於我陸炳,因為我下令攻打倭寇。大祖皇帝祖訓有言,東瀛乃不爭之地,今日我卻因為我一己之怒,壞了祖宗的規矩。不瞞各位說,我已經被明升暗降,不日詔書便至,到時候我陸炳無兵無權,就是閑人一個。」

「但是我不覺得冤枉,因為我痛快過了。倭寇欺辱我大明國威,傷我大明百姓,我既然有兵在手實在難於朝中那些保守,甚至於倭寇同流合污之徒一般,我就要打。我們沒有皇命,若有皇命在手我定讓倭寇亡國滅種!我輩熱血男兒應當如此!」陸炳瀟洒的揮動著手臂說道。

「我唯一覺得有些對不起的就是咱們這幫弟兄,你們一個個跟著我出生入死,最終結果不是立下卓越軍功因而好升官發財,而是功過相抵返回原來軍籍。」陸炳的聲音有些顫抖了:「但我在此問弟兄們一聲,若是不問怕以後就沒機會了,我的心裡更是不安。我想問的就是,弟兄們,你們覺得跟著我乾的痛快嗎!」

「痛快,痛快,痛快!」萬餘名軍士被陸炳富有煽動姓的話語給感染了,紛紛有感而發高呼道。

「好,不愧是我的弟兄,來,再陪我走一個。」陸炳說著又對著罈子來了一大口,與他同步的依然是萬餘名將士,無一例外。

陸炳摸了摸嘴角和下巴灑出來的酒最後說道:「既然兄弟們都痛快了,那我們就痛痛快快的散了,皇命難違我們是皇帝的兵,不是我陸炳的私軍。我們對外的征戰,可能無法載入史冊,甚至連百姓們可能有些也不知道,但是我們痛快過了問心無愧了,我們可以拍著胸膛告訴我們的子孫,我們一起並肩作戰過,我們是大明的兵,我們為大明出過力,我們還是一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人,我們是英雄!幹了!」

陸炳說完一飲而盡,重重的把罈子摔了個粉碎,轉頭看看眾將士並沒動靜,陸炳問道:「怎麼了,都怎麼了,還是不是男子漢,連陸某的話都不聽了嗎!」眾將士之中不少已經眼眶紅了,有人在此時帶頭高喊道:「願隨大人一生戎馬,無論身在何地,為誰所用,願謹記大人教誨!」

「願隨大人一生!誓死不渝,終生不悔!」

「誓死不渝,終生不悔」眾將士山呼三聲之後也捧起罈子喝乾凈,然後齊齊摔碎在地上。

那天對於大明來說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日子,而那天唯一值得記載的不過是京城的酒樓沒有酒賣了,好像是都被什麼人買光了。其次就是上午那震天的響聲,齊刷刷的破碎之聲,以至於不少人家都以為是家中盤碗碎了,所以到處查看,以此引為怪事一件。

可是在那萬餘名將士的心目中,那天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因為他們懂得了什麼叫快意人生,也懂得了何為一個洒脫的人,一個問心無愧的人。同時,自那天起,在他們的心目中,再也難以容下第二個將領了,他們的心中只有一位統帥——陸炳!

當朱厚熜聽到宦官的稟告的時候,不禁笑了。其實朝廷的宦官大多還是站在陸炳這一邊的,只是這就是在京城發生的事兒,沒有人敢隱瞞不報或者欺瞞其內容,若是發生在朝外,宦官定是會加以修飾。

朝廷內的內監和外監是不一樣的,內監的關係錯綜複雜,乾爹楔子兄弟朋友,總之只要在宮裡當差的兩人,論論關係的話不出三輩准能連到一起。比如小張是劉公公的乾兒子,而小李則是劉公公兄弟趙公公的乾兒子,而劉公公和趙公公拜過一個乾爹,總之全部都能論上關係。

谷大用和張永雖然這些年幾經沉浮,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權勢,但是影響還在,就算影響不在了關係還在,義子乾兒在位的絕不在少數,所以內監是向著陸炳的。當然外監就恨不得生剝陸炳吃了才解恨,這種恨意來源於恐懼,恐懼到了最大的限度就變成了憤怒,因為陸炳在南方斬殺的宦官人頭滾滾,試問又有哪個在外的宦官會不懼怕陸炳呢?懼而生恨,如是而已。

朱厚熜用手敲著龍案笑道:「陸炳這傢伙還真會收買人心,這下即使我把人打散了,這些老實的莊稼漢心中也只有一個人了,那不會是朕,而是他陸炳。」宦官和御史不敢說話,只得肅立在一旁唯唯諾諾的,朱厚熜看的心煩便揮手讓他們下去。

朝中無大事兒,陸炳在宮中當起了差,納了楊飛燕,還真正的與小蕊圓了房,眾兄弟紛紛各奔東西。俞大猷被發往南方,李杜因為本就無軍職在身,又回到了一介布衣的身份,依舊做起了俞大猷的幕僚,無朝廷任命也無品位官階,跟隨俞大猷左右,出謀劃策領兵調令。湯克寬往北去了,駐守邊關著實要過幾年艱苦日子了。

只有戚景通被留在了北大營,離著京城雖然近可是每日軍務繁忙,與陸炳在深宮當值的日子正好錯開,兩人也不得相見。

一晃平淡無奇的日子匆匆過往十餘天,消息靈通的京城之中人盡皆知,皇帝不再信任陸炳了,故而本來門廳若市的陸府此刻也冷落起來。陸炳倒也塗了個清凈,唯獨與陸炳保持親密關係的除了壽寧侯張鶴齡,駙馬崔元以外就只有楊廷和與其子楊慎平日來往。

壽寧侯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雖然被升成了昌國公,但是現在因為皇帝的親媽蔣氏住進了宮中,原本的太后也就是張鶴齡的姐姐,張氏皇太后權勢就小了不少,加之楊廷和的退位導致太后的權力更加縮水,所以張鶴齡現在也是如同霜打的茄子明日的黃花一般,鬱悶得很,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倒是楊慎與陸炳交談身患,楊慎自小博覽群書,這等中狀元的人自然是文采斐然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可是陸炳經常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出的一些事情令楊慎都前所未聞。而且陸炳還經常能做出驗證來,比如討論天圓地方還是天方地圓的問題的時候,陸炳聲稱所在的地方叫地球,而人都活在這個球上。拋動石子講明所謂的力學,淺顯易懂舉例說明萬有引力和力的守恆定律。

楊慎雖然不敢認同陸炳的觀點,但是卻也覺得陸炳說的有理有據。自古博學之士多是集百家之所長,故而楊慎便更喜歡前來找陸炳了,兩人沒事兒就在屋內吟詩作對談股論今,弄得陸炳都有些文采了。

那日陸炳趕回家的時候身上的衣衫都已經濕了,今年的夏季格外的炎熱,一般的公人都住在衙門裡不願意冒著炎熱來回跑。因為楊飛燕有孕,加之家中還有另兩位妻子和自己的兒子陸尋,故而陸炳來回兩頭的跑,跑回家的時候,門房卻告知有人在正堂等著自己。陸炳心中生疑,不知道是何人來拜訪,那門房說此人留名姓張,不是昌國公張鶴齡,但看起來有些眼熟,好似幾年前見過的模樣,卻又好似沒見過。

陸炳走向正堂,一人正在獨自飲茶,陸炳看去,原來座上的乃是張璁。陸府的門房幾年前曾經驅趕過張璁,只不過那時候的張璁很是落魄。現在雖然他的官位依然低微,只不過是個南京刑部主事,但張璁紅光滿面意氣勃發,這人以發達了精氣神就不一樣,氣質顯然發生了改變,難怪門房說似曾相識又好似沒見過。

「陸大人,別來無恙啊。」張璁抱拳對陸炳說道。陸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張璁這幅嘴臉顯然是小人得志的嘴臉,自己合唱看不出來呢,只恨自己當初還幫他一把,否則他早就被楊廷和整死了,現在看來反倒是誤了楊廷和。

陸炳心中雖氣但禮儀沒丟,也是抱拳回禮說道:「張大人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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