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轉世橫刀奪遺愛·重生難斷斬前緣 第141章 花好月圓

太久沒有御風而飛,花千骨有些頭暈目眩。她趕著去找東方彧卿,因為她要去接糖寶,世上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孩子,東方說過,她醒的時候糖寶也會一同醒來。

可是異朽閣里等待她的沒有東方彧卿,只有傻乎乎的剛睡醒的糖寶,看到她喜極而泣的叫著娘親。花千骨抱著它左親右吻,淚水蹭得它滿身都是。

她那些年最傷最深的痛和憎恨,最大的遺憾和不甘,終於在這一刻圓滿,重獲珍寶的喜悅和感恩,沒有人可以理解。

糖寶還記得發生過的所有事,但是道行和靈力全無,又要重新從最低等級開始修鍊。

「糖寶,東方呢?」

糖寶眼淚花花的看著花千骨:「爹爹……爹爹他已經死了……」

花千骨如被雷擊:「你說什麼?」

「骨頭,爹爹已經死了!」

「胡說!他怎麼可能死呢?我明明前天還見著他!」

「是真的,骨頭,他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異朽閣主雖無所不知,可是世世早夭,這是天命,在劫難逃。何況他上一世為了多陪你一年,今生本就命短。續命時間有限,可能等不到你恢複記憶這一天。他又不願重新投胎,怕錯過了你長大的這些年,也不願以小孩身份來見你。所以你一直見到的那個,是鬼……」

雖然歷經如此多的風浪,花千骨還是被這個消息打擊到幾乎站立不穩。

「你是說我那麼久見到的,都是東方的鬼魂?」

糖寶點頭:「當初爹爹告訴尊上你的下落沒多久就去世了,否則他說會親自去殺阡陌那接你回來撫養你長大。可是他沒有辦法,只能把你交給尊上,然後化作鬼魂一直陪在你身邊。其實這些年他從未離開過,一直在暗中看著你成長。他聽見你口口聲聲說要嫁給他,要跟他走,心裡是抱了期待的,便一直在等,等你吃下歸仙丹恢複記憶的這一天。如果你最終的選擇是跟他在一起,他便哪怕拋棄一切也再不會與你分開。可是一直到方才見你恢複記憶向白子畫問的仍然是那樣一句話,就知道你永遠也不可能放下。便黯然交代了我幾句,重入輪迴去了。」

花千骨茫然搖頭:「這怎麼可能……」

「爹爹本來想見你最後一面再走,可是怕自己捨不得,不肯放手,對你有了留念和執念。也怕你恢複記憶,知道一切,又看到他變成那樣,就不會順從本心的做出選擇,所以才不辭而別……」

花千骨緩緩退了兩步,倉皇四顧。

東方彧卿!你又騙我,你到底要騙我多少次?為什麼到死都不肯見我最後一面,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你!

似乎一切是在為她好,又似乎是在害她。似乎總是在騙她,卻又不求回報的付出了一切。

她始終都不知道,他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到底是真的愛她,還是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或是千萬年輪迴無聊之下一時興起的玩具?

只是斯人已去,他給了她最後的成全,然後離開。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謎,封印在異朽閣中那一條條鮮腥的舌頭裡。

「他有留下什麼話么?」

「恩,他說放下一切,做回以前的骨頭,上輩子你們倆都做錯了,如今,不要再錯一次。」

花千骨低頭輕笑,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給自己寫的信,想起大戰前夕,墨冰仙在桃花樹下同樣用力拉著她的手說:不要恨,永遠不要放棄幸福的機會。相信我,只要有心,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能挽回。

不要恨么?自己當時雖承諾了他,卻終究還是恨了白子畫。

可是這些年看著白子畫生不如死的活著,日日夜夜思念她,現在回想起來,只有心如針扎。原來不知覺間,自己早就把恨放下,只剩下悔。

她怎麼捨得一直看他痛苦,可是絕望報復下不死不滅的詛咒根本沒任何辦法可以解除,她只能儘力去陪著他,用地老天荒來挽回自己的過錯。

而白子畫,她知道經歷那次最可怕的失去,還有這些年的思念,他終於能夠真正的直面一切了。因為她聽見了,聽見在最後離去之時,他說對不起,然後低下頭無聲低語:不要走——

不需要對過去所發生的一切道歉,也不需要對未來做什麼承諾,其實一句不要走,已足夠挽留她了。

帶著糖寶趕回雲山的時候白子畫已經不在了,只剩下哼唧。觀微也到處找不到,彷彿從世間蒸發了一般。可是不傷不死的他,入不了黃泉下不了地府,又能去哪呢?

又是一輪上天下地的搜索,終於在長留海底找到了他。廢了很大功夫才進入那個密閉的空間,她妖力全失,神體又未完全恢複,此時頭暈眼花,幾乎站立不穩。

蔚藍色的海水中,白子畫正靜靜漂浮沉睡,就好像當初她在東海海底找到身重劇毒的他時一樣。

看著一旁的瓶瓶罐罐,花千骨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白子畫的確不傷不死,可是會醉,那麼多忘憂酒和夢死丹,足夠他睡上個幾百年了。

以為自己永遠離開的他,到底要多疲憊多心死如灰,才會藉由這種深海長眠的笨辦法來暫時逃避?生無意,死無門,原來自己才是最殘忍的人。是她一手毀了他,如今,又怎麼能夠再離開?

心疼的撫摸著白子畫如冰的面頰,用功力催散那些夢死丹的藥力,忘憂酒的後勁卻遲遲無法退去。

花千骨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守候著,凝望著,時而和糖寶說說話,時而側耳傾聽長留山上的熱鬧聲,直到整整一個月後白子畫才從醉夢中清醒。

睜眼看見花千骨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依舊在做夢。這次傷疤沒有疼,胸口卻悶悶做痛。

為什麼要吵醒他呢?

酒意尚未完全散去,他微微皺起眉頭,似有一些惱怒。淺淡削薄的嘴唇輕輕上挑,眸子時而閃閃發亮彷彿裝著整個天河,時而深邃如漆,眼神迷醉勾人。

花千骨何曾見過他有這樣酒醉失態的時刻,冰冷中卻又十分撩人,彷彿初雪中那一點桃花,美得動魄驚心。花千骨大氣都不敢出,慌忙別開臉去。

可是那人突然勾住了自己的下巴。

「小骨,叫師父……」

「師父……」只好乖乖由他。

「乖,再叫。」

「師父……」

「再叫。」

「師父……」

……

反反覆復叫了幾十遍,那人似乎仍未滿足,半眯著眼睛十分享受的聽著她一遍又一遍的喚他。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半點都沒有不耐煩,花千骨一聲又一聲的叫著,每叫一聲,過去快樂痛苦的點點滴滴就在心頭回現蕩漾。聲音從平淡到急促,從輕聲到呼喊,直到滿面淚痕……

心頭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的悔,隨著那一聲聲的師父瀰漫開。有的帶著委屈,有的帶著疑問,有的帶著不甘,有的帶著憤恨,一聲聲似是傾訴似是詢問又似發泄……

看著她滾燙的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白子畫的心彷彿被撕扯開又緊緊揉成一團,再被挖了一個口子。他彎下腰一把將花千骨纖細脆弱的身體箝進懷中,像是要把她捏碎了揉進自己身體裡面一般。一手撫著她的發,一面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她的淚水。

「我以為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我答應過師父,再也不離開。」雖然那時她還沒恢複記憶,但是說話也是算數的!她不要做妖神,不要做誰的新娘子,她什麼也不要,寧願永遠只做絕情殿上還有雲山之中,他上慈下孝的好徒兒。

白子畫捧著她的臉,欣喜的看著她,沒有遲疑的,吻住了她的唇,輾轉反覆,纏綿至深。

花千骨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由喜極而泣,緊緊環繞住他,笨拙回應。

師父的唇還是那樣冰冷,帶著一股忘憂酒的香氣,叫人熏然欲醉。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沉在水底的心彷彿正慢慢漂浮到半空,記憶中所有的一切都鑲著美妙的銀邊,曾有過的痛苦不甘還有執著怨恨,通通都消失不見。

彷彿過了幾百年那麼久,突然感覺有人在朝這裡迅速靠近,白子畫低嘆一聲,離開她的唇瓣,那期待已久的柔軟幾乎叫一向穩重端方的他把持不住。

花千骨有些後怕的撫上他的左臂,白子畫卻握住她的手。

「小骨,為師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很清醒。」

花千骨淚眼巴巴的看著他,這樣的場景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她的心臟快要承受不住。

「傻丫頭,怎麼這麼多眼淚掉不完。」白子畫伸出手溫柔的擦掉她的淚水,是上輩子不能哭卻又積累了太多的傷痛么,結果現在變得那麼愛哭鼻子。

「師父——尊上——」不遠處傳來呼喚聲。

白子畫手一揮,結界瞬間破碎。花千骨抬頭一看,竟然是幽若等一行人,只是不知為何身後還跟了個小和尚。

糖寶從一開始就賊笑著捂著眼睛在一旁偷看,現在看到落十一來,氣呼呼的鑽進花千骨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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