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反腐大業 第251章 楊翠喜妓案〔3〕

夜半時分,在天津的監牢里,不時傳來凄厲的慘叫聲。段芝貴故意將汪康年和兩個殺人犯關押在一起,還命人審訊時嚴加拷打,皮鞭抽得汪康年皮開肉綻,痛不欲生。

段芝貴一定要讓汪康年供出詆毀曹錕的「幕後的指使」,因為他認定發布在京報那篇《特別賄賂之駭聞》是曹錕的政敵指使汪康年寫的。

監獄裡的嚴刑拷打併沒有使汪康年屈服,他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血污,低聲對前來逼供的段芝貴說:「你走進一點,我就告訴你誰指使我的。」

段芝貴往前走了兩步,打量了一下汪康年。汪康年竟如此身軀瘦小,精神不振,好像用一個指頭推一下就會倒下去似的,一介文弱書生!

汪康年卻趁著段芝貴不注意,「呸」地一口血水吐到段芝貴的臉上:「你這狗官,我代表六萬萬民眾監督你們,還需要誰指使?要說誰指使,乃是本人的良知!」

段芝貴掏出一塊白手帕,抹乾了臉上的唾沫,他大怒,道:「我呸!你還真豬鼻子上插根蔥——裝大象。你代表六萬萬民眾?老子不就是民眾?要你這狗娘養的代表?良知?良知是什麼東西?我今天倒要看看,良知能扛得住警棍嗎?」

說完,段芝貴一揮手,身邊的獄警拿著警棍就往汪康年的頭上砸去,汪康年的頭頓時血流如注,凄厲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個監獄。

汪康年被天津巡警抓走,京城的輿論界嘩然。那天夜晚,汪康年的好友、《圖書劇報》社長兼首席記者鄭正秋,一身黑緞面棉襖,都穿圓了,還戴著皮帽子,很怕冷的樣子,伏案聚精會神地趕寫一篇關於譚鑫培蒞京演出的文章,準備在下一期的《圖書劇報》上刊用。這時候,門「吱!」的一聲打開,他的阿婆領著汪康年的妻子夏月進來了。

夏月一進屋,無限傷心地感慨,說:「唉!這次康年碰到了厄運。」

鄭正秋淡淡地說:「人總是有碰到厄運的時候,不會老是一帆風順的。就是孔聖人,不是也在陳、蔡之間遇厄絕糧嗎?老汪碰到什麼厄運?」

於是,夏月把她所知道的關於汪康年被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鄭正秋。鄭正秋聽完很氣憤,於是又立即寫了一篇文章,登在次日的《圖書劇報》上,揭發此事。他毫不留情地指斥段芝貴行為卑鄙,還說段芝貴買楊翠喜的五萬塊錢是貪污受賄得來的。有背景的《華報》迅速跟進,詳細報道了汪康年入獄的事情,還偷拍到了楊翠喜在曹錕家後院遛狗的照片,楊翠喜之名一時鬨動全國。

曹錕一看事情鬧大了,紙包不住火,只得讓段芝貴出來闢謠。段芝貴便讓商人王益孫將楊翠喜領去,聲稱是他買下的使女,花費不過三千五百元,並非外間所傳多至五萬元。待到查案的人到了,這邊已經布置妥帖,人證物證俱在。

但是,段芝貴的敷衍並沒有平息掉報紙的輿論。各報繼續炮轟他的說辭漏洞百出:比如說王益孫買一使女花費三千五百元,已大大超過常理,「使女者婢之別名,天津買婢,身價數十金,至百金而止,無更昂者。以三千五百元而買一婢,是比常價增二三十倍矣。王益孫即揮金如土,愚不至此。」

有報紙指出:以楊翠喜的色藝和知名度,她豈會甘心給人做一使喚丫頭?「翠喜色藝傾動一時,白居易《琵琶行》所謂名在教坊第一者,無過是矣。老大嫁作商婦,尚訴窮愁,豈有年少紅顏,甘充使女?」

還有的報紙更是不怕事多,攪混水,從人的正常慾望的角度分析,說:「坐中有妓,心中無妓,古今惟程顥一人,下此雖十年浮海之胡銓,不免動情於黎倩矣。而曰買為使女,人可欺,天可欺乎?」

還有的報紙,甚至勸王益孫不要替人出頭,以免遭受無妄之災。

總之,輿論的力量終不可小視,一時舉國嘩然。看了報道,李經述也很震怒,他原以為,買官賣官這樣的事情,在清朝那樣腐敗的政府才有,沒想到現在也有這樣的權錢色交易。他馬上命袁世凱儘快查辦,還親自批示:「滋事在報業內引起軒然大波,還引起社會上關於廢除妓館的爭論,一定要有個令人信服的處理結果。」

袁世凱看了一下幾張報紙的相關報道,很多都把楊翠喜描寫成一個不知廉恥的蕩婦,罵她是「紅顏禍水」,要求將她「用石頭砸死」。而唐群英等女權主義者則極力為楊翠喜辯護,要求追究曹錕「賣官」之罪,還有段芝貴的「性賄賂」之責。

袁世凱便將這件複雜的大案交給了李尚民,有意鍛煉他。

李尚民赴津查辦此案,行前曾對報界透露,初擬至王府搜查楊翠喜是否在府,並調查王益孫買賣楊翠喜的事情。段芝貴得訊,即將翠喜暗接回津,王益孫與楊父簽訂了一張由王出銀3500元買楊翠喜做小妾的契約。

李尚民抵津後,即帶人趕赴王益孫家中,並在此將楊翠喜查獲,據王益孫稱,楊翠喜為他一月前在大觀園買得的小妾。後又至天津商會查閱賬簿,並將會長王竹林、助理寧星甫及商會司賬等一同帶進京偵訊。

李尚民親自審訊涉案人。一切均如段芝貴所導演的,只是王益孫改稱楊翠喜是他買得的侍女,案情「真相大白」,李尚民遂據此上報袁世凱。

袁世凱這時也收了曹錕的禮金,想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讓李尚民結案。

那天晚飯,李經述過問起這件案子,聽兒子李尚民說證據俱全,有點失望,對李尚民說:「你啊,還太年輕,你不覺得證據都太完美了?這也是破綻啊。」

李尚民大吃一驚,李經述說:「曹錕受性賄賂的事情,我來處理吧。」

當天,李經述派人給曹錕發電報,讓他儘快到總統府。第二天,曹錕穿著一身戎裝,到了總統府的會客廳。曹錕見了滿臉怒色的李經述,竟然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李經述把一疊報紙扔在他的頭上,朝他吼道:「你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腦袋,還在不在?竟然這麼色膽包天,目無法紀!」

曹錕聲淚俱下,馬上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但並不承認自己犯法,說:「段芝貴這個人,乃是老北洋武備學堂畢業,以前在北洋新軍也表現不錯,能力還是不錯的。」

李經述說:「段芝貴能力行不行,是一回事。你的任命合不合法,又是一回事。」

曹錕連連稱是,問道:「不知道大總統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李經述說:「我沒打算要你的腦袋。你做好被放逐到印度尼西亞的準備,那裡需要一個行政長官。」

曹錕很是惶恐,道:「現在的官員,哪個沒有三妻四妾?這處罰也太嚴重了吧?」

李經述說:「問題不在於三妻四妾。而是你賣官。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下次就小心你的腦袋!」

曹錕最終認罪,段芝貴很快被免職,汪康年被無罪釋放。李尚民知道真相後,慚愧不已,李經述讓他在廉政局加強鍛煉。

楊翠喜歌妓案真相大白之後,事情還沒完。沈佩貞等女權主義者歡欣鼓舞,她們想乘勝追擊,更多改變當時的社會。沈佩貞更是異想天開,她和唐群英等人組織「女子參政聯盟」,要求國會立法禁止全國的妓館營業。

青樓行業在中國歷史悠久,在中國歷史上,春秋時期的齊國管仲設立國營妓院,收取稅金,漢武帝又創立營妓制度,讓妓女作為慰安婦為軍人服務,體現出雄才大略的皇帝善解人意,關心士卒性苦悶的仁慈心腸。而到了隋朝,隋煬帝設立教坊,廣納歌舞藝人,縱情聲色。唐朝沿襲了隋朝的教坊制度,唐玄宗更是擴大教坊機構,教坊藝人達到一萬多人。過去有的官員還以妓女送人情,有貴賓過境,就送妓女侍寢。有的官員看中某個妓女,也可借給他狎玩,如著名詩人,也是大官僚,也被後人怒斥為大淫濕人的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就讓元稹把杭州歌妓商玲瓏借去玩了一個多月,他有不少詩歌,充滿自豪地記載他宿娼的行徑。唐朝著名詩人杜牧在揚州當官時,也常常出入揚州妓院,他的上司牛僧儒出於關心,暗地派人跟蹤保護達數年之久。

當時在歐洲和全世界大部分國家都是合法的,所以自然遭到了多數國會議員們的反對,議案沒有獲得支持。沈佩貞竟然收買二十多位青樓女子,到總統府門前請願,請李經述下令宣布妓館非法,國內很多報紙也報道了此事。青樓的存廢,在當時的社會是一個很大的社會問題,輿論一時嘩然。

在當時人的眼光中,不論納妾還是去青樓,一般都不認為是「品質敗壞」、「道德淪喪」,不會從家族方面或社會方面得到太多的輿論譴責。歷史上,報界還爆出北大某陳姓教授狎妓行為過分:「與北大諸生同昵一妓,因而吃醋,某君將妓之下體挖傷泄憤」。

古人是以比現在更開放的心態看待青樓女子的。所以,沈佩貞等人這一鬧,等於捅馬蜂窩了,多數男人覺得她們無事生非。

北大教授辜鴻銘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在報紙上發表一篇很有深度的文章,說:「妓女這行當,在中國春秋時就有,管仲設女閭七百,用嫖資抽稅來補充軍費,所以該行業都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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