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改變世界 第104章 康有為來訪

李經述利用中國復興會的平台,籠絡了嚴復、容閎、李提摩太等維新人士,還利用《華報》推動維新變法的社會輿論,鼓吹一些強國富民的舉措,李鴻章是積極支持的,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此時對維新變法也沒什麼概念,更談不上敵意,他們覺得維新變法跟自強的洋務運動沒什麼區別,不會危及大清的江山,對李鴻章和李經述也放心多了。

社會上有些人了解到李經述對維新變法有興趣,不少名流登門拜訪。那日,李經述在天津府邸休息,詹天佑帶著一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來訪。那青年人穿一身灰色長袍,身材中等,走起路來習慣低著頭,但兩眼放出異於常人的光芒,看起來像是一位飽學之士。這位青年人,正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康有為。

康有為與詹天佑都是廣東廣州府南海縣人,地地道道的老鄉。康有為此時還只是一位舉人,他想上書光緒皇帝求維新變法,但苦於沒有上書的門路。那天在京城,詹天佑請康有為吃飯,康有為了解到李經述思想開放,也主張變法維新,還是大名鼎鼎的李鴻章的親生兒子,便興沖沖拉著詹天佑的手要他引薦拜訪。

詹天佑對康有為這個人,有所了解。知道他為了推銷自己維新變法的主張,四處求見當朝的達官顯貴。詹天佑覺得康有為太過於功利,變法的主張也太偏激,本想拒絕,但康有為拉著詹天佑的手不妨,詹天佑沒挨過老鄉的情面,最終還是答應他幫忙穿針引線。

康有為這人,確實很熱衷名利,但他的科舉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霉運,撲騰多年:考秀才,三戰皆敗北;考舉人,六試不捷。康有為屢試不中,內心受到莫大的刺激,對現實鬱積了一腔孤憤。不過科舉名落孫山,對有些人來說,會壞事變好事,比如洪秀全,比如袁世凱,康有為也不例外。

康有為科舉不中,便從八股制藝中勻出心思,鑽研傳統學問。當時,廣東有一位理學大儒朱次琦,人稱九江先生,篤守程朱,力求實踐,康有為出入其門垣,求益問字,但算不上正宗的弟子。後來,康有為上書權貴,動輒自稱「侍九江之經席」,屢次上書,言詞激烈,雖未獲朝廷認可,但已名動廣州,梁啟超就氣喘咻咻地跑來拜他為師。當時,梁啟超是少年得志的舉人,康有為只是一個監生,舉人拜監生為師,這又讓康有為轟動了一把。

在諸多弟子的簇擁下,康有為選址廣州長興里,建了一個「萬木草堂」,掛出油漆一新的招牌,正式開館授徒,做起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春秋大夢。

康有為的弟子們恭維康有為是孔子那樣的素王,康有為也毫不客氣,毫不謙虛,大大咧咧地接受吹捧,而且意猶未盡,自號「長素」,壓孔子一肩,還給他給五位得意門生一一取了逾越孔門「十哲」的名號,個個非同凡響:陳千秋號「超回」,超越顏回也;梁啟超號「軼賜」,「軼」義為超車,子貢只能讓道也;麥孟華號「駕孟」,凌駕於孟子之上也;曹泰號「越伋」,子思只能瞠乎其後也;韓文舉號「乘參」,把曾子當馬騎也。

康有為如此狂傲,一時名動廣州,身價也高了,要與他結交的人頓時多起來。這時,有一個叫孫文的醫生求見。孫文正是孫逸仙,當時他長大了,以西醫資格,在廣州雙門底大街之聖教書樓懸壺,主張緩進改良,革命思想尚未萌芽,更別說開枝散葉,開花結果。孫文托好友向康氏輸誠致意,求和康有為晤言一室之間,切磋琢磨,商量探討維新變法。康有為見孫文只不過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小醫生,答覆相當傲慢:「孫某如欲訂交,宜先具『門生帖』拜師乃可。」氣得孫文憤憤不平,不再去見康有為。

不過對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康有為會主動厚著臉皮求見。他拜訪李經述之前,還曾到武漢拜訪湖廣總督張之洞。張之洞當時雖是地方官,卻廣致人才,章太炎、辜鴻銘、黃遵憲等時代俊傑都受邀前來武昌。那時,張之洞的一個兒子因賞月覓詩不慎落水淹死,張之洞很傷心,家人朋友勸張之洞多找人聊天緩解悲痛。剛好康有為找上門來,便和他長聊。最初張之洞很賞識康有為的才華見地,但日子久了,閱歷豐富的張之洞發現康有為主張的「大同世界」乃是鏡花水月,便沒有久留,便送客了。

康有為在張之洞那裡碰了一鼻子灰,便想求見李經述,挽回自己的面子。康有為一是想借李經述的奏摺給光緒皇帝上書,二來也想推銷一下自己,看自己能否有機會加入李鴻章的幕僚。

李經述那天好不容易休息,正睡午覺。丫鬟秦月報詹天佑來訪,便起身在客廳見了詹天佑和康有為。見面後,詹天佑給李經述介紹康有為:「這是詹某的老鄉,五六歲時開始讀四書,到十歲便知曾文公、左文襄之業,而有慷慨遠志矣。他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更難得的是,廣泛涉獵《海國圖志》、《瀛環志略》,閱大量泰西書籍,志在維新救國,老鄉們稱之為康南海。」

以家鄉名來稱呼一個人名,在晚清那是表示尊敬的意思,比如李鴻章也叫李合肥。李經述看了一眼「康南海」,他身材中等,其貌不揚,戴著一頂瓜皮帽,留著一把稀疏泛黃的八字鬍,穿一身寬大的灰色長袍。

康有為果然狂傲,並不給李經述行禮,坐定之後,便滔滔不絕講起他的變法之道,他的話帶著濃重的粵語口音,說快了李經述都聽不太清,看在詹天佑的面子上,李經述才客氣表示請康有為暢所欲言。

康有為略顯木訥,口才遠非一流,「夫天不欲賓士天下,如欲賓士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此類大話空話講了幾句後,其維新變法內容卻顯得稀鬆平常。但康有為為了顯擺自己的本事,還跟李經述吹牛,說光緒十四年(1888年),他就進京拜會了帝師翁同龢,並向翁同龢當面講述了俄國彼得大帝、日本明治天皇變法改制的故事,翁同龢如聞天音,茅塞頓開,大為悅服。

其實,康有為根本沒見過翁同龢,他也不知道李經述很討厭翁同龢,吹完這通牛皮,還說自己還拜會過兩廣總督張之洞,也受到張之洞的讚賞。李經述見康有為老跟自己說他見了哪些高官,他與人交往從不看別人多大官,便有些不耐煩了,切入正題,問康有為道:「先生去過日本、俄國?你還是談談維新變法吧。」

「在下沒有去過俄國和日本。」康有為咳嗽了兩聲,故弄玄虛道:「不過,李大人,當今中國貧弱,內憂外患,非變法不可救世也!」

李經述點點頭,說:「固知法當變,關鍵在如何變。」

康有為說:「變,在於人而非物也;變,在於心而非在於跡;故變法在於變人、變心。」

李經述一聽,淡定地問:「人心隔肚皮,恐怕沒那麼容易變吧,二百年之法能遽變乎?如果朝中守舊大臣反對當如何?」

康有為面不改色道:「若守舊大臣反對,殺幾個一品大員,法可變矣。」

李經述一聽,這人才一個舉人,就想對朝廷一品大員殺殺殺,好大的口氣,便道:「若西太后反對,當如何?」

康有為對曰:「派重兵圍頤和園,禁之。」

李經述笑問:「中國自古以孝治天下,皇上性情至孝,軟禁太后,他何顏面對天下人?再者,你可知頤和園有多少扈從?九門提督是誰?他們會聽皇上的話?」

康有為道,「這個不知,但我知道,變法三年,中國可以自立,一反掌間,歐美之新文明皆在我矣。」

李經述聽康有為說維新變法則中國三年可以自強,覺得他這牛皮吹得夠大,道:「孔家儒道文化在中國盛行幾千年,豈是反掌之間就能變的?本官曾在河南賑災,當地鄉紳對洋人恨不得食肉寢皮,歐美之文明如何落地中國?若以殺人服人,難道你殺得盡天下鄉紳嗎?」

康有為對曰:「可以托古改制,在孔學的舊瓶中,裝入民主平等的新酒,打破夷夏之分,實現民主與共和,世界大同。」

李經述聽到這,就知道歷史上戊戌變法為什麼會失敗了,中國的悲劇,就出在康有為這種缺少基本的政治常識、不切實際的文人涉政上,托古改制,早在西漢末年,王莽就試驗過了。王莽當了實權皇帝都沒幹成的事,光緒皇帝這虛君如何幹得成?李經述意識到,康有為對西學所知有限,對西方的民主和共和更屬管窺蠡測,強不知以為知,便耐著最後的性子問道:「你說的大同世界是什麼樣子?」

康有為一臉憧憬解釋道:「在大同社會,國不存在,全世界在一個公政府統治下,沒有貴賤,沒有貧富,沒有家庭,沒有夫婦,男女同居一年就可以換人,沒有司獄,沒有財產,沒有外交,沒有軍備,沒有危險,沒有戰爭……」

「公政府?男女同居一年就可以換人?大同世界?」心裡一連串的疑問,使李經述徹底明白了,康有為的最終目標,是實現天下大同,締造一個烏托邦的世界。人所能想到的好事,康有為都在大同社會裡想到了,而人性之惡,人能做的壞事,康有為則統統不考慮。康有為不知道,這現實世界上通往天堂之路,盡頭往往通往地獄!所以康有為一解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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