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改變世界 第103章 反清又如何?

1891年9月,李經述率領新式淮軍和北洋艦隊打敗了日本人,逼迫日本人簽訂了喪權辱國的《東京條約》,這樣振奮人心的消息傳回國內,《申報》、《華報》等報紙都濃墨重彩報道,將李經述譽為「東方的拿破崙」。李經述在國內獲得了空前的聲譽與威望,連街頭的老百姓都交口稱讚,說李鴻章「虎父無犬子」。容雪、席慕蘭也挺為夫君高興,但有一個人卻因此憂心忡忡,此人就是李鴻章。

俗話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李鴻章憂心忡忡,因為滿清朝廷內關於「淮軍不是直隸之淮軍,乃是李家私人之淮軍;北洋艦隊不是朝廷之艦隊,乃是李家私人之北洋艦隊」的言論死灰復燃。有些官員也開始議論李經述,不少御史言官,不敢彈劾李鴻章,卻在背後對李經述指指點點,說李經述佔領菲律賓、出兵日本,是窮兵黷武,為了個人的威望與私利,沽名釣譽。

李鴻章知道,自己的權力太大,滿清朝廷內眼紅的人太多,尤其是「清流」。早在1886年,「翰林四諫」之一的黃體芳,就在朝會上抨擊李鴻章身為封疆大吏,卻不思盡忠報國,有擁兵自重之嫌,在奏摺上說「怕水師非中國沿海水師,乃直隸天津之水師;非海軍衙門之水師,乃李鴻章之水師」。雖然慈禧太后信任李鴻章,狠批評黃體芳「妄議更張,跡近亂政」,把黃體芳交戶部議罪,降為通政使。但李鴻章知道,這滿清的朝廷,始終還是滿人的朝廷,慈禧和光緒皇帝會防著漢人。而且歷史上功高蓋主的臣子,很難得到善終,尤其是臣子還手握重兵。是故當年他的老師曾國藩平定太平長毛之後,主動解散幾十萬湘軍。此時兒子李經述手握七萬直隸淮軍和北洋艦隊,屢建奇功,遭人非議也正常,關鍵是清廷高層對他們是什麼態度。輿論之所以可怕,是因為輿論會影響上級的心情。

李鴻章感到不妙,因為這一次,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似乎對李經述的功勞沒大加肯定,只是按慣例賞賜了雙眼花翎。在1892年初,光緒皇帝還下旨,說帝師翁同龢開缺回籍已滿三年,朕甚是想念,著他「立刻回京,官復原職,輔佐國事」。李鴻章知道,光緒皇帝讓自己的政敵翁同龢回來,還官復原職,不僅當軍機大臣、總理衙門大臣,還當戶部尚書主管戶部,肯定是慈禧太后的意思。

慈禧還出人意料將心腹榮祿調回了京城,當軍機大臣兼九門提督,負責京城的城防。這既可以說是防著李鴻章,也可以說是防著光緒皇帝和翁同龢。朝廷的權力格局又變得複雜,李鴻章大感不妙,李經述一回國,李鴻章馬上將他叫到書房,促膝長談。

當時,房內點有明亮的高燭,黑乎乎的影子在地上晃蕩,李鴻章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面色沉重,旁邊還有一把太師椅,會貴客用的。他咳嗽了一聲,指著身邊的太師椅對李經述說:「痴兒,今日事關重大,且無外人,為父已年近七旬,眼花耳鳴,你靠得近些,上座無妨。」

中國傳統社會的禮數,極其講究長幼有序,李經述以前在書房見李鴻章,一直是站著的,哪敢上座?他第一次見李鴻章臉色如此不好,心裡暗自揣摩,今天到底要說什麼大事呢?此時的李鴻章已經69歲,確實老了,精神大不如以前。李經述道:「父親大人,我還是站著吧,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朝廷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李鴻章點點頭,開口道:「今日找你來,是有兩個壞消息。」

李經述問道:「什麼壞消息?」

李鴻章回答說:「皇上下旨,翁同龢開缺期滿,從常熟老家回京城了。」

李經述一聽,翁同龢這老賊竟然又回來了。不過他見李鴻章心情不好,安慰他說:「這不算太壞的消息,畢竟皇上現在還年輕,需要他輔政,」

李鴻章搖頭,嘆了一口氣說:「翁同龢回朝後,不僅官復原職,還一口氣兼任了軍機大臣、總理衙門大臣、戶部尚書,這是老夫萬萬沒想到的。」

李經述一聽也震驚了,翁同龢一下兼任這麼多要職,還涉足外交和軍務,名義上在朝廷上的地位都快趕上李鴻章了,憤憤不平道:「翁同龢何德何能?一下子擔任這麼多要職…怎麼會這樣呢?」

李鴻章說:「原想他回朝頂多官復原職,沒想到醇親王死後,皇上身邊再無可信之重臣,便把這些要職悉數委任。皇上的心思,看來是引狼入室來防虎呀!翁同龢回來之後,必然對我們更加記恨!」

李經述問:「翁同龢是帝黨魁首,他身兼如此多的要職,西宮太后同意嗎?」

李鴻章說:「西太后的這個女人,你可不要小看,精明著呢。就算一隻蒼蠅從她眼前飛過,她也能辨出是公是母!朝中如此大的官職變動,西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呀,肯定是首肯了的。如今國家內憂外患,諸省封疆大吏各自為政,但願太后是想加強朝廷的威權。僅靠老夫一人,確實恐力不能逮。」

李經述心想,翁同龢這老賊不死,恐怕朝中局勢會更加複雜,他管戶部,恐怕北洋水師的經費,以後真都得靠自己籌集了。不行,得儘快推動清廷維新變法,即便不能強國,也要再把翁同龢再次搞掉。

想到這,李經述道:「這麼說來,翁同龢回京確實是不太好的消息。朝廷還有什麼壞消息?」

李鴻章道:「西太后信任的榮祿也回來了,擔任軍機大臣,還掌管京城防務。還有山西巡撫剛毅,他也是西太后的人,入了軍機,擔任兵部尚書。」

李經述道:「朝廷這是防著我們嗎?」

李鴻章道:「也不儘是。太后老謀深算,一箭雙鵰。既能防咱們,也能防著皇上。」

李經述問道:「父親,那我們怎麼辦?束手待斃嗎?」

李鴻章說:「放心,只要我們不造反,太后也不可能動老夫。洋務也好,洋人那裡也罷,朝廷還得仰仗我們。」

李經述沉默不語,書房裡只有李經述和李鴻章兩個人,安靜得有點可怕。窗外北風凜冽,不時冷風中還夾雜著鵝毛一般的雪花飄落。天津這年的冬天,又是異常的寒冷。突然,李經述向李鴻章走近了兩步,低沉又堅定地問道:「父親,這裡沒有外人,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我手握直隸七萬重兵,其中三萬都是新練的精兵,擊潰滿清南北大營的十万旗軍都不成問題。北洋艦隊更是天下無敵,南洋水師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就算驅逐韃虜,恢複漢人的天下,反清那又如何?」

「反清那又如何?」李鴻章從李經述口中聽到這句話,半響沒有說話,嘆了一口氣後,忽然臉上露出微笑。

李經述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原以為李鴻章會震怒,但他沒有一點責怪的話語,反而面露微笑,感覺很奇怪,連忙問道:「父親為何發笑?」

李鴻章說:「痴兒,你呀,還真是和我當年一樣年少氣盛。實話跟你說吧,大約三十年前,為父在南京,也問過文正公同樣的問題,反清又如何?時間過得真是快,往事卻歷歷在目。」

李鴻章的思緒,回到了三十年前。曾國藩率領的湘軍在1863年攻下南京,控制了全國最大的軍事力量,號稱擁兵百萬,就軍事實力而言,比清政府超出很多。很多漢人認為,若此時曾國藩振臂一呼,就可推翻清朝,從滿族人中奪回天下。而且湘軍攻陷南京後,清政府為了限制曾國藩的聲譽,不允許曾國荃八百里紅旗報捷,繼而又賴掉咸豐帝「取江寧者封王」的許諾,只給了曾國藩一等候的爵位,同時還追究曾國藩幼天王洪天貴福逃脫的責任,並在天京周圍布下滿蒙重兵防著曾國藩。

不過,清軍的戰鬥力在與太平天國作戰中暴露無遺,可以用不堪一擊形容,天下似乎唾手可得!曾國荃、彭玉麟等三十餘名湘軍大將聯合上書對曾國藩稱帝反清。李鴻章跟李經述講起那天勸進的場面——那是天京(南京)破城後的第三天晚上,曾國荃率湘軍高級將領30餘人突然求見曾國藩,李鴻章也去了。見面後,所有將領齊刷刷跪倒,一言不發地「勸進」,也就是勸曾國藩稱帝反清。

當時,勸進是成則王侯、敗誅九族的舉動,這無言勝有言的場景,只能靠曾國藩慢慢體味其中奧義。見大哥曾國藩面無表情,不為所動,按捺不住的曾國荃遞上一張紙條。打開紙條,映入曾國藩眼帘的赫然是「東南半壁無主,滌公(曾國藩號滌生,部下尊稱其為滌公)豈無意乎」兩行字。

說到這,李鴻章取茶杯在手,喝了一口六安瓜片茶,沒有說話了。李經述連忙問道:「文正公怎麼表態的?」

李鴻章放下茶杯,說:「文正公大喝一聲『取紙筆』,紙筆到後,他揮毫疾書,完後把筆一擲,一語不發,從容退入後室,那14個大字是『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

李經述不解其意,問道:「『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是何意?」

李鴻章說:「這幅集句聯上聯出自蘇軾的詩,下聯出自王安石的詩,文正公用此聯,乃是明確向我們表示他崇尚清高、淡雅的聖賢。至於稱王稱帝,成就一方霸業並不是他的追求。」

李經述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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