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騰四海 第6章 劉銘傳出征

劉銘傳是李鴻章手下一員淮軍虎將,年僅28歲時就因戰功被清廷「補授直隸提督」。當年劉銘傳頭傷後遺症複發,李鴻章保薦他出任陝西巡撫未成,劉銘傳便心灰意冷,以「腦痛欲裂」為由,獲假3個月回老家合肥休養。此時「銘」字營已有2萬人馬,劉銘傳推薦甘肅提督曹克忠統領,但他回合肥不久,銘軍武毅右營士兵不服曹克忠統領,發生嘩變,劉銘傳以薦舉非人受革職處分,李鴻章為劉銘傳說情也沒用,他被革職回原籍,回鄉大興土木,修建劉老圩!

劉老圩在合肥大潛山北麓的三四里處,那是一座三進三出皖中民居,呈凹字型,馬頭白牆,青苔小瓦,一條金水河繞圩而過,四周是深壕和石圍牆,圍牆上配五座碉堡、炮台,東南、東北角兩座大弔橋,要進屋就得放下弔橋,跟古代的小城一樣——劉六麻子一生屠殺捻軍數萬,此時賦閑在家,自然要防備仇家。

當時南方已經進入梅雨時節,空氣又濕又熱,李經述和他的隨從跟著劉家一位穿黑馬褂的老頭,從東南角的弔橋走進屋,就汗流浹背了。圩內即是內壕溝,每座弔橋處均有門樓,有兩位背洋槍的家丁守護。李經述一看那些家丁,身子挺得筆直,明顯受過軍事訓練,李經述估計劉銘傳在家也沒忘了軍事,心裡便多了三分把握。

進到閣樓,後有盤亭,四面環水,清水中有浮蓮,兩隻白鵝在蓮間嬉叫。管家把李經述領到盤亭北面一間客廳,說:「公子請在這稍等,我家老爺在圩西的島上讀書。」

李經述點點頭,坐在客廳等候。過了半個時辰,汗透後背,劉銘傳手裡拿了一本《大潛山房詩稿》姍姍來遲,邊走邊說:「我還以為中堂大人貴人多忘事,把劉某人給忘了呢。」

李經述微微一笑,並不說明來意,一個勁誇劉府清靜,見劉銘傳手中還拿著詩詞集,跟他攀談起來,從王維的「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談起,再說辛棄疾的「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劉銘傳一欲談正事,李經述就打岔,然後推說累了,要休息。休息好了,李經述就去爬劉老圩附近的大潛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如此過了七八日,性急的劉銘傳耐心漸失。那日,李經述提出要看看劉銘傳家藏的古銅盤,這東西是劉銘傳當年帶人攻克常州時,在一個馬廄里偶爾獲得,拿回家後,一有客人來便搬出來炫耀。

這虢季子白盤造型奇偉,酷似一個大浴缸,作長方形,直口,方唇,腹壁斜下內收,微鼓,四壁各置一對獸首銜環耳,四足作矩形,內底具長銘文字,通篇工整嚴謹。既是一件古文物,又是一件極其珍貴的書法作品,李經述伸手一彈,悅耳的金屬叩擊之聲傳來,聲音不大但極有穿透力。李經述心想,光緒帝的老師翁同龢平生最大嗜好,除了書法,就是古文物,難怪曾派人重金購買此盤。李經述問劉銘傳:「劉大人,這銅盤叫虢季子白盤吧,看銘文,它是西周時期的寶物?」

劉銘傳點點頭,但他心不在焉,他心裡琢磨著李鴻章幾時請自己出山。李經述欲擒故縱,接著說:「這宅子依山傍水,是個養老的好地方呀,劉大人在此讀書,賞玩文物,豈不樂哉悠哉?」

劉銘傳這十年在老家快憋瘋了,無時不刻想著復出,聽李經述這麼一說,心內升起一陣怒氣,但又礙於李鴻章的面子,不好發作,便說:「大丈夫豈可久居于田園之間。」

李經述繼續說:「劉大人再等十年,年紀也不過半百,還大有可為呀。」

這時,脾氣火暴的劉銘傳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生氣對李經述說:「我看在中堂大人的面子上,才對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一忍再忍,你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別的事,我要送客了!」

亭外的白鵝「軋軋」叫了兩聲,水面上吹來一陣清涼的風,李經述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對劉銘傳說:「劉大人,如果能拿這個古銅盤,換四艘軍艦和五千淮軍,外加一場大戰,如何?」

劉銘傳道:「你說說看,去打誰?」

李經述回答道:「我會將此盤送給帝師翁同龢,讓他保奏你去琉球打日本人。」

劉銘傳這時才明白李經述的來意,問道:「中堂大人為何不自己保奏?」

李經述這才把李鴻章的信給劉銘傳。

打仗劉銘傳在行,搞關係他不行,投別人所好,更不是他的性格!這麼多年來朝中也只有李鴻章賞識其才,在家憋了十年,劉銘傳點頭答應出山。

李經述歇息了一晚,第二天還回老家探視了一下病母,之後便和家僕帶著虢季子白盤馬不停蹄趕回京城,拜會翁同龢。

到了翁府,翁同龢看在古銅盤的面子上,會見了李經述,但讓他保奏劉銘傳,翁同龢笑著打呵呵,一個勁讓李經述喝福建武夷山的白茶。

要說服別人,就要站在對方的位置上思考問題。這一點,李經述心知肚明。他對翁同龢說:「翁大人忠君愛國,想必也不想琉球落入日本人之手。」

翁同龢一言不發,用手指觸摸著古銅盤上的一百多個銘文,此盤既是文物,還具有書法價值,他怦然心動。李經述娓娓道來:「兩宮太后都知道翁大人和家父有父死兄徙的私仇,如果翁大人力薦淮軍將領,太后和天下人自然會佩服翁大人的心胸。況且,連家父兩次保薦都沒有成功的人,大人你一封奏摺就辦成了,天下人會如何看這件事?」

翁同龢是個很愛面子的人,聽李經述這麼一說,有點心動了。他捋了一下鬍子,笑道:「你這娃娃話雖有阿諛之嫌,但老夫聽著舒服。你回去吧,老夫明日就保奏!」

翁同龢舉薦劉銘傳,其實還有別的心思——他知道劉銘傳只擅長馬戰,而對於海戰,沒有任何經驗,如果萬一他被日本海軍幹掉了,那麼李鴻章就相當於斷了一隻臂膀。

翁同龢舉薦劉銘傳,朝廷准了,任命劉銘傳為台灣道台,去收復琉球。他祭祀完先祖,便啟程趕往了天津。他和李經述向李鴻章要了兩艘大商船,改裝成軍艦,外加從赫德手中購買的四艘「蚊子」巨炮軍艦,在天津機器製造局補充足了火藥炮彈,帶著來天津求援的琉球官員向德宏,還有全副武裝的五千淮軍,從天津港口出發,浩浩蕩蕩往琉球開去。

臨行前,淮軍還舉行出征祭海儀式,戰鼓雷動,角號震耳,鞭炮喧天,李鴻章從直隸總督府趕來相送,還給兩艘大軍艦賜名「北洋」、「天津」號,四艘巨炮軍艦分別:「龍驤」、「虎威」、「飛霆」、「策電」。

出征的汽笛聲響了,李經述站在軍艦的甲板上,海風吹起他的衣襟,他望著渤海翻滾的浪花,內心豪情萬丈,體會到一種即將建功立業的快感!

隨劉銘傳出征琉球,李經述成了軍師,李鴻章叮囑劉銘傳,李經述懂得國際公法,遇事多聽聽他的意見。除了李經述,還有三個歷史上有名的人物同行,分別是劉步蟾、鄧世昌,還有英國佬馬格里。

劉步蟾和鄧世昌都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馬尾船政學堂一期生。馬尾船政學堂相當於晚清海軍的「黃埔軍校」,加上他倆都在軍艦上當過管帶,李鴻章便安排他們分別當「飛霆」、「策電」號艦長。

劉銘傳、李經述、馬格里則站在「龍驤」號軍艦上。馬格里從幫李鴻章建金陵機器局炸彈三局開始,就成了大清國引進的外國專家,被朝廷賞正三品的頂戴花翎,享受政府特殊津貼。這廝一高興,加入了大清國籍,改穿長袍馬褂,還取了個中國太太。他到天津上班後,天天聽崑曲彈詞,喝花酒吃狗不理包子,生活日益腐化,又發現大清國官僚人傻錢多,不懂技術,竟在炮彈上偷工減料,把省下的銀子藏到他自家賬戶,結果,大沽炮台新安裝的兩門68磅重炮,在試射時發生爆炸,當場炸死5名中國工人,重傷13人。李鴻章查出真相後,怒了,當場命人摘了馬格里的頂子,讓他滾蛋,結果這傢伙胡攪蠻纏,跑去找他的老朋友、英國公使威妥瑪哭訴,威妥瑪找李鴻章說情,李鴻章當時的火氣已消,一想馬格里畢竟懂火炮,剛好「蚊子船」急需這樣的技術型人才,便給了他一個顧問的虛職,隨劉銘傳出征。

兩艘軍艦上的五千淮軍,士氣很高昂。去琉球的路上,在馬格里和劉步蟾、鄧世昌的指導下,很快就學會了怎麼裝炮彈,開炮。馬格里還教炮兵射擊法,比如簡易法,告訴他們火炮在射擊開始前要做好偵察、測地、彈道等準備,還講解了一下跳彈射擊。

在茫茫的公海上,整天面對一片汪洋,面對海天一色的白浪翻滾,人極容易視覺疲勞,莫名煩躁,馬格里本來在國內的脾氣就臭,動不動發「官老爺」脾氣,打罵下人。那天,船上的廚子李二牛給馬格里送飯,他吃了一口,就嚷嚷著船上的飯太難吃,一巴掌在李二牛的臉上留下鮮紅的手印。

「媽個巴子,老子的兵自己都捨不得打,洋鬼子竟然敢動粗?」劉銘傳知道這件事後,氣得一腳踹開馬格里房間的門,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拉到甲板上,要把他砍頭示眾。

李經述見了,趕緊攔住了劉銘傳,說這人家父特意囑咐,不管怎麼樣,要留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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